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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城这一年的冬天,下了整个函省几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街道上积雪冰面泥泞,我穿着防滑鞋,还是接连踉跄了好几步。
此时,12月份某个星期五,我站在监狱的防护墙外面,静静仰头看着月白色透明的天空,早晨五点多,天气冷得让人僵硬,口罩刚摘下来不到一分钟,鼻头就冻得失去了知觉。
我隔着手套搓着手,虽然冷,却还是掩盖不住我喜悦翻涌的心底,我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他了,我害怕而又期待着,我怕他会不再如从前那样喜欢我,生了孩子之后,虽然我一直在尽快恢复,可还是不原先胖了一点,腰部的妊娠纹仍旧浅浅淡淡的,头发也不复从前光亮,我也期待着我们再这样的雪天相视的那一刻,我想用最大的力气朝他飞奔过去,然后告诉他,我从未想过放弃,一年,十年,一辈子,我都愿意等下去。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监狱的铁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推开,两个男警跟着一个男人走出来,距离很远,我看不清楚男人的脸,他手上贴着包裹,头发剪着短平的板寸,各自很高,回头朝男警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了出来,我按捺住狂喜奔跑着迎上去,却在到了跟前时愣住了,并不是张墨渠,男人比他还要更年轻些,脸上有稚气未脱的青涩和戾气,他看了看我,没有说话,然后径直穿过了那条狭长小道,不多时便转弯离开了。
男警正在关上大门,我冲过去,按住了门边。
“麻烦,问一下,张墨渠什么时候出来?”
我呵出来的热气将眼前的视线都模糊了,太冷了,冷得我张嘴的时候连脸上都是僵硬的,麻木到一点知觉都没有。
两个男警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对我说,“张墨渠吗,就是滨城那个银虎帮的?”
我点头,“就是他,但那都是过去了,他以后一定会做个好人的。”
男警很不解,“他凌晨三点就走了,两点办理的手续,因为他是今天出狱,所以超过了午夜十二点,准备好了就可以随时办手续离开,你来晚了。”
凌晨三点……
我愣在那里,因为我不知道他会几点出来,为了让他出来第一眼就能看到我,我就是凌晨三点从别墅出来的,我到这里四点整,原来那时候,他已经离开了一个小时。
为什么……
我无助的蹲下来,厚重的棉服束缚在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他为什么不等我来和我一起离开,他这么早就走了,为的就是躲开我吗,他想到了,我一定会来,他不是说,沈蓆婳是这个世上最蠢的女人,我在凛冽的风雪中等了那么久,他都不肯来见我一眼吗。
我双手掩着面,像是丢失了我最重要的东西,哭的无法自抑。张墨渠,这一年多我日夜都在煎熬,如果不是为了南木,我未必能苟活到今日,我想过太多种可能,我甚至愿意放弃一切和你亡命天涯,我们逃,我们做乞丐,我们睡在没人住的垃圾场,水泥洞,只要你在,再苦我都不怕。可你为什么,选择了不要我。
爱情不就是同甘共苦吗,我并非只能跟着你过好日子,我曾经独身那么凄惨都熬了过来,我还会在乎什么。
我望着地面,氤氲的水汽蒙在眼睛上,天地之间都是雾蒙蒙的一片,挤出来一滴,再汹涌出来无数滴,落在冰面上,消融成一小块雪水。
我想象着他站在这里,憔悴而瘦弱,他仰望着这自由的天空,苍茫落寞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孤单而寂寥。
他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南木,有没有想过,等不到我会多难受。
男警蹲下来拍了拍我肩膀,“你来接他啊,怎么不早点,我们都以为他没家人,不然让他晚点走了,张墨渠我们比较了解,他的手下心腹,大部分都栽了,只有极少的没有被我们掌握的,我们并没想到会有人来接他出狱,为什么你不提前几天来一趟和他定一定时间呢。”
我抽泣着,抬起头看着他,“他不见我,我来过六次,都不见。”
男警哦了一声,左右看了看我,“你是他什么人啊。”
我张了张嘴刚想说老婆,忽然不远处一个挺大块的石子扔了过来,正好砸中了电网,嗞嗞的声响特别刺耳,两个男警立刻警觉的站起来,飞快的跑回去,哨岗上站着的放哨狱警猛烈的吹着集结口哨,似乎以为有人要逃、狱。
这一连串的动作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已经没人了,偌大空旷的街道只剩下我自己,我愣了愣,下意识的回头去看,空无一人,那块石子击中电网后落了下来,被电得发了黑。
