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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过是哄你玩儿的罢。人这辈子,哪能说高兴就高兴呢。”
冬梅嘴角动了动,正想再说一点什么,就听门外有男声道:“温家娘子可无恙?”
温宥娘记得这个声音,乃是兴国侯世子,她的未婚夫。
捞开布帘,说话的人便站在车窗外,与马车并列,目无斜视,只留给温宥娘一个侧脸和一边看起来有些福态的耳朵。
“无事。多谢世子关心。”温宥娘轻声道。
世子并未侧过脸,朝着前方道:“最近京中不甚太平,不如让在下送温家娘子一程?”
“如此,便多谢了。”温宥娘道。
窗外的人不再言语,只牵着马跟在马车身边步行。
温宥娘在马车中也能听见背后跟着那一行人的脚步声,厚重而坚定,是北城禁卫无疑。
旁边冬梅亦是听见了,看着温宥娘一脸欣慰的笑。
姑娘的夫君如此看中姑娘,于忠心的丫鬟而言,自是欢喜。
而温宥娘却没想到这些,开口道:“世子?”
“在。”黄家世子应声。
温宥娘问:“前次祖母前往贵府之事……”
世子的声音并无异样,“此事已了,温家娘子毋须顾虑。”
事情已了,可兴国侯世子并未换人,京中亦无其他消息流出,这是要将错就错或者将爵位重新定在了孙辈了。
一直到温府门外,温宥娘就再没开口。
黄家世子站在街边对着温宥娘笑,一脸温文尔雅,如玉树兰花。
温宥娘突然眼眶微红,赶紧转过头,抬脚进了们。
留下还在外面的冬梅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暗自捏了捏,将之给了世子身边的小厮,笑着道:“今日多谢贵府世子相送,他日姑娘自当上门为谢。这点东西,就劳小哥请诸位兵大哥喝壶酒。”
说完这话,冬梅便匆匆跟着跑进了门。
手里拿着锦囊的小厮,笑着将手中的锦囊交给兴国侯世子:“世子爷?”
黄家世子看了一眼那锦囊,并没有接过,只抓紧了马绳,道:“既是是给你们的,便拿去分了就是。”
小厮将锦囊打开,见里面竟然是一张百两的银票,不由得乐开了。
一百两银子,分给二十个人,一人也有五两,于北城将士而言,便值一月半月俸了。
“世子,未来夫人可真大方。”小厮高兴道。
黄家世子只站在那,并未回话,直到温府大门关上,这才牵着马往回走。
而对这一幕并不知的温宥娘却是回到房间就将自己写的那本小说的梗概拿出来烧了个干净。
然后将灰烬搅碎,丢进马桶中,让冬梅端到茅厕去倒了。
温宥娘躺在榻上,拿出袖中的书信,又打开看了起来。
张氏的字,过于柔媚而无骨,并不算是什么好字,可就是因为算不得什么好字,特征明显,才让人难以模仿。
温宥娘盯着信上的字发神,有时候她想想,其实仇氏也没什么高端的手段,可就是这种不入流的手段,竟是算计完这人算计那人,好用得不得了。
是这世间人太蠢?不,其实这里面的东西,该知道的都知道。一切悲剧的起源并不是来于仇氏,而是权势的争夺。
可是仇氏这人,温宥娘失笑,她总归见识了人可以无耻到哪一步。
有些事情,从她做出来就让人觉得匪夷所思,难以想象,然张氏的一番解释,似乎又让人觉得以仇氏的为人再正常不过。
谢氏明珠受辱、张氏闺誉被毁,谁能想到里面都有仇氏的手笔?
“祖父。”温宥娘将信交出。
温家老爷子拿过信一看,面色无异,倒是像知道一般。
也是,先帝爱臣,当今重臣,有什么不知道的呢。温宥娘想。
“这封信你看过了。”温家老爷子并不是用询问的语气在问,而是肯定。
温宥娘点头,“番馆中确有一女子,名清辉,十五六模样。”
“她想要怎样?”温家老爷子问道。他就不信那叫清辉的小娘子凭白叫自己孙女去就只是为了这封信。
温宥娘道:“红姨娘在番馆中,且清辉扬言,只想为谢氏讨回一个公道。”
“公道?这世间哪来的公道?她要替谢氏讨回公道,也得……”温家老爷子突然噤声,只对温宥娘摆了摆手,让她退下。
冬梅问回到院子里的温宥娘,“姑娘,老爷可是愿意替姑娘做主了?”
做主?做什么主?温宥娘摇头。
就是为了温家,温老爷子也不会此时代子休弃仇氏,只会等着当今的示下。若当今真舍弃了仇府,温家老爷子才会真的将仇氏逐出温府。
不过,红姨娘手中的温长明,怕是要让温老爷子睡不着觉。这会儿大概也在头疼,也不知要如何编造温长明的身份才算是合适。
要造出多少证据出来,才能证明温长明不是仇氏与温家大爷的私生子?
