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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冷笑一声,说道,“妹妹懂得自个儿躲清静,免得在街上挨挤,怎么就不提点我和母亲一声儿?”
莫寒月淡道,“母亲虽是一品夫人,可是要进皇宫,却要递牌子给内务府排期,纵知道,又能如何?”
卫盈璧冷哼,说道,“母亲不成,难不成我也不成?我可是亲王王妃!”
莫寒月微微一笑,侧头向她望来,轻声问道,“那么这宫里,可有姐姐的亲厚?纵然进宫,难不成在御花园中吹风?”
“你……”卫盈璧咬唇,默然一瞬,冷笑道,“卫十一,你莫道你是一品王妃,又有谢妃为你撑腰,就不将旁人放在眼里,却不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日后谁在谁的前头,可又如何说得准?”将话抛下,又再冷哼一声,抛下莫寒月,顾自向前去。
莫寒月倒被她说的错愕,望着她的背影,不禁微微扬眉。
往日的卫盈璧虽然也存心和她争些风头,可是这几年在她积威之下,并不敢对她如何强横,今日说这些话,倒是从没有听过的!
心中思忖,脚步不觉慢下。傅飞雪从后过来,轻扯她衣袖,轻声问道,“十一,怎么了?”
莫寒月悚然回头,向她望去一瞬,不禁哂然一笑,摇头道,“没什么?”心里暗语,“莫寒月啊莫寒月,你一事想不透,就事事疑神疑鬼,怎么连卫盈璧也瞧在眼里?”再不多想,与傅飞雪并肩而行,跨进流光殿。
流光殿中,满朝文武与各府公子早已在殿内等候,见到众夫人、小姐到来,各自见礼。
莫寒月先与殿门前的几位公子见过礼,见宋思明也在其中,不由抿唇轻笑,说道,“怎么状元郎不往前去?还混在这里做什么?”
宋思明好笑,摇头道,“怎么你也来取笑我!”
他虽然高中状元,可是还没有吏部行文安排官职,此刻也只能依公子的身份赴宴。
莫寒月低笑,说道,“十一不敢,惹恼了状元郎,用书袋子砸来可无法抵挡!”
身后罗雨槐几人跟来,闻言都不禁笑起,连连点头,说道,“果然呢!”
宋思明连连作揖,说道,“几位姑奶奶,可饶了我罢!”
前边墨浩林向后来,笑道,“你们成里戏弄宋公子,可不是拣软的欺负,果然厉害,前头戏弄小静安王去!”
罗雨槐吐了吐舌头,笑道,“书袋子砸来,不过满头包,谢大哥的十八般武艺,我们可抵挡不了!”说笑几句,与他见过礼,往前去见过景郡王、谢霖、萧枕江等人。
殿上闹好一会儿,总算众人都已见过,刚刚静下,就听乐声扬起,殿外小太监扬声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各宫娘娘到!”
随着小太监的声音落下,就见皇帝宇文青峰一袭描金绣龙袍,大步跨进殿来,身后以皇后卫盈毓为首,引着明妃、谢沁等十几位嫔妃随后跟来。
殿内众臣与各府夫人、公子、小姐忙倒身拜倒,齐声道,“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宇文青峰昂首阔步,众人之间穿过,径直踏上御阶,在龙椅上端端正正坐下,这才摆手,说道,“都免礼罢!”
“谢皇上!”众人齐声高呼,呼呼啦啦站起身来。
卫盈毓引着众嫔妃上前,在御阶前跪倒,说道,“恭祝皇上四海升平,江山永固!”
“恭祝皇上四海升平,江山永固!”众妃跟着俯身拜倒。
“恭祝皇上四海升平,江山永固!”
“恭祝皇上四海升平,江山永固!”
……
刚刚站起的群臣和夫人、公子、小姐们又都跟着拜倒,齐声祝祷,千人同喊,声震殿宇,极俱声势。
虽然说,登基已有六年,早已习惯了众人的颂赞,可是面对此情此景,宇文青峰仍觉洋然自得,目光从左向右,又从右向左,扫望两回,充份享受这高高在上的荣光,这才轻轻点头,说道,“今儿是除夕之夜,大伙儿不必太过拘礼,都起罢!”
皇帝说不用拘礼,可是谁又敢越礼半分,众人齐声道,“谢皇上!”磕过三个头,这才纷纷起身。
皇帝点头,大袖一摆,说道,“入宴!”
“入宴!”
“奏乐!”
“歌舞!”
身畔的小太监一声一声传下令去,众人归座,乐声响起,一队红衣舞娘已翩然舞入殿中。
每一年,也都不过如此!
