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渍……
整个客厅虽然很大,但却乱得像狭隘的一个婴儿房。空气中混着一种食物的甜腻味和霉味,几乎令人作呕。
“你……”她根本不敢相信,这是那个拥有一间豪华美丽的设计室蓝启瞳在纽约的住所,“你不会是要惩罚我,把这里打扫干净吧?”
蓝启瞳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蔑地说了一声:“神经!”
他也不理会悦菱,径直往走廊那边走去。悦菱紧紧跟着,一不小心,踩到一个披萨盒子,差点崴到脚。
她在各种各样的垃圾、衣物中小心翼翼地迈着脚,好不容易越过这片地雷区。跟随蓝启瞳走到了一个房间门口。
蓝启瞳推开了房门,对着地上坐在一大堆机械玩具中的少年打着招呼:“Hi,绝陨。”
少年有一头黑到发红的发,不长,却显得有些乱。在他厚重的刘海下面,有一双睫毛长得有些不可思议的猫瞳。他的鼻梁高却纤巧。他的嘴唇和他的发、他的眼睛一样柔和,他的下巴和脸颊又像他的鼻子一样有些过分纤弱。
可是偏偏如此清秀可人的面容,却配上了一副麻木冷淡的表情。
他只是一直摆弄着手里的机械,仿佛根本就没有发觉蓝启瞳的到来。
蓝启瞳上前,蹲下,看了看他手里摆弄的东西。那是什么,悦菱看不出来,只是觉得又复杂又晦涩难懂,非正常的人类可以理解。
“你好啊,蓝绝陨,”他像对小孩子说话一样唤着他,“我是蓝启瞳,我是你哥哥,我今天来看你啦。你有没有想过我呢?”
少年听到这一串话,终于停下了手里的东西,抬起了眼。
悦菱在那一刹那打了个寒颤。
那是一双,没有灵魂的眼睛……
如此美丽的眼睛,里面却没有任何的东西——任何的神采、任何的光泽、任何的思想。
在那双眼里,蓝启瞳仿佛不过是一个可以说话,可以移动的家具。
蓝启瞳也盯着弟弟的双眼,祈望着能从里面发现任何一点除去眼球组织以外的其他东西。然而几秒钟后,蓝绝陨低下了头,重新摆弄他手里那堆钢片螺丝,蓝启瞳也失望地埋下了头。
“我弟弟,蓝家的三少爷,蓝绝陨。”他回过身,对着悦菱介绍,“从今天起,你就和他住在一起吧。他平常是不会攻击人的,只要……你不要动他的任何玩具。”
他起身,带着悦菱到了厨房。
“冰箱里有食物。不过你用不着动到它们。”他指着墙上一个长方形的凹槽,“每天,楼上的佣人会把每餐的食物降下来。差不多三天左右,会有佣人来收拾整个房间。你想吃什么,也可以写到纸条上,放在这个传送盘上,传上去。房间的话,有四间是卧室。不过也不知道绝陨住的是哪间。他经常爱混着住,反正你住他没住的房间就行了。”
“喂,”察觉蓝启瞳想要离开,悦菱有些怯怯地,“我……我要在这里呆多久。”
突然间,觉得嘴巴像刀子的蓝启瞳也没那么可恶了。
好歹,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里面房间里那位……会动的……“植物人”。
她有些胆怯的表情让蓝启瞳心中叹口气:“这个要听大哥的命令。他说你可以走,你就能走了。”
“你……”悦菱又叫住了他,“你去哪儿?”
为什么,他和屋子里那位是兄弟,却要把他一个人关在这里,而不是和他住在一起。
“我要去处理时装发布会的事了。”他说,“我很忙的。”
好吧,悦菱低下头,看着面前的垃圾和衣物。
“你……”蓝启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再见。”他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了。
再见,古灵精怪的女孩。他不想在她身边留太久。她是敌人的未婚妻,是拯救蓝家生意的棋子。
悦菱走到了玩具室的门前,看着里面一声不吭只顾着拼装机械的少年。
他应该和她年纪相仿。
可是他并没有和她一样的心智,以及与人沟通的*。
可是悦菱还是向前了,她走到他的跟前,学着蓝启瞳一样蹲下,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你好,蓝……绝陨。我叫悦菱,我今年十八岁,你呢?”
和预料的一样,没有回答,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你在做的这个是什么呢?”悦菱问,“它好像是一个机器人?还是一个家用电器?看起来很有趣呢。”
其实一点也不有趣,但是悦菱希望他能跟她打个招呼。
蓝启瞳说他平常不会攻击人。这句话说得好像,他偶尔就会攻击人似的。
悦菱看着他修长而灵活的手指,细细的手腕,尖尖的下巴,怎么也不像是一个会攻击人的危险生物。
比起瑜颜墨、水木华堂、甚至是黎翊,他都显得太纯良无害了。
悦菱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少年手中的玩意儿:“这个是什么,阀门吗?是不是拉一下就会来电或者发出响声?”
