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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裴元诤将桃花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宽大的白色衣袖里,随裴青一起出了门。
上了马车,裴青亲自马车,小桃则在车里陪着裴元诤。
大手轻轻地挑开马车的帘子,裴元诤漠然地看着热闹非常的京城大街,嘴角不禁浮起了他平时惯有的笑容。
京城依旧繁华,九儿,你在那边过得快乐吗?
看了一会儿后,裴元诤放下了帘子,转过头来问小桃。
“小桃,二驸马不在府里吗?”
他清醒了,温衍没跑过来看他,想必是不在府里。
“二驸马在冬天的时候去边疆打仗了,至今未归。”
小桃看了一眼裴元诤平静的脸色,如此说道。
“倒是辛苦他了。”裴元诤垂眸笑笑,不再言语。
到了皇陵,裴青把裴元诤从马车上搀扶了下来,并排和小桃站在原地,并没有随他一起过去拜祭苏九。
裴元诤一身如雪的白衣,缓步走到了苏九的墓碑面前,清瘦过度的身躯让他身上的白衣显得异常的宽大,微风吹过,衣袂飘飘,更似仙人。
弯腰俯身蹲在了苏九的墓碑前,裴元诤把藏在衣袖中的桃花抽了出来,放在了墓碑前,清癯的大手缓缓地抚上了冰凉的墓碑,抿了抿唇,很久才轻声开口道。
“九儿,元诤病了,所以一直没来看望你,你能原谅我吗?”
清雅的墨眸里溢出温柔的笑意,可那笑在阳光里映衬着水光,无比的悲伤。
“你一个人睡在这里一定很无聊很寂寞吧?元诤以后每天来陪你说会话好吗?你那么喜欢热闹,那么喜欢貌美的男子,元诤怕不跟你说说话,你在地下说不定会把元诤忘了,会跟貌美的男鬼跑了,不要元诤了呢。”
裴元诤一边低头拔除墓碑边新长出来的杂草,一边像个絮絮叨叨的老人一样跟苏九诉说着自己的心事,让远处等着的裴青和小桃看了,都忍不住在心头泛起了酸涩的苦意。
“九儿,元诤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肯定嫌我啰嗦了。”将手上沾着的泥土拂去,裴元诤慢慢地站了起来,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地在墓碑上来回地摩挲着,好似在轻柔抚摸苏九的小脸一样,那样的专注,那样的情深似海。
“我……好像老了,老了便啰嗦了,让九儿你见笑了。”
站在墓碑边沉默了许久,裴元诤轻叹了一口气,道。
“元诤明天再来看九儿。”
说完,裴元诤恋恋不舍地转身往回走,眼里隐隐泛着水光。
至此之后,裴元诤每天都会抽一个时辰来皇陵看望苏九,风雨无阻。
京城大半未出阁的女子都被裴元诤这痴情的举止所打动,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香消玉殒的九公主,能得到裴元诤满心的垂爱。
但凡裴元诤走在大街上,总有大胆的女子拦住他,说要嫁给他。
裴元诤对此只是对那些想嫁他的女子轻轻一笑,简单用一句话便打发了她们。
“元诤心里只有九儿,而你们皆不是本相的九儿。”
这句话让对他心存爱慕的女子碎了一地的芳心,伤心之余,还沉浸在他嘴角边的那抹温柔浅笑中不可自拔。
裴元诤偶尔会去百花楼和诗诗姑娘喝喝茶,谈谈心,顺便吹上一曲来抒发自己内心对苏九的思念。
“元诤,你如此守着一个已死之人,真的值得吗?”
