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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卫音荀又怎么敢相信,就凭当年他和姝水的关系又怎么可能会像丰伯下毒手?这般想着,未等林易知开口说话,她就已顾自摇了摇头,否认道:“不可能。”
“荀夫人果真这般笃定?”林易知平静问道,见面前那贵妇人面上勉强维持的几分确定已经一分分破碎。
话音直接激荡在了卫音荀的胸臆间,一遍遍重复发问。只有她只有知道,她并不是这样笃定。卫音荀下意识的紧握了垂下衣袖中的手,心头如遭重击。她哪里能料想到,今时今日的宁沽南会这般心狠手辣,就连姝水的情面也不顾了!
躺在地上一息尚存的丰伯,从喉咙中发出咕咕的古怪笑声。“宁沽南不念旧情,未经历此遭生死,老奴……也不信!”他那声音颤抖,到最后又有些发狠。又怎么能不恨,要送他上黄泉路的竟然是宁沽南,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人!
卫音荀往后退了半步,衣裙回旋,一路而来足尖也只沾了少许的泥,然而落在上面却是分外显眼。“他要杀你,与我又有何干?”撂下这话,她漠然看了眼林易知。
“自是无相干。”林易知接口道,“只是想让荀夫人知晓,宁沽南连着当年情分都不顾,又可真对夫人网开一面?”
卫音荀脸色旋即一寒,声音冷冷的开口:“林相何出此言?侯爷是我夫君,举案齐眉,林相名门正派,却难道还要插手旁人家事,如市井妇人一般行口舌挑拨之事不成?”说罢,烟眉一挑,已经染上了怒色。
一时,气氛有些凝滞。何况这茅屋狭窄,屋内气息浑浊,卫音荀越发觉得心内不畅,转身朝着外去,没有半分停留。
才刚出门,便见外头一人迎面而来,身上穿了件大斗篷却是将人捂得严实。二人错身而过时,卫音荀只觉得自己被一道目光阴寒扫过,容她一愣立即转过身去看,那人已经入了茅屋。
这时,林易知却已是立在门口,微微皱起了几分眉。他原本就一身濯然不染的清正气,此番眉宇轻皱又不知道是多了多少分愁闷,恍如忧思天下。
这幅模样,叫天下都觉得他是少见刚正不阿的清官忠臣。卫音荀却是半分不信,不仅不信心中更是觉得可笑——这世上又哪里真正不谋私的人呢?她见的多了,便也见怪不怪了。卫音荀淡淡一笑,收了目光转身继而离开。她方回京,各方形势尚且不知,若是轻易结盟反倒失了先机。何况……林易知此人,他此番前来接触意味不明,她心性谨慎,实在不能当下做出决策。
林易知站在那,望着她走远才缓缓垂下眼帘,面上渐渐布满了不少憔悴。
“她可信?”屋内响起一道男声。
林易知眉头稍稍一动,隔了会才叹气似得说道:“你应当知道,朝堂上无绝对可信之人,利益驱使罢了。”
说话的,正是方才披了斗篷入内之人,他蹲在地上正取了怀中掏出的药瓶,抖了其中的粉末洒向那些溃烂的肌肤。然后那困在地上那人身上几乎全身溃烂,这么点药粉根本起不了多少用处。
“别费心思——”丰伯挣扎抬手,虚弱无力的挡了挡,“孙少爷,这些……没用的……”
那穿着斗篷的人一声不吭,维持着之前的那个动作。丰伯拧不过,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还是小时候的性子……”说了,闭上了眼,略微转了头去。
隔了不知多久,他才从茅屋内出去,抬手摘了兜住了自己面容的风帽。那张脸,白得异乎常人,寻不见半点血色,就连着毛发也都显露白色。因为消瘦,他的皮肤紧紧绷在骨头上,面颊塌陷颧骨高耸,乍看起来遍布戾气。
“林易知——”
林易知回过身去,二人相隔不过四五步。其实他们年岁相当,而如今容貌却相差了许多。林易知犹记得当年,他尚且不过是个为了应试而苦读的考生,不远千里来到京都,而眼前此人……却已经是一时风头无二的大祭司。林易知对他,总是怀有崇敬的情愫,眼下他们却好像和当年那情景颠了个倒。
——林易知,这天下恐怕也没有几个人再会这样对他直呼其名了。林易知望着他,生出了许多感慨来。“宁沽南那边,我会盯着的。”
那人却摇了摇头,“我要你……将帝陵烧了!”
林易知皱眉,帝陵速来有禁军看守,更何况皇家陵寝又岂是这般容易被一把大火付之一炬的?
