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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尖锐的刀,划破了江明茵的胸口。
她痛得快不能呼吸,整个人严重缺氧,只手紧捂在左胸,狼狈低垂眉眼,不让眼底凝聚的泪雾被谁瞧见。
幸好,包厢内灯光昏暗,她又坐在暗处,只要低头,没人会发现她目眶含泪。对了,刚才关经理与助理小姐谈话时,似乎就曾提过他有未婚妻……
是昨晚与他亲呢地挽着手去吃饭的女人吧?
但他说他未婚妻是她的粉丝,那昨晚没有理由不认识她的?难道他的未婚妻另有其人?
也是啊!现在的他,早已不再是需要一天打几份来养活自己及母亲的小男生,他已经有了自己的越做越大的事业,又长得好看,怎么会没有人喜欢呢?
喜欢他的人,从她跟他在一起的那一起,从来就没有断过啊!
只是未婚妻?他想要结婚了吗?她记得他曾经说过,这辈子都不会相信婚姻,也不会跟哪一个女人走进婚姻的殿堂,
那怎么会有了未婚妻了呢?是哪个女人这么的幸运,得到他如此的眷顾?
思绪混乱纠结,太多的困惑使她晕眩,可是强烈的意志力支撑着,她不能倒下,不能在他的面前倒下。
“你有未婚妻了?恭喜你。”情感告诉她要冷静,理智却仍是出现了裂痕,她无法伪装,更管不了外人在场,她颤抖着嗓音问,即便她根本没质问的资格。
“谢谢。”任晋之扬眸言不由衷,面容冷淡,眼神充满嘲讽意味。
“什么时候的事?”长睫轻颤,她复又追问。
“去年。”
“你的手上没戴订婚戒指。”她曾经送他的,由她亲手设计,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心型对戒。记得当初送时,他嫌可笑,却也收下了,如今他还留着吗?或者早已扔弃?
“没这习惯。”他扬唇,似笑非笑,眼神酷寒。
“原来你们两位认识?”挑准时间点,关经理笑笑插话。再不插话不行啊,气氛僵得可怕,他们两人之间流动着强烈的负面情绪,吓死人了。
江明茵不语,因为她不清楚,他想不想承认彼此认识这件事。她几乎快认不得他了……
任晋之挑了下唇,与记忆中无异的俊脸,棱角分明,英挺俊朗,却像冻结着一层冰,深邃的眸,冷眸如刃,将她的心一刀刀地割,剧痛箝住了她的意识。
他拿出烟盒,无视这是包厢,将烟点上。她还记得,他的烟瘾很大,只要离他近一些,便会全身熏染上烟香。
以前她曾经劝过他,少抽一点烟,对身体不好。但他只是似笑非笑把烟熄掉,然后就是嘲讽的一句:“果然是千金之躯,连这点烟味也受不了。”
从此之后,她不敢再管他的事。
“是,我认识江小姐,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还没回香港,是个还靠在餐厅打杂工的无名小卒。幸亏得到江小姐提拨,接了几个广告,才有今天的我!说起来,江小姐还是我的恩人,是不是?”
任晋之吐出了一口烟望向江明茵淡淡说道,声音很轻,但那股嘲讽味依然不减啊。
他还在怪她吧?江明茵眼晴里水雾更重了!重到好像一眨眼就要泛滥而出一般。
当年为了帮助他早日站上世界超模的位子,她甚至公私不分,指定他当自己公司的形象代言人!
她知道,当初自己对他的迷恋与喜欢已经接近病态的地步,所做的一切或许都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就擅自主动,可是有什么办法,她就是疯狂地爱着这个男人啊……
可惜,最终她为他所做的一切,却成了伤害她自己的最强武器。
没想到,他们之间不仅是认识,而且还是这种类似于伯乐识马的关系。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好像不仅仅是这样。
关经理虽惊讶,到底也是风浪见多,只是扬扬眉,点头聆听。
一旁的助理却沉不住气,头一次听见一向都不喜欢多谈自己私事的的任先生侃侃而谈,双眼一亮,表情满满的崇拜。“哇,真是想不到耶!”
关经理撇头,横瞪助理一眼,助理小姐吐吐舌,不敢再发出夸张惊呼。
“想不到江小姐与任先生竟然相识得如此之早呢!”
任晋之抽了口烟,熏人的热雾再度从口鼻拂出,一如往事,如烟缠绕,光影朦胧中,他眼中只有她。
两年前,主动提出结束他们那一场肉体关系的女人,如今指上戴着与他人承诺永远的婚戒,与他同桌而坐,相对而望。
他们之间隔着一张桌,却像是隔着海角天涯。两年多的光阴,像两个世纪这么长,可是记忆的温度,始终冷却不下,依然烫着体内每条神经。
“江小姐一个人出门不带保镖,不怕危险吗?”又抽了口烟,任晋之声嗓极冷的问。
“没必要。”江明茵垂下双眸,右手已伸到桌下,搁在腿上,冰冷的钻戒闪烁着光芒,像是在嘲笑她的无能,嘲笑着她依然深受对面的男人的影响,更像无形的锁,囚着她。
既然早就知道不会有结局,也早就下定决心忘掉过去,为什么重新面对他时,她的心仍是痛得要呼吸不过来?
“江小姐的丈夫不担心吗?毕竟你现在可不仅仅是江家的千金小姐,还是爵士夫人呢!要是有心人要找你麻烦,你的安全堪忧啊!”
“谢谢任先生的关心。我自己会注意安全。”柔美的嗓音轻颤,面对眼前处处充满敌意的他,她感到无比陌生。
以前的他虽然对她冷淡与疏离,但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的敌意浓浓啊。
她并没有做错或说错什么,不是吗?
气氛僵滞,饭桌上无人言语,浓浓的烟味如迷雾,把他和她缠绕,时间彷佛静止,一如当年他们难得会窝在他那间小公寓里吃他亲手做的晚饭时那般……
可如今,他们已经分属两个世界。她有“名义”上的丈夫,而他有了未婚妻。
关经理尴尬笑了笑,正想扬声打圆场,包厢的黑底漆金门忽被拉开,一名身形高挑、容貌艳丽,笑颜如花的女人走进来。
她一袭斜肩抓皱的曳地长洋装,下摆是波浪状的特殊剪裁,肩膀与胸前的抓皱部位用一只纯金打造、竖琴造型的胸针别住,简单点缀出一身高贵的白。
“hi,抱歉我来晚了。”女人一进包厢就挨着任晋之身旁坐下,依序向关经理及助理小姐打招呼,然后满脸惊艳的瞪着江明茵。
“噢!这位一定是Anne小姐了?”她怎么感觉似乎见过她呢?是不是昨晚她跟任晋之去吃饭的时候?
那时候灯光餐厅外面的灯光有些暗,加上她走得