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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逢一年早春好时光,下过雨的日子里,青石板铺就的街道比起乡间的泥泞着实好上许多。因着县考的临近,街上的小贩们也紧跟着潮流,摊子上摆起了应考相关的物品。只不过做工略嫌粗糙,但是,即便如此,销量却也不错,一天下来,总能让不少商贩喜乐眉开。
坪林镇一带最出名的,不是哪家秦楼楚馆,也不是哪家饭庄食馆,而是以格物闻名于此的考工阁。
考工阁于六年前开业,销售的是各种机械物件儿。简单的到农民种田的锄头铲子,复杂及至地龙、整个县的供水净水设施。总不过一句,但凡这世间有的物理用具,没得考工阁不能做的。
近来几日,正是县考的时候,天公虽不作美,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歇。路上的行人个个都形色匆忙,偶有几个慢腾腾的,也披了蓑衣戴了斗笠。考工阁的门前儿相较往日里也冷清了许多。
“七喜,你说咱家少爷这回儿去参加县试,他能考中吗?”考工阁营业的正堂内,一名身着青衣长衫外罩银灰背心,上头绣着“考工阁”三字儿的少年,望着外头密集的雨线珠帘,百无聊赖的与一同守着店面、穿着相同工作制服的同僚闲话。脸上的神情分明带着几分不信。
“你又在那里胡咧咧什么?”七喜不耐烦搭理这话唠共事儿,然而这样带着春寒的天气,不说点子话儿逗闷解乏,也略嫌清冷,便是瞌睡都嫌这天气儿凉爽。“少爷那般聪慧灵巧,怎地就考不中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考,哪里能难得住少爷那般人才?长贵,你可仔细着,莫叫管事儿的听着你这话儿!到时候被东家赶了出去,也怪不着人!”
唤作长贵的少年撇撇嘴,一脸不服气:“我不过就那么一说罢了!哪里就至于管事儿的撵我了?!七喜你惯爱吓唬人!不都说隔行如隔山嘛?咱们少爷在格物上头固然聪敏,寻常人比不得少爷十分之一二,可是少爷也是人,总有不会的东西啊!保不准少爷在科举上头就不开窍呢?你是没见着,我有个远房表叔,他小时候也是极其聪明的人物,可是后来还不是考了好多次童生都没考上的?”
“你表叔那能跟咱们少爷相比吗?”七喜不屑扭头,“也不瞅瞅你那德性儿!瞧着你便知道,你那表叔也不是啥人物!你表叔考不上,那是你一家子都没那个命!咱们少爷是什么样儿的人物?也是你们这样泥腿子出身的破锣能比得的?”
“你怎么说话的?!我们家是泥腿子出身,难不成你们家就不是了?”长贵被同事这般直接地撅了脸面,很是不快。
“咱们先头儿说的是少爷,”七喜下巴一抬,满脸都是自豪:“咱们少爷是什么样儿的人物?这坪林镇再是找不出比少爷更出色的了!小小童生试罢了,你瞧着,待得卷考完毕,咱们少爷准得要给咱太太拿个头名儿回来!”
…………
另一边,陆砂已经是入了考场。
参加童生试是陆砂早就决定好的事情。要说考状元举人什么的,他这理科生实在是玩不转,加上这么些年里,既没能拜得名师,也没有多下苦工。只是凭着被□□高考制度摧残十几年的经验,考童生还是绰绰有余的。经过这十年的经营,陆砂母子在坪林的生活过得很是滋润。只凭着考工阁捯饬出来的各样农具,就给县令带来了一大笔政绩,陆砂母子便这般和县令扯上了交情。陆砂既给这里的农户带来了实惠,又有父母官给撑腰,在当地还是很有几分脸面地位的。所以,联络保举的人这样的事情,或许于其他寒门子弟是件棘手的事情,在陆砂这里却轻易的很了。因为,直接就是县令给办好了。
说到入场考试,头一个考的是八股文。这是按照规定死了的套路写文的,只消有些模仿的能力,便不算什么难的。再说试贴诗,这个有点难度,但是既有穿越十多年的文化熏陶在前,又有陆砂为了这个着实下的一番苦工在后,自然是能够过关。试贴诗之后的经论、律赋、策论对于写惯了议论文的现代人来说,也没什么难度,不过是要把大白话转换成文言文,稍稍有点儿麻烦罢了。
小半月后,县里放榜,果然,陆砂不仅考中了,名次还颇为靠前——坪林几十位考生,他考了第三。当然,年纪也是一大亮点。因不是头名,也就没有怎么瞩目。世人总是喜欢把目光放在头名和最具话题性的人身上的,十四岁便参加乡试且还考过了的,坪林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出彩的人物的。这也颇是符合陆砂低调的性子,当然,这低调是他自以为的。
新任县令顾华旻曾与陆砂说过,他之文章朴实无华,平淡沉稳,取秀才而有余,若是再进一步,须得加倍努力才行。如若拼力一搏,举人也或可得……意思是,没有出彩的地方,也就是很一般的水平。保持着这样的水平的话,能够考取秀才的功名就不错了,若是超常发挥,说不定也能考中举人?
虽话是这样说的,可那话里话外隐含着的委婉含蓄的提醒之意,还是教陆砂明白了,人家那是在劝他量力而为,与其白瞎了功夫去科举,不如安安分分的继续他的格物研究去吧!
陆砂也没想过要考举人功名,得个秀才名头,免赋税、见官不跪才是他参加乡试府试院试的根本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