依然没有回应,他只是埋头沉浸在他的手工活中,仿佛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除了他以外的其他生物。
哎,悦菱叹口气。算了,外交失败,她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她开始在这间公寓里转悠。除了客厅与洗手间、饭厅、厨房以外,这个公寓有五间大房间。每个地方都有且仅有一个特征——乱。
除了蓝绝陨呆着的玩具室是一地的凌乱玩具配件,其他地方衣服和食物盒子到处都是。四间卧室,每间的*上都起码有两套被子,地上还有凌乱的被单和不配对的鞋子。牙刷和香皂会出现在椅子上,而它们的上面盖着揉成一团的毛巾或外套。
悦菱几乎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人类住的地方。
蓝家的三少爷,是个弱智吗?
可是,为什么他会摆弄看起来那么复杂的器械。
突然间,她听到了咯咯的笑声,从玩具室传来。她急忙跑过去,看到蓝绝陨已经完成了他的作品,是一个可以自动翻滚转圈的机器人,在地上来回滚来转去,看到障碍物,会自动绕开,或者用长长的钢铁手臂把它们掀开。
看起来是很有趣,可是……他至于笑得这么开心吗?
她不解地看向蓝绝陨。
刚看一眼,心就凉了半截。他笑起来是如此的好看,如此的俊秀,可是他的双眼里,依然什么都没有,空洞得可怕。
她吓得抱紧了双臂。蓝绝陨,像是橱窗里完美的人偶,没有生命,没有感情,和活的世界没有任何纽带。所以,当人偶笑起来的时候,就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有种恐怖片的即视感。
他……他该不会在她睡熟的时候,拿把刀,把她大卸八块吧?就像在瑜家顶楼的小型放映厅里看到的那些恐怖片一样。
她吓得步步后退,不小心,踩住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一个小小的机械人立刻吱的一声,对她举起了抗议的手臂。
“啊!”悦菱无法控制地一声尖叫,往旁边一躲,碰到了墙那边的架子。
噼里啪啦一阵机械乱响的声音,架子上乱七八糟的机械零件和歪歪倒倒的成品全都落了下来。
悦菱抱着头,不停尖叫,不停躲闪。
没一会儿,这原本就混乱不堪的玩具室,已经彻底变成了废墟场。
等一切停下来的时候,她懵懂地看着一地狼藉,然后抬头看了看蓝绝陨。他已经站起来了,朝着她哐哐的走了过来。悦菱指着他的脚:“你……”
他根本没穿鞋袜,就光着脚踩着那些机械零件走过来,好像这些东西不会把他的脚磕疼似的。
还没等悦菱问出声来,他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依然是没有表情,依然是没有神采的双眼,就像一个会动的精美人偶那样,对着她举起拳头,砸了下去。
“啊!”悦菱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抗,拳头已经雨点一点落下来了。她急忙躲闪和阻挡着。
蓝绝陨,他的拳头没有任何的轻重,也没有任何的目的,打她的方式也很幼稚,仅仅是用拳头敲她而已,也不管是敲在她的肩上还是手臂上,或是脸上。
但他每一下都打得那么用力,卖命,仿佛化身成了他所组装的一个机器人,只知道执行某个特殊的指令。
混乱中,悦菱抓住了他的手腕。
“很痛啊!”她对着他吼着,“你怎么这么野蛮?你还是人类吗?”
他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只想着挣脱她的手,想要继续打她。
她感受到了,她感受到了他的愤怒,她感受到了他在生气。他生气她弄坏了他细心组装的玩具,他生气她把他这里弄得更糟了。
但是他没有表情,没有话语。如此华美的皮囊,不过是一个绝缘的躯壳而已。
他所有的情绪,只能用这种简单的肢体语言去传达。他没有想过要和别人交流,也不知道要如何沟通。他那颗可有可无的心里,只装得下自己一个人。
“你闹够没有!”悦菱生气地对他喊道,“你们蓝家的兄弟都是怪胎吗?”一个生气就拿着剪刀剪人家头发和衣服,另一个生气了就只知道一声不吭打人。
“你说句话啊?”她焦急地问着,和他倔强的手臂对抗着。他想要继续打她,并不会因为她喊叫或者阻止就停下来。他一旦进行了打人这个行动,就知道机械的去重复它,就好比他一旦开始组装机械玩具,就只知道重复的组装一样。
在他受到损伤的神经系统里,唯有简单的、机械的重复,是可以顺利完成的行为。
蓝绝陨,从生下来伊始,就患有严重的自闭症。
年幼时,常姐曾经给予过他最大的关爱和帮助,可是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他的病情只是越来越严重而已,任何的干预治疗和药物治疗,都不能起到任何良好的效果。
从前几年开始,常姐也不再手把手的关心他的治疗情况了。她突然间,下定决心放弃这三个她从小带大的男孩……从此以后,蓝绝陨,就在自己的世界里越陷越深。
到后来,连蓝逆鳞和蓝启瞳也难以引起他的注意力了。
让他和别人一起生活,哪怕是高薪聘请的佣人也会忍受不了辞职;让他一个生活,再干净的房间,再好的家具,也会被他毁得面目全非。
他没有任何自理能力,没有任何与人相处的能力……
“让他自生自灭吧。”蓝逆鳞最终对蓝启瞳下令,“依然派人照顾他,给他定期的治疗。但是,我们也无能为力了。姐不会再管我们,我们只能管好自己。绝陨,就看他的命了。”
有钱,又怎么样?能在第五大道拥有多间豪华公寓,又有什么用?
