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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外靠了靠,脸贴到了他的胳膊。
“你将人……这样折腾……气也该消了吧。”声音微微委屈。
好久好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回应,黑暗中才想起了他清冷的声音,“为什么执意要回去?你与温如玉到是‘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燕脂轻轻叹了口气,“她……确是很好,我若不回去,我只怕,再不想踏进那深深宫阙。”
如果如玉死了,如果她不能为她做点什么,这宫里便是最华丽的死人坟墓,终究有一天也得葬了她。
她必须做点什么,让它像一个可以停驻的家,不能容许自己退缩。
燕脂看着平厢的四轮马车,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被皇甫觉扔了进去。她瞪着随后进来的皇甫觉,狭小的空间让他的长手长脚显得分外急促,“我不要坐马车。”
皇甫觉靠在车厢上上闭目养神。
燕脂气得拿脚直踩他,“这样的速度,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盛京?”
马车跑的并不慢,他们换马不换人,一口气跑了数千里,终是看到了盛京的城门。
燕脂渐渐不再开口,只焦急的望着车窗外。
承天门、永安门、玄武门依次洞开,他们直入皇城。
皇甫钰候在无极殿前,面色凝重,燕脂的心直直的沉了下去。
“皇兄,温荣华……逝了……”
皇甫觉抿起嘴唇,神色冰冷,“何时的事?”
“昨晚子时一刻。”
燕脂一张脸煞白煞白,声音却出奇的平静,“孩子呢?”
“韩澜正极力抢救。”
她突然疾步向前,长长的裙摆几乎让她摔到,皇甫觉飞快的托住她的手肘,她摆脱开,抓住皇甫钰的胳膊,“带我去。”
她眼睛睁得极大,清泠泠的,却像是透过了他,望向极远的地方。
皇甫钰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上苑。
依旧雕栏画阁,依旧飞瀑流泉,太液池底铺了大量暖玉,夏不枯,冬不冻。
只是莺环燕绕,丝竹阵阵的宫苑今日却是死气沉沉,只有三五宫女太监低眉敛目,静静跪于廊檐旁。
太后已回延禧宫,韩澜和甫出世的皇子也在这儿。
小小的婴儿,被包在五蝠捧寿的红缎被中,脸上皱巴巴的,眼睛闭着,断断续续的呜咽。
太后消瘦了许多,忧愁的叹息。
赖嬷嬷将孩子抱到她的怀里,有一瞬,燕脂的呼吸几乎停了。她握了握孩子的小手,触手冰凉,她犹不死心,手指贴上了孩子的脖颈。
手指还能触到软软的茸毛,柔柔的,有细小的褶皱,就像花朵刚刚绽开的最柔嫩的蕊心。
燕脂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茫茫白光,温如玉怀抱着瑶琴,柔柔一笑,“娘娘,你给孩子起了字吧。”“娘娘学识最好,将来便做孩子的启蒙老师,可好?”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她将孩子递给皇甫觉,张张嘴,这是你的孩子,你望望它!只是,黑暗如此快的袭来,她还不及发出任何声音。
床上之人身陷在重重锦褥之中,面色苍白如纸,大滴大滴的眼泪从浓浓的睫毛下渗出。
韩澜将金针一一拔下。
对皇甫觉说:“皇后娘娘只是一时伤心过度,凤体却是无妨的。”
皇甫觉垂着眸,看着眼泪一颗颗渗进玫瑰紫牡丹花纹的蜀锦中。静静开口,“那孩子活不成了?”
韩澜跪倒地上,声音很是沮丧,“臣无能,小皇子出世太早,先天不足,又喂不进母乳,脉搏微弱,眼看便是不成了。”
皇甫觉轻轻哼一声,“你是无能。温如玉怎么去的?”
韩澜略一沉吟,“荣华娘娘挣扎了两天,方产下皇子,隔天之后便血流不止,药石罔用。”
“当时你可在场?”
韩澜摇摇头,“微臣去了长公主府,回来之时血崩之势已成。”
皇甫觉的手指慢慢滑过燕脂的脸庞,眼中神色数次变幻,终归冰冷,“你留在这儿,皇后若醒,马上派人唤我。”
上书房。
皇甫觉端坐在案后,手指慢慢摩挲着白玉镇纸,黑眸静静的看着下跪之人。
赫然是贤妃宫中掌事宫女拾药。
她脸色苍白,伏身于地,“荣华确实是死于产后血崩,却是人为。荣华喝的人参补气汤中多了当归,葛根,红花三味药。”
皇甫觉凤眸一挑,幽幽冷光掠过,“朕说过,留下她的命。”
拾药颤声说:“荣华的药俱是奴婢亲手所过,没有经过任何人之手,奴婢也不知,荣华的汤里怎么会多出这几种药。”
白玉莲瓣镇纸寸寸破裂,一片莲瓣离开莲柄,疾疾袭向拾药。
皇甫觉在椅中坐了良久,半晌冷冷一哼,“废物!”
燕脂醒时,已是掌灯时分。
皇甫觉本坐在桌边喝茶,听到声音便来到床前,将她凌乱的额发捋了捋,“饿了吗?”
燕脂的眼有片刻茫然,慢慢对上皇甫觉的脸,“皇甫觉?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他顿了顿,幽深的凤眸望着她,轻轻说道:“世事一场大梦,人人都在做梦,梦醒时,戏便散了。不用难过。”
燕脂的眼慢慢暗淡下来,蜷缩回床榻,“是吗?那我现在是梦还是醒?”眼泪顷刻间便溢满眼眶,喃喃说道:“终究还是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吗?”
皇甫觉沉默,半晌才开口,“如玉以妃位之礼下葬,你去她灵前上柱香吧,也算送她一程。”
燕脂抬起眼,满眼不可置信,“葬了为什么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