我觉得奇怪,为什么在狱警问我是张墨渠的什么人时,在我恰好要回答是老婆的时候,会从天而降一块石子打断了这一切,我脑海中猛然想到邵伟文叮嘱我的话,一旦别人知道了我和张墨渠的关系,就会盯上我,也会危及到南木。
我拍了拍脑袋,无比的懊恼,我真是愚蠢到家了,我怎么能告诉别人呢,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我看了一眼那石头,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也说不出来,我倒是很感激,若不是这个石子,现在我也许都被狱警请到了局子那里配合调查了。案子虽然告一段落,张墨渠也服、刑完毕,但到底,很多事,还都是一个谜团。银虎帮有一个人没落马,事情就不算彻底完,很有可能我的身份暴露,就会把我当成抓捕余下人的切入点,而张墨渠,他想必在里面这么久,都没有吐出来什么。
我万分惆怅的离开了监狱,一路上都觉得意兴阑珊,为了今天,我高兴的一晚上都没闭眼,从月初就天天数着日子盼,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望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还有那银装素裹的世界,我懊恼的闭上眼,很想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我回到别墅,覃念请了老师在客厅学瑜伽,她说马上就办婚礼了,想把身材练到最好。
我知道,邵伟文从前绯闻那样多,全都是清一色漂亮到不行的美人,她非艳压群芳不可,看似婚礼不过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其实却牵连着太多,新娘不国色天香,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否则怎么配得上清俊儒雅的邵伟文呢。
我疲惫不堪,踩着楼梯上了二楼,覃念望着我的背影,“你怎么又回来了,还自己一个人?”
我扭头看她,她脸上挂着一抹嗤笑,“张墨渠呢,不要你了?也难怪,要是我,你这孩子是谁的都怀疑,何况你这个女人,他再惨,到底也是骄傲得要命,怎么会捡别人的烂货,玩儿玩儿而已,还真拿自己当张太太了。”
瑜伽老师有些尴尬,站在一侧装作没听见,摆弄着电视上播放的教学视频。
想来他一定惊诧,看上去那么温柔脆弱的邵夫人,竟然私下如此刁蛮厉害。
我笑了笑,“其实你应该希望,我能成为名副其实的张太太,你非要盼着他真的不要我了,兴许我会退而求其次,嫁不成我爱的,就抢别人的,比如邵伟文。”
覃念方才还挂着的一点冷傲此刻尽数褪去,她攥着拳头,朝我狠狠地瞪眼,“休想,沈蓆婳,我就知道你心思不纯,生了孩子还妄图和我争,我和他已经是合法夫妻了,就算你和他还能怎样,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情、妇。”
我抚了抚头发,“结了可以离,我倒是觉得他也挺喜欢南木的,兴许会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看待,你说呢。”
我说完冷系了一声,仰头上了二楼,我才推开房间的门,就听见楼下客厅传来凄厉的破碎声,似乎是覃念扑洒了茶几,我笑了笑,邵伟文说的不错,她这样的度量,真的比不上邵老夫人分毫。
我走到床边,将南木抱起来,她已经醒了,睁着黑漆漆眼睛望着我,她还不算会笑,脸上很少有什么表情,只是哭和呆,偶尔高兴极了,眼底会带着一点笑意,唇边还有两个极小的梨涡。
小时候我看着隔壁家姐姐的梨涡特别好看,就跟我母亲说,能不能给我也安上一个,母亲笑我,那是天生的,哪能安上去。
在我的认知里,有梨涡的女子,才是真正的美人,轻颦浅笑,梨花带雨,美艳不可方物,还带着几分惹人怜爱的妩媚。尤是那低眸一笑,似是千万树海棠纷纷盛开。
很庆幸,南木竟然有,我想她长大,势必亭亭玉立,她长得并不像我,很像张墨渠,鼻子和嘴唇都和他如出一辙,看着就知道,一定是他的女儿,怪不得邵伟文在出院那天,将她的脸护得那么严,又千万叮嘱我,只要发现了媒体,就一定护住南木不要被拍去,他想必也早就发现了,她真的像极了她父亲。
南木的眉梢眼角生的格外精致,虽然还小,却也能看得出来,眼睛睁开时,似笑非笑的样子特别柔媚,我觉得似乎也有几分像程薇。
程薇。
我可不是许久没见过她了。
似乎有一年半了,我还真不习惯,她消失这么久。
我掏出手机,按下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曾经无数次,我们并不在一个地方应酬,我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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