今天,诗诗姑娘终于忍不住问了他这个问题。
元诤表面看上去和过去的他没什么不同,但她看得出他意志很消沉,一颗心只记挂着死去的九公主。
“诗诗,九儿没有死,她依然活在我的心中。”裴元诤把玩着手里的玉箫,轻笑地抬眼对诗诗姑娘说道。
九儿不可能在他的心里死去,只要他活着的一天,九儿便与他一直同在。
“元诤,你这是执念,不好。”诗诗姑娘对他不赞同地摇头道。
“九公主生前对你并不专情,她死后你又何必对她深情至此,守着她一辈子不值得。”
她替元诤不值,只因九公主并不是个好女子,正相反,九公主放荡不羁,与其他的男子暧昧纠缠,对元诤也不是真心的。
“诗诗,你不是我,又岂会知道九儿对我不专情呢?”裴元诤眼中的温柔目光变了,变得有些凌厉起来,对诗诗说话的声音也不再那么和颜悦色。
“在我心里,九儿是世上最好的女子,也是最适合我的女子,没有人能在我的面前说她的坏话。诗诗,你我虽是十多年的朋友,但你实在不应该在我的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念你是初犯,这次我便不与你计较,没有下次!”
说完,裴元诤立即站起身,开门走了出去,再也没有转过身来看诗诗姑娘一眼。
“你……这样真的值得吗,元诤?”诗诗含泪跑到临街的窗户看着裴元诤冷清的身影从百花楼的大门走出去,一路缓慢地踱步回他的公主府。
元诤,以前有王语嫣,我不敢对你表露我的心事,只因语嫣姑娘太美好,我深知自己比不过她,可我愿意等,在九公主出现以后,我一直在静静地等待着你忍受不了九公主的刁蛮任性而休了她,可我等到了如今,终于明白了,你的心给了九公主,再也给不了任何人了……
轻轻地闭眼擦去眼角的泪,诗诗告诉自己要笑,不要哭,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子哭什么呢,那是傻瓜才会做的事情。
可嘴角怎么费力也牵扯不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来,诗诗姑娘低头默默流泪道。
元诤,你让太多女子为你掉眼泪了,而你的眼泪恐怕只为九公主一个人流吧?
这次不愉快的聊天之后,裴元诤再也不踏足百花楼半步,自然也没在诗诗姑娘的面前出现过。
京城的时局在苏邪病倒后出现了很大的变化,有不少人已经悄悄站在了新太子身边,开始谋划着拥立太子早日登基的秘密阴谋。
苏邪在位几十年,什么样的丰功伟绩也没做出来,可以说他是一个很中庸的皇帝,既没有替琉璃国的子民开拓辽阔的疆土,也没弄得民不聊生,最起码没让他的子民吃不饱肚子。
因此,百姓们还是满意苏邪这个中庸的皇帝,但有些有野心的大臣对苏邪已经不满意几十年了,如今册立了太子,更催生了他们内心对权利的渴望与膨胀,急需要换一个新皇帝来满足他们的野心。
裴元诤半年没上朝,那些大臣放肆惯了,所以当裴元诤重新站到了朝堂的首位上,他们就不喜欢了。
一个温衍已经被他们弄去边疆打仗了,如今这个裴相要怎么踢走他呢。
他们以前畏惧裴相不仅仅是因为他位高权重,更重要的是他是九公主的大驸马,而九公主又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这一连串的裙带关系让他们不得不忌惮。
不过如今九公主已经死了,裴相也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们必须要把这个碍眼的人踢走。
“太子殿下,如今前方战事吃紧,粮草供应不足,我们必须派个可靠的人把粮草运送到边疆,不然定远侯打了败仗,对我们琉璃国是大大的不利。”
有老臣看着不动如风的裴元诤跟太子殿下谏言道。
把这个碍事的裴相踢去边疆吧,最好和定远侯一起死在边疆,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言大人说得很有道理。”太子苏羽点点头,一双墨玉般的眼睛轻轻扫向裴元诤所站的位置,轻笑地开口道。
“如此重要的任务,本宫自然不能派不尽责的人去办,放眼满朝文武,本宫看只有裴相最合适了。”
裴元诤闻言,马上出列,拱手对龙椅上监国的太子说道。
“微臣一介文臣,恐怕担不了这样的重任,太子殿下还是让言大人亲自去押送粮草,他是琉璃国最有名的武将,路上的山贼盗匪听到他的名号,肯定不会打粮草的主意。”
裴元诤不动声色地反将了言大人一军,顿时让言大人气得面色涨红,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羽冷眼看着下面巧舌如簧的裴元诤,又看了看面色涨红的言大人,思索了一下,便笑着道。
“既然裴相这么举荐言大人,不知言大人可否愿意和裴相一起押运粮草去边疆?”