莫寒月心中暗叹,颇有些意兴阑珊。
可是,目光掠过高高在上的宇文青峰,又不禁打起几分精神。
今天的宇文青峰,只见他唇含浅笑,时时与两侧的嫔妃和亲王对饮一杯,与往常宫宴并无两样。
只是……
当第三次捕捉到他扫来的目光时,莫寒月的心头,不禁掠过一层寒意。
那目光,像极了前世,他和她的最后一次共饮。如今想来,那时他心底已全是算计,难不成今日……
莫寒月强压怦跳的心脏,垂眸凝思。
难道,他已经看破什么,今日要在这许多人面前,将她除去?
可是,不要说她行事谨慎,他所知道的,最多是卫相府的傻子并不傻而已,又如何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难道寒水……
心头怦的一跳,不觉抬眸向谢沁望去一眼,但见她微微侧身,正与身旁的拥月公主说句什么,掩唇轻笑。
如果是这短短的一个时辰中,寒水出了什么错漏,谢沁断断不会不给自己一个示意。
那么,宇文青峰究竟在算计什么?
莫寒月皱眉,又忍不住向上望去一眼,只见宇文青峰的目光掠过景郡王时微微一凝,又再收回,不由心头怦的一跳。
是啊,景郡王!
景郡王和峻王,都是他的心腹大患,如今景郡王初回盛京,虽然已在他手中,要动他,总要一个名目。
难道……
一个念头闪过,莫寒月只觉一颗心顿时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揪住,竟然喘不上气来。
难道,是峻王?
难道,是宇文青峰算计了峻王,要在今日当着这满朝文武,做一个了结?而下一个,就是景郡王?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不能放下,莫寒月只觉一颗心已堵在喉咙口,吐不出,压不下,闷的难受。
西疆缺粮,侯世龙调兵,自己都已想到破解之法,可是……宇文青峰如此笃定,难不成,还有她不知道的?
那峻王呢?
他可有提防?
她不知道!如今不要说她身在皇宫,根本做不了什么,纵然不是,西疆到盛京路远迢迢,她又能做得了什么?
心中各种念头纷至,一团纷乱。
蓦然间,莫寒月心头闪过前几日峻王通过印于飞传来的读息。
“西疆雪疾,战前马嘶,寄言十一,待我归时!”
难道,是她想错?
他说的“西疆雪疾”指的并不当真是西疆大雪封山?难道,指的竟然是西疆凶险的形势。
是啊,如果侯世龙的兵马赶到,虽说是大梁兵马,可是若与黑岩军勾结,他可是腹背受敌啊!
若当真如此,那“战前马嘶”是他窥破天机,要在侯世龙兵马赶到前主动出击?
那么“寄言十一,待我归时”,是不是说,西疆的战事会拖动朝廷的波动,自己会受到冲击,受些委屈,他在安抚,要她忍耐,等他回来!
这个念头,越想越是确切,只是,峻王究竟要怎么做,还是丝毫猜想不透。
酒过三巡,殿上的气氛已渐渐活跃,众臣起身,纷纷向皇帝祝祷,谀词潮涌,听的宇文青峰飘飘然,浑不知身在何处。
正一团热闹,突然间,就听殿门外侍卫扬眉道,“报!”
莫寒月心头一跳,暗道,“来了!”回头向殿门外望去。
“何事?”宇文青峰一杯酒送到唇边,又再放下,脸色顿时沉下,眸中却闪过一抹喜色。
殿门外,一名侍卫疾步而入,进殿几步跪倒,大声道,“禀皇上,兵部同知大人传进话来,说有边关急报,求见皇上,臣恐当真有大事,不敢耽搁!”
边关急报?
只这一声,殿中顿时大哗,有不少目光向莫寒月望来。就连景郡王和小静安王谢霖,也是神情微变,对视一眼,同时向莫寒月望来一眼。
如今最可能有紧急军情的,就是西疆了!
宇文青峰点头,喝道,“如此佳节,能有什么紧急军情,竟然径直闯进宫来!”
身侧承亲王劝道,“皇上,国事要紧,既说有军情,听听何防?”语气中已抑制不住的兴奋。
皇帝点头,向侍卫一指,喝道,“唤他进来,若不是情急军情,朕将你和他一同治罪!”
侍卫忙应一声,疾步出殿。
果然是峻王!
到了此时,莫寒月一颗心反而定下,微微阖眸,深吸一口气,等待事情的发展。
她倒想知道,在她看不到料不到的地方,宇文青峰布置了何等陷阱,能够困住狡滑如狐的峻王?
