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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只有汪直一人,穿着月白的寝衣坐在镜前,没有束冠也无任何装饰,一头墨丝自然披下来,柔软如锦缎般,如瀑布般垂下肩头,侧面看去更加娆雅精致。
似乎有些不悦,汪直微微皱了眉,待斜瞥向门口时,见是解语。汪直转过头去,眼中的不喜之色变为探寻之意,盯着解语看。
解语来得及,只惦记着孟璟吾的贞操,进了屋子就四下瞧看,却并未发现蛛丝马迹。微微放了心,反应过来的解语才察觉,自己得解释方才的鲁莽行径了。“汪大人,我,我……”不好解释,解语低了头做心虚状,以争取时间来编排一个借口。
汪直拿眼色暗示周围人退去,自己则转了身子问道:“解语,何事?”
解语心说只能编个借口了,既然是撒谎,就要有价值些,便道:“汪大人,我梦到,梦到我爹杀了您和汪钰,还有义父。我怕,就急着赶来了,您无事便好。”
汪直浅笑,待解语走近了说道:“梦魇住了,怎会呢?”
解语又道:“怎不会呢?我梦的真真的,吓死我了。”说着拿手抚上胸口,又问道:“少爷呢?”
汪直垂垂眸子,说道:“叫什么少爷,就叫汪钰就成。应是在前院忙,自吃了团圆饭,就去了前院,我没过去。”
解语大喜,脸上也不自觉带了笑意。“真的?”
汪直挑挑眉,只觉得解语问得奇怪。解语见汪直模样,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忙岔开话题道:“汪大人,您还未梳洗呢?我来给您梳头吧?”解语打定主意讨好了汪直,这日常增进感情的戏码,自是要常上演。
解语并不觉得尴尬,若是早先的话,或许还会顾忌着男女有别,但自从经历了那两次,解语深信汪直应是个只喜好英俊小厮的。如今汪直又说要亲如一家人,解语自是听命。
还记得那次出门,汪全儿问汪直,要怎么发落宫中新进的小内侍,汪直答得是,面容清秀姣好的安排到他的御马监,其他的分配到各处。
解语不是万事不懂的小姑娘,深知这里头的事情,更加认定了汪直只喜欢男人。且他是个内侍,加之是不喜女人的,解语如此亲近汪直,觉得没什么不妥。
汪直身子一僵,只觉得解语的手抚上他的头,温暖。解语拿起桌上的梳子,一手抚顺他的发丝,一手执梳一下下往下梳。
一头顺滑的墨丝,衬着微微细白的面色,些微凄美,淡淡娆雅,再看向镜中汪直的脸,隐隐透着冷毅与果决。
铜镜泛着黄,在窗口射进来的日光下,镜中人也柔和了许多。他眉眼精致,却又不失羁犷,既有金丝雀般的华丽,又有鹰隼的凌厉,看进人的眼里,就难拔出来。
解语总觉得,汪直太过拘谨自己,好像永远都将自己封闭在一个空间里,不肯踏出半分。
他紧抿着嘴唇,收紧下颌,微微垂了眸子看向搭在腿上的手,腰背挺得笔直。将手慢慢缩回去,食指肚慢慢摩挲着腿,心烦意乱。她是在故意讨好自己,汪直察觉的出,却不觉不喜。讨好他的人太多了,为名为利,为财为爵,她是个女子,图的是无非是有个好归处吧。
解语本存了讨好汪直的心思,然此时却好像欣赏一件精致到极点的美好事物,忍不住带着一丝赞赏地看向镜中人的脸。
汪直没说话,任凭解语服侍梳头,觉得镜中好似有目光,便下意识看过去,刚触到解语的视线,便别过去闪开。
她的手柔软,梳子游走在发间也是舒爽异常有那么一瞬,汪直有些失神。
末了,解语又为其梳了个髻,束上发冠后说道:“汪大人风华绝代玉树临风,怎么梳都是这般。”
汪直一笑,看向镜中的自己,不由得也勾起嘴角。
这个年,解语是跟着汪直过的,舒清江有了儿子,早就不想解语,乐不得她留在汪府伺候汪直。惦记着孟璟吾,解语暂时也不想回去,却一直没有机会再见他,好在时时缠着汪直,叫他不得亲近孟璟吾也是好的。
积雪退去,迎来春意,盎然歇转,又到酷夏。转眼到了七月上,这日,天空骤变,黑云压顶,本是晴空万里的天幕,忽地只见日光渐熄,屋子里很快黑了下来。
棉铃和锦玲,都不知何故,从外头跑进来,急道:“小姐,这是怎地了?天一下子黑了下来,怪唬人的。”
解语起身,走到窗口处看去,只见方才还一片晴好的天幕,此时就好像黄昏一般,叫人心里不安。
四周是昏黄一片,解语抬头看,遮天蔽日,走到门口处,整个世界愈发黑了。
好像妖怪到来前,遮住了日头一般,叫人惊慌不已。两个丫头紧紧缩在解语身边,身子正微微发抖,便见院门处走来一人,大步急匆匆走向解语,正是汪直。
少有的急躁,汪直几步走到解语面前,素手抚上她的头,笑道:“无事,进屋去。”
解语又看了一眼外头,依然如同黑夜一般,伴着怪风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