在古代,血统这种事儿,还真是找不着什么道理可讲。只看谁编的证据够确证了。
“姑娘,薛家娘子来了。”夏荷急急进门道。
温宥娘挑眉,问:“可进大门了?”
夏荷点头,“约莫是快到姑娘院子里了。”
温宥娘起身道:“冬梅你去准备茶水,让小厨房做两样点心来,夏荷将时鲜的果子摆放出来。”
冬梅与夏荷福了福身,赶紧往小厨房去。
温宥娘又看了看春兰,道:“咱们一起去门子等等吧。”
薛九的到来十分快,快到夏荷只堪堪准备好果篮,连果盘都来不及准备,而冬梅那边也只端来了茶水。
“还是姐姐你这的茶好喝,我就喝不惯那些加了盐的东西,也不怕咸得难受。”薛九喝了一口温茶道。
温宥娘因常年心情压抑,内火颇重,喜欢泡菊花茶清火去毒。
泡出来颜色虽微黄,不过并不算有什么茶味,就当喝井水了。
“妹妹要是喜欢,待会儿走的时候,带两罐回去不就行了?”温宥娘笑着道。
薛九点头,“那敢情好。妹妹先谢谢姐姐了。”
温宥娘一晒,“说吧,这急匆匆的来,连帖子都忘了,是为了何事?”
“你家老爷子没去上朝?”薛九问。
温宥娘跟站在自己身后的夏荷道:“你且去看看冬梅准备的茶点好没,让她不用急,别为着赶时间将点心弄粗了。”
夏荷退出房间时,顺便将门带上。却是没去小厨房,而是在门外守着了。
温宥娘这才说:“约莫是请了假。”
薛九嘲讽的一笑,“他也怕了?”
“怕什么?”温宥娘反问。
薛九撇嘴,凑上来道:“三水来帝都之时,那家小娘子已经……姐姐可知道三水后来怎的了?”
“嫁在京城了?”温宥娘猜道。
薛九嘿嘿笑了两声,表情复杂得十分难以形容,“后来她嫁给了宁家大公子。”
“宁大夫人?”温宥娘讶然,她还以为清辉只能算是南宁太子的下属或者妾侍,敢情人家是南宁太子的心尖尖。
“三水与宁大公子一道来京,十日后离开,并不曾闹出过什么来。可这辈子……”薛九露出一副你懂的表情。
温宥娘领会薛九的未尽之语,问道:“当年三水之母受辱之事可是与正院有关?”
薛九上辈子自嫁人后便在权势中挣扎,这等机密自然也知晓,此时她便是不说,恐怕温宥娘也从清辉嘴中知晓了,便点了点头。
“姐姐知道那恶妇自爱装乖巧,同是勋贵家的娘子,谢氏喜欢恶妇多过于你母亲。可惜谢氏一身磊落,又哪知道自己遇见了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薛九讽刺道。
“那我母亲之事,想必也是她的手段了?”温宥娘道。
薛九摇头,“可不只一个。”
温宥娘在桌上写了一个淑妃的淑字后道:“张府与她家有仇,她与她联手陷害我母亲,能让人理解。可姐姐一直不太明白,她为何连自己的情郎也要诬陷?”
“姐姐怎知她连情郎都一起诬陷了?”薛九意有所指道。
温宥娘闻言心中一个想法划过,瞳孔急剧一缩,端着茶杯的手有些发抖。
薛九见温宥娘这般反应,也心生了些许悲悯,“所以妹妹才替姐姐不值。有些人,你便是贴心贴肺了,他也是不会领你的情的。你再想着护他周全,来日他便会从背后捅你一刀,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温宥娘咬着牙,面上神情半分不显,只是手却怎么控制也无法停下颤抖。连话都说不出口,只觉一腔的愤恨像是被困着的野兽,想要撕咬。
“姐姐若是愿意,薛府自是可以替姐姐解决后顾之忧的。”薛九见温宥娘这般便火上浇油道。
温宥娘苦笑着摇头,好一阵子才将自己的情绪压下,道:“妹妹的好意,姐姐心领了。真要到了那一日,姐姐自能护得了自己。”
薛九并不勉强,换了个话题道:“听说温府走丢了一个姨娘,乃是你母亲的陪嫁。”
温宥娘点头,又在已经干掉的桌上写了一个清字。
薛九闻言抬起手指了指桌上的字,又将手挥动了一下,对温宥娘示意。
温宥娘再点头,肯定了薛九的想法。
薛九这才开口道:“当初,在那家小娘子淹死在荷塘之后,那位小尼姑也不知怎的,竟是暴毙了。后来有好事者去查,才知那尼姑乃是中毒身亡。可惜那一家子人,竟是一个不留,被人害之至此。”
温宥娘扯了扯嘴角,连笑都勉强,只道:“左右不过是命罢了。”
薛九回道:“可不是命。我们皆是命。”
有机会重来一回,又如何不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