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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歇息之处,乃是一三进小院。
温宥娘一行到之时,郑洄已将船只安排妥当,见着马车到了,就迎上前来,拱手道:“船只已安排妥当,请世子爷放心。”
孟世子从马车上一跃而下,问道:“可是大船?”
郑洄道:“乃是黔首号。世子爷带有两百护卫,伯府亦有三十家丁,若是跟一般货船,恐装不下。”
孟世子对此十分满意,便大步朝正门走去。
温宥娘随后也从马车里出来,只对回首看她的温余卿与张昀良颔首。
国公府素来财大气粗,要论京中散财童子,孟世子首当其冲,当仁不让。
温宥娘在邀孟世子一道下江南之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以孟世子的身份,自然不会乘坐商船,而他们与之一道乘坐客船,不仅客船安全,且因中途毋须在其他码头停靠上下货,便能三、四日内到达江南。
从直隶到江南的日程就能减少一半,他们一行在江南能呆的日子便要多几日。
郑洄目送孟世子进入了小院,这才看向温宥娘一行。
“张兄。”郑洄抱拳道。
张家四爷回抱一拳,问道:“玉佛之事可是已处理妥当?可有为难之处?”
郑家的生意虽是东西府合作,然而两府之间也偶有摩擦,特别是近年因家主继承人之位争得颇为热闹,此事也指不定因是两府相争才造成的。
郑洄笑着道:“劳烦张兄挂怀,此事洄已有眉目。目前已向直隶府报案,且让人送了信回京,请严捕头前来襄助。”
张谨闻言也不再多问,本就郑家家事,多问便是失礼了。虽因张府与郑家西府的合作关系,张谨倒也希望西府在这一轮的争权中能得胜利。
“既如此,那便好。”张谨说道,便跟郑洄一道进了小院。
温宥娘与温余卿表兄弟跟在后面,听张昀良问:“怎的惊动了官府?”
按道理,若是郑家内部之争,一般不会告知官府,而是自家人自己调查与处置。以郑家之势,这点事要调查亦不难。
但连京中严如霜都请动了,恐就不只是郑家内部之争了。
温宥娘此时的脸色也不太好,郑家内部之争,她也知晓一二,毕竟也并非机密之事。因此在得知玉佛受损之时,又听掌柜的道交接时并未出现异常,便觉得可能是东府为家主之位而对西府使的绊子。
如今郑洄竟是报官,且愿意拿出封红请严如霜前来破案,就说明事态之险,连常年走商,且与直隶府关系不错的郑家都无法摆平。
那么问题就不一定出在郑家身上,而是其他人。
“这位是东府大房的三子郑洵,世子与伯府诸位从直隶到江南便由某七哥负责,因此特来拜见。”
温宥娘一进大厅,就听见郑洄正说着话。
郑洵出身郑家东府,长房嫡出,在东西两府中排名七。此人看上去三十许,留有短须,目光精湛,隆鼻大眼,颇有江湖之风。
“洵见过世子、张兄!”郑洵上前一步,对着孟世子与张家四爷道。
两人纷纷还礼,互相客气了一句。
郑洄又转身向郑洵介绍,“这三位,便是张府的小郎君。还请七哥一路之上多加照顾。”
郑洵对着几人一拱手,眼光扫过温宥娘便立即微微垂下了头,当是看出了温宥娘的性别,只道:“十二弟且放心,为兄定不会出了差错。”
此时张昀良站了出来,回礼道:“此次前往江南,便劳烦郑七兄了。”
因温宥娘是女身,却又偏偏与张昀良及温余卿站在一道。
郑洵并不抬头看向他们方向,只微垂着头道:“几位小郎君客气了。这本就是郑某本份。”
郑洄将孟世子与温宥娘一行交与郑洵,便随即离开。
休憩不过三刻,有小厮进厅在郑洵耳边私语一番,又急身退了出去。
“诸位,行李已尽数搬上黔首号,还请孟世子与伯府诸位郎君与某一道上船。”郑洵起身对着孟世子道。
孟世子只随意点了下头,便走在了前面,出了院子,直朝着水边码头而去。
显然是对直隶码头和郑家船只熟悉透彻。
黔首号是郑家唯二的两艘客船之一,大多为京中或江南等高门大族所用。
其身长六十八米,分上中下三层,有船舱三十余间,顶层船舱分为四间,每一间一分为二,里间休憩,外间待客。大多是豪门贵族中身份贵重者居住。
中层仅有一间里屋,且八间为一套,为一船舱,中有待客之处,稍显狭窄。
最下面一层,便为大多奴仆所居,且为通间大房,每间可容二十余人。
“不知几位可还有需要?”在将孟世子与温宥娘一行在顶楼安排妥当之后,郑洵便问道。
孟世子是坐惯了黔首号的人,住在房间亦是老位置,因此并无其他要求。
便是张谨,因极少下江南,且往日因携带人少,算是从未坐过这等楼船,便道:“多谢。”算是对这等高级的房间并没有其他意见,十分满意。
只温宥娘一路打量着上了三楼,这时才问道:“楼船中可是有小船放置?”