而朝中众人,却都已噤声,停箸放杯,静然而坐,轻易不置一语。
而州府来的夫人、小姐,哪里见过这等阵势,都不禁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只是被殿上气氛所慑,也轻易不敢出声。
仿佛隔了许久,终于听到殿门外回道,“皇上,夏同知到!”
“传!”宇文青峰低喝。
“传!”小太监尖亮的声音跟着响起。
殿门外侍卫应一声,带着一名官员上殿来,跪下行礼。
宇文青峰向那官员扫去一眼,区区小吏,自然不记得名姓,只是皱眉问道,“你说有边关急报?究竟发生何事,还不快禀?”
夏同知忙磕一个头,也不敢向上看,从袖中摸出一封奏折,大声道,“皇上,西疆急报,黑岩反击,峻王不知去向,宁兴关破!”
“什么?”
轰的一声,殿中顿时大哗,一众武将吃惊之余都忍不住站起,齐齐向皇帝望去。
宇文青峰也是一脸震惊,呼的一下站起,说道,“你说什么?宁兴关破?”
宁兴关是千里平原的最后一道屏幛,宁兴关破,就意味着千里平原落入黑岩大军的铁骑。
承亲王向下一指,说道,“夏同知,你说详细一些,什么叫峻王不知去向?他驻守宁兴关,黑岩大军进攻,他怎么会不知去向?”
夏同知磕一个头,说道,“回王爷,西疆来的急报,只说峻王不知去向,臣并不知道详细!”
“奏折!”宇文青峰命令。
小太监急忙领命,奔去将奏折取上。
宇文青峰打开一看,奏折所写,也正是夏同知所禀,不由皱眉,喝道,“那送信的人呢?”
“臣已带他进宫,就在殿外!”夏同知忙答。
“还不快传!”
“传信使……”小太监的声音,尖声响起,殿外一声声传了出去。
不过是片刻,只见一个人满身泥泞,跌跌撞撞的奔进殿来,一进殿门,“噗嗵”跪倒,向上连连磕头,大声道,“皇上!皇上!宁兴关失守,我大梁守军全军覆没,罗大公子被俘,奉国大将军与罗三公子被迫退入平原苦战,生死不明!”
全军覆没!
罗越被俘!
这两个消息,更如一声炸雷,在殿中轰响。
小静安王大吃一惊,上前一步,喝道,“你是何人,消息可确切?”
那人连连磕头,连声道,“小人是随峻王出征的禁军轻车都尉,宁兴关一战,小人亲身所历,岂能有假?”
小静安王咬牙,冷笑道,“你说全军覆没,你又为何在此?”
那人摇头,颤声道,“是兄弟们杀至最后几人,只有小人还留有一匹战马,他们拼命为小人断后,小人才能冲杀出来,回京报讯!”
萧枕江问道,“这是几时的事?黑岩军何时破关?”
那人回道,“回侯爷,是腊月二十三黎明时分!”
景郡王微微扬眉,问道,“你说峻王不知去向,那这奏折是何人所写?”
那人磕头,说道,“是小人逃往关宁,求关宁府总兵出兵,同时写下这道奏折!”
“那峻王为何不知去向?”景郡王追问。
那人回道,“那日夜里,黑岩军突施偷袭,守夜兵马急急去禀,哪知帅帐里只有罗大公子,却没有峻王。罗大公子闻讯,来不及顶盔贯甲,仓促集结兵马迎敌,却已经回天乏术!”
“从战起到最后,都不曾看到峻王?”景郡王又追问一句。
“不曾!”那人摇头,脸上满是悲愤,说道,“将士们浴血苦战,只盼峻王能如前次一样,突然出现,率众人迎敌,可是……可是眼看着将士们一个一个倒下,峻王……峻王始终不见踪影!”
“那罗大公子呢?他怎么会被俘?”谢霖追问。
那人回道,“罗大公子仓促起身,身上只披着一件夹袍,刚刚出关,就遇到黑岩军的两员大将,夹攻之下,受伤被俘!”
听到这里,罗雨槐已经脸色大变,身躯微颤,慢慢站起身来,问道,“我大哥……我大哥受什么伤,竟至……竟至被俘?”
要知罗越虽然性情温和,沙场上却是一员猛将。年少从军,身上大伤小伤不计其数,却都是越战越勇,竟至被俘,料想不是小伤。
那人微微一窒,低声道,“小人不曾亲见,只听说……听说被人断去一臂,失血太多,不支被俘……”
断臂……
罗雨槐只觉脑中轰的一响,身子轻轻一摇,险些摔倒,却被孙灵儿及时扶住。
“别的人呢?”萧枕江眼见景郡王和谢霖脸色已变,上前追问一句,说道,“宁兴关有十几员大将,纵峻王不在,罗大公子被俘,旁的人就不反击?”