言大人心里当然不愿意,但太子这么问他,他也不敢当面忤逆了太子,只能愤恨不甘地狠瞪了裴元诤一眼,冷声朝龙椅上的苏羽拱手道。
“既然是太子殿下的命令,微臣不敢不从!”
苏羽满意地点点头,又多看了含笑的裴元诤一眼,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和满朝文武讨论国家大事。
下朝后,裴元诤走在了前面,言大人和几个老臣走在了后面。
裴元诤蓦然在前面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负手含笑看着他们。
“言大人和几位大人在本相不在朝堂的这些日子里,定是为皇上操劳了很多的国事,本相今日得空,不知几位大人可否赏个脸,让本相请你们去福满楼喝酒如何?”
裴元诤清雅的俊脸上漾着和善的笑容,一如既往地亲切待人。
“裴相,太子殿下命你我明日便押运粮草上路,今日别贪杯误了事,老夫就不去了!”
言大人冷哼了一声,找了个借口推辞了裴元诤的请客,甩袖立即走人,完全不给裴元诤这个宰相大人的面子。
余下的几位大臣见言大人走远了,也纷纷找借口溜了,跑得比那兔子还快。
裴元诤还是含笑地站在了原地,不怒也不恼,目送着几位大人远去,很久后,才迈开了步伐,朝宫门口的方向走去。
九儿,你看他们多会做人,你不在了,他们也不巴结我了,还要暗算我,你说我是否要好好整治他们一番呢?
回了公主府,裴元诤把裴青叫了过来。
“明日我和言大人要押送粮草去边疆,你派人半路拦截我们,把言大人打成重伤即可。”
“裴青知道该如何办,大人请放心吧。”裴青慎重地点点头,应承了下来。
“大人,让裴青一起和你去吧,路上也好保护你。”
“不,你留在府里,帮我时刻留意着宫中的动向,尤其是太子苏羽,他一有异动,马上飞鸽传书给我。”
裴元诤此刻的脸上有些凝重,尤其是在提到苏羽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更是复杂难辨。
“是,大人!”
裴元诤的命令,裴青总是言听计从的,即使他多么想跟去保护大人,但大人所担忧的事他必须替他监视着。
第二日,裴元诤在出发之前去皇陵见了苏九。
“九儿,元诤要押送粮草去边疆找温衍,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你莫要怪元诤,元诤也不想离开九儿你,可这次的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临走前,裴元诤又把新摘的桃花放在苏九的墓碑前,对着冰冷的墓碑笑了笑后,这才翻身上了他的雪花骢,策马朝城门口赶去,与押送粮草的队伍汇合。
言大人一脸不耐烦地在城门口等着裴元诤,见他策马而来,不禁冷冷地嘲弄了一句。
“裴相,你好大的架子啊,竟让这么多人在这等你!”
裴元诤适时勒住了马的缰绳,将身下的雪花骢停在了言大人的马前,笑着对他说道。
“本相没让言大人等啊,言大人可以先行的。”
裴元诤的言下之意就是你言大人自己要在这里等我,我有什么办法。
“你……”言大人被裴元诤的这句话给气得脸色铁青,挥鞭狠狠地抽了身下的马儿一记,仿佛在泄愤似的。
“出发!”
言大人这一发号施令,装有粮草的队伍开始慢慢前行。
裴元诤骑着他心爱的雪花骢,优哉游哉地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垫底,这样一来,也省得言大人看他碍眼。
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穿州过省走了几天倒也平安无事,只不过言大人太过得意,偏偏要抄近路到边疆,这不出事了。
几十个黑衣蒙面人光天化日从树林里冲了出来,对着言大人就是一顿乱砍,却对后面一车又一车的粮草丝毫没有兴趣。
言大人虽是武将出身,但双拳难敌四手,又加上年纪老迈,行动不利索,被黑衣人砍了几刀后,拼命喊着救命。
裴元诤对眼前发生的惨剧充耳不闻,而是喊着保护好粮草,对言大人的生死漠视彻底。
那群黑衣人把言大人砍成重伤昏迷后迅速逃离了,并没有伤及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