直隶至江南,虽是人工修建运河,然亦避免不了水难,且又因难以彻底防火,因此大多大船之上都安置有小船,以便出事之事逃命。
温宥娘这么一问,郑洵便道:“自是有的,且在尾端。有帆船八艘,每艘可载动三十余人。”
孟世子与温宥娘一行,不过二百余人,若真遇上什么事,八艘帆船绰绰有余。
温宥娘听闻后,便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待郑洵下去,温宥娘才与坐在一道的张家四爷道:“四舅舅,我们可能上了贼船了。”
张谨闻言,眼睛瞬时睁大了许多,看着温宥娘道:“怎了?可是从何看出?”
温宥娘将玉佛之事说了出来,分析道:“说来亦是巧了,郑家前一日将玉佛送到直隶,第二日孟世子便赶了过来。这与郑家与他相约的,待货到之后送往国公府相违背。”
除了这一点之外,温宥娘又将孟世子此行为何出京打听到的说了一番,“说是老国公爷令世子出来避避风头,然而孟世子与戚世子往日本就相交甚厚,便是因故打了一架,以老国公在勋贵之中的威信,皇后娘娘对孟世子的喜爱,又何须让自己的孙子避风头?”
“侄女是怀疑?”张谨想了想,也没想出什么出来,只能问道。
温宥娘是怀疑孟世子并非是因与戚世子之间的恩怨才离京的,而是被人所诱骗到了直隶。
当然,仅是把孟世子骗到直隶并不是对方的目的,所以才有了玉佛之事,便是为了将孟世子诓骗离京更远。
离京城里远了,想要做什么,倒也好下手。
温宥娘的话将张谨给听得有些发笑了,忙道:“侄女恐是想多了。若是真有事儿,事关世子,郑洄怎的不会说出来?要知道在郑家的船上出了事,郑家也是逃不脱的。”
要在郑家的途中出不了事,待下船之后,与孟世子分开,也是足以避免被孟世子身上的麻烦波及。
“何况报案也实属正常。”张谨道。
郑家两府为家主继承人之争并非什么鲜闻,但家族相争也并不代表会永远内部解决。
就像如此回玉佛之事,更是涉及到皇后娘娘的寿辰礼,因事关重大,请官府插手亦非不可能。
毕竟两府相争,要真想将事情查下去,查个明白,请官府插手才是明智之举。
商人之家与官宦之家不同,商人重利,虽亦重名声,然而与官宦之家侧重点并不一样。且在名与利之间,商人更倾向于利。
玉佛之事,虽是孟世子想要将玉佛献给皇后娘娘为生辰礼,出了纰漏事关郑家声名,但到底只是孟世子私下里替皇后娘娘准备的,并非是各地官员要求护送的贡品,名声影响亦不是多大。
然而若是东西府之争,却是关系到东西两府以后在郑家诸多事物之上,甚至于是利益之上的决定权与分配权。
因此两厢对比,却还是两府争权要重要一些。
“此两件事不过是凑巧罢了。便是运河之上,也少有水匪。且郑家与漕运牛家交好。就是水匪,亦要给郑家几分薄面。从直隶至江南途中,当是顺利的。”张谨最后道。
虽四舅舅这般说亦是有理,温宥娘心中却是有些放不下心来,然而也知道无凭无据要说服对方太难,也只能点了点头,便不再说孟世子之事。
张谨见温宥娘神色,也微微叹了口气。到底是小娘子,这些年过得也不易,养成了一副过于谨慎,又多疑的性子。
“不如将咱们府上的家丁分开了来,也当是以防万一?”温宥娘无法说服自己不往坏的方向去想,最后跟张家四舅舅恳求道。
张府一行人,每人身边都跟有贴身伺候的丫鬟小厮,又是在郑家的船上,要用着家丁的地方甚少。
温宥娘要坚持,张谨也不反对,毕竟侄女也是为了他们自家的安危着想。
只是这样却要先与孟世子通一声气,不然张府的家丁突如其然的要□□孟家的护卫当中,也难免会引起别人怀疑,甚至反感。
温宥娘见张谨同意,忙道:“多谢舅舅!”
张家四爷正准备道毋须客气,身体却突然往前扑了一下,把话吞进了喉咙里。
旁边的几人的身体也因脚下的晃动而身体摇晃起来。
等过了好一会儿,晃动才缓了下来,却也依旧不曾平静。
以前坐过大货船的温家四爷安抚众人道:“起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