那人道,“事起突然,小人也不曾看到几位将军都去往何处,只是杀出时,看到奉国大将军和罗三公子带着数百兵马由另一边杀出。”
说到这里,众人似已能看到宁兴关惨烈的画面。小静安王又惊又疑,向莫寒月望来一眼。
此时,莫寒月也正抬头向他注视,见他望来,唇角微微一勾,一手抬袖挡去宇文青峰的目光,另一只手却向公子席上的侯远一指。
谢霖顿时会意,转向兵部尚书冷钰山,大声道,“西疆情势紧迫,已非一朝一夕,二十多天之前,九门提督已率兵增援,不知如今走到何处?”
要知侯世龙虽然率有二十万大军,可是随军没有太多的辎重,二十多天,纵然没有赶到宁兴关,应该也不太远。
是啊,侯世龙率二十万大军赶往西疆,这会儿走到什么地方?能不能阻挡黑岩大军?
殿上众人都是精神一振。
只要侯世龙适时赶到,以二十万精锐对付黑岩国的七万疲劳之师,自然可以阻截黑岩军在千里平原之外。
那人摇头,说道,“小人逃入关宁,关宁总兵曾命人去探,说……说……”
“说什么?”宇文青峰皱眉。
事情走到现在,除去峻王不知去向令他意外,宁兴关守兵全军覆没之外,倒没有别的偏差。
那人听他催问,忙磕一个头,说道,“提督大人的先锋刚过关宁,不知哪里冒出一支人马,竟然无缘无故一场厮杀,将二十万人马困在一处峡谷之中。”
“什么?”这一下,连宇文青峰也大出意料之外。
依他的计划,黑岩军破关,替他除去峻王、罗越,趁着黑岩军还没有得到喘息,侯世龙率二十万龙精虎猛的大军赶到,歼敌于关内,将黑岩大军的精锐全部消灭,就可轻易夺回三城。
可是现在,宁兴关如期被破,侯世龙的兵马竟然没有赶往宁兴关,却被人引入什么峡谷?
如此一来,岂不是令黑岩大军长驱直入?等他们休养数日,再一举向大梁攻来,到那时,岂不是半壁江山也落于人手?
一时间,脑中一阵轰鸣,竟然无法思考。
这个时候,只听承亲王冷笑,说道,“宁兴关内除我大梁之外,怎么还会有别的兵马?难不成,是前次所说增援宁兴关的义军?”
是啊,宁兴关还没有破,怎么会有兵马阻截侯世龙的兵马?
所有脑子略清醒的文臣武将都不禁点头。
小静安王不禁向莫寒月望去一眼,说道,“义军增援宁兴关,又为何会阻截大梁援兵?”
七路援军,可都是丫头准备。
承亲王冷笑,说道,“这半年来,峻王出征,虽有小胜,却没有得回一城,如今听说九门提督出兵,怕他争功,也是有的!”
小静安王脸上变色,说道,“承亲王是说,峻王为了争功,竟然出动义军,阻截九门提督的兵马?”
“不然呢?”承亲王扬眉。
“承亲王!”宇文青峰低喝,说道,“九门提督出兵,兵部并未行文宁兴关,峻王如何会知道他出兵,无凭无据,不得信口胡言!”
“皇上,若是有人通风报讯呢?”承亲王神色不动,扬眉反问,目光却不自禁向莫寒月一扫。
被他的眸光触到,这一瞬间,莫寒月只觉心头突的一跳,心中顿时透亮,暗暗点头,心道,“原来如此!”
她的念头刚起,就听宇文青峰问道,“什么人会通风报讯?”
承亲王向下一指,大声道,“峻王妃!”
只这一声,殿中顿时一片轰然,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莫寒月身上。
承亲王狞笑,等人声稍落,大声道,“从峻王出征,峻王妃身畔那名叫印于飞的护卫就追随左右,时常与峻王妃暗通消息,九门提督出兵,就是她暗通消息给峻王!”
草原大火之后,印于飞、牧野二人勇闯火海救人,名字早已响遍朝野,此时听他点出此人,有不少人暗暗点头。
是啊,前次罗进回京,就是印于飞护行,盛京城朝野皆知!
宇文青峰脸色微沉,神色惊疑不定,向莫寒月道,“峻王妃,承亲王所言可是实情?”
还不等莫寒月回话,承亲王冷笑一声,说道,“峻王妃抵赖也无用,本王这里有真凭实据!”说完,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小的檀香木盒,双手高举,大声道,“这就是峻王与峻王妃暗通讯息的凭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