灵魂朽烂了,没有任何物质可以修补。
“把瑜颜墨的未婚妻和他关一起,他那里,是相对安全的。”蓝逆鳞命令蓝启瞳,“现在就是姐,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
玩具室里,悦菱还在和他僵持着。
“蓝绝陨,”他毕竟是男生,她的力气还是比不过他,快要顶不住了,“你说句话啊,你要不高兴,你骂我也可以。我能帮你把这里全部理好,你放手啊,这样打人,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可是,蓝绝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甚至说,他的听觉神经,根本拒绝耳膜传入的任何声音。
悦菱忍无可忍,抬起膝盖,踢向了对面男孩身上最脆弱的某个地方。
蓝绝陨立刻蹲了下去。
一声也没有的,捂着那个地方蹲下去。他还有痛觉,知道去捂住疼的地方。
悦菱立刻得以解脱,她马不停蹄地奔向了一个卧室,嘭的锁上了门。吓死她了,吓死她了,她在门后拍着心口。
如果不是她狠下绝手,他是不是今天非要打死她才罢手呢?
还有,他会不会记恨她刚才的行为,跑过来报复她呢?
没事儿,她给自己打气,小堂之前教过她防狼三十六招,招招毙命。他要敢来找茬,她就要招招试遍,打得他满地找牙!
她蹲到地上,趴到地上一团柔软的被子上,不知不觉倦意来袭……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
她总觉得有人开了门,进来看着她。好可怕!她想醒来防卫。可是梦魇始终拖着她不准她起身。
迷糊中,她的精神,仿佛回到了刚刚受到脑外伤时,曾经那个空白的房间里。在那个没有窗,也没有门的白色世界里,她那么孤独地抱膝而坐,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远方依然有人影在靠近,她抬头,努力想要看清他的脸。
是瑜颜墨吗?她想问,可是说不出话来。
瑜颜墨……救我,救我出去。
我在等你,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带我离开这里……
她艰难地伸手,碰到了他的指尖。蓦地,男人的脸清晰了,居然是那个眼神空洞,如木偶一般的蓝绝陨!
啊!悦菱身子一坠,从噩梦中惊醒。
天色已经沉了。
她看了看窗外,坐了起来。黄昏的、乱糟糟的房间,显得那么的凄凉。
房门依然是关着的,蓝绝陨并没有来找她的茬。可是她饿得难受,必须要去厨房拿吃的。小心翼翼的开门,悄悄走出去。路过玩具室的时候,忍不住偷偷瞄着里面。
那里面,依然和她刚刚离开时一样,乱,很乱。
蓝绝陨,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一屋子的零件,一会儿拿起一个,又放下,一会儿又拿起另一个,再放下。
他仿佛是想要把所有的东西归位。
可是他办不到,他没有表情的面容,看不到任何的焦急。可是他反反复复拿起又放下,像是一具程序突然坏掉的机器,想要工作,却无能为力。
悦菱的心又不知不觉软了,他像个孩子,迷路的孩子。这样的孩子,让她想到了瑜颜墨……
她走了进去。
其实,蓝绝陨是没有心的吧?既然没有心,那他其实并没有报复和记恨的能力。他刚刚只有单纯的生气而已,而他生气,唯有一种表达方式。
【只要不碰他的玩具,他不会主动攻击人。】
其实,蓝启瞳一开始就说明了。
蓝绝陨是没有危害的,最大的能力,不过是重复幼稚的举拳而已。
她走到他的跟前,蹲到他的面前,柔声地:“喂,要不要我帮你啊?其实整理是很简单的事。”
她知道他不会回答她的,她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病,这么奇怪。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依然拿起放下,有节奏的,不停歇。
她叹口气,随手拿起一个方形的组装好的机械块。这又是干什么的?
蓝绝陨原本还在不断拿起放下中,突然注意到悦菱拿了他的东西,伸手就抢。
不料悦菱原本就防着他这招,眼疾手快,迅速把东西臧到后面。
“说句话。”她往后一退,又躲开了他的手,“你说句话,我就还给你。”
蓝绝陨只是徒劳地想要绕到她身后,抢回自己的东西。可悦菱灵活得像一只小兔子,东躲西闪,总能避开他的手。
“你说话呀,”她逗着他,突然觉得他像个笨笨的小僵尸,可爱又傻瓜,“快点,说一声‘给我’或者叫我一声姐姐,我就给你。”
蓝绝陨怔了怔,好像终于察觉到了悦菱在说话。
就在悦菱唇角勾着调皮的笑容时,他突然猛地、毫无征兆往前一扑,抓住她的双肩,把她狠狠地、压倒在了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