“呵,当年火宫都能起火烧了一众人,这天下又何怕再出一次荒唐事?”
林易知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如何回他。隔了会,才低声道:“不行——”不待人开口,他已经转了身决然离去。
“等你知道所有真相,便也恨不得烧掉那皇陵了!”那人喃喃自语,声音流转于口舌之中,带着艰涩怨恨,却是微不可闻。
那边,卫音荀上了马车,便觉得浑身气力都被抽了干净,软软无力的依靠在车箱内。玉风随即拿了几颗药丸,让卫音荀的压在了舌下。过了片刻,她才稍稍好转,掀开眼皮道:“即刻走……等等,先去城郊白塔寺绕一圈再回城。”口气强硬决绝,玉风只得依言。所幸他以往也是穷苦出生也会一些驾车,随即坐在了外头,扯着缰绳调转马头。余光正瞥见远处一道身形,正是之前的那位林相,他又催马儿急急往返。
等从寺中折返到了京都城墙根下,马车才缓慢了下来。玉风压低了声音,侧头朝着里头问:“夫人,还是去先前的地方吗?”
车厢里头的人甫一张口,就是一连串的咳嗽,勉强着说道:“去。”
玉风有些迟疑,“可夫人这般……”他还未说完,就讪讪闭了口,心知她的决意不会改变,也遂即不再多说什么。
马车穿街过巷,辗转到了一处府衙前。府门外立着两口威仪的石狮子,左右又有当值的差役持着刀而立。高门之上的乌木牌匾上有着几个烫金大字——京兆府。
玉风才松下缰绳,还未开口车内已然有一道羸弱的声音道:“到了?”玉风应了声“是”,就见毡帘已经被撩了起来。他紧忙去搀扶从里头递出来那只软弱无骨的手,将人小心翼翼的扶下了马车。
卫音荀站定抬头,天光刺目逼得她不禁微微眯了眼看着正前方的那块金闪闪的牌匾。萧淮从勒州被押解上京,却成了个烫手山芋无哪个地方敢接手,最终是被踢到了这京兆府,被关了已经有两日。而如今的京兆尹不是旁人,正是卫氏旁支的一个子弟——卫兼。
卫音荀面上神情微有恍动,站在这官署门外渐渐生出种心力交瘁之感。不过,她心志比寻常人强韧上许多,不过短短一瞬,便将之前倦怠都敛了下去,抬了步子往里去。
经由差役带路,转而去的是后衙的官舍。此时已近五时,正是午休的时辰。还未走近,早有一人穿戴齐整官服从屋舍内迎了出来。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模样周正,倒也颇有几分风骨的模样。见了来人,不卑不亢,神情从容。
“夫人,小侄等候多时。”他挥退了引路的差役,亲自带人入屋。
卫音荀坐定了,才将目光落在他面上,轻轻开口道:“你既是我侄辈,何不直接唤我姑姑。”
卫兼摇头,“小侄往年多承夫人照应,不敢逾越。”
“你们姑侄,何来逾越?”卫音荀话已自此,便也不再多言语,转而问道:“你坐这京兆尹已有三年了吧?”
“回……姑姑,三年有余了。”卫兼回道,屋内再无旁的侍婢,唯有他顺手倒了壶中的水在卫音荀的杯中。“小侄笨拙,为人处事上又不算周到,在这位置上每日都是殚精竭虑,唯恐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辱没了卫家家声。”
卫音荀倒是极为难得的露出了丝笑意,“卫家这一辈中你算是翘楚,在这位置上磨砺两年也好,等来日必然有番作为。”她低头,望了手边上茶盏一眼,刚要抬手,却被一只手止住了。
“浓茶与药相冲,夫人日日食药又怎么可以吃这个。”玉风如是说道,伸手将那茶盏退得远远的,眉目一转狠狠的剜了卫兼一眼。
卫兼神情一惊,急忙道:“小侄……小侄思虑不周。”
卫音荀摇头,侧了脸对着站在身后的玉风压低了声音道:“你先出去。”言语生冷,颇有几分怪责的意味。等人出去后,她复又道:“坐下来说话,这是在你府衙,姑姑也不过是来询问些事情。”
“姑姑放心,人好好的在牢中呆着,小侄已经嘱咐人不要怠慢了。”卫兼几日前便已收到了她的飞信。关于萧淮的事情他一经打听便知道了个囫囵,不过这事说不清,他区区京兆尹并不愿插手,不过最终这人到底是被搁置到了他这,他也不好再推出去。
“我又几时说……不能怠慢了?”卫音荀慢条斯理的开口,声音柔软却犹如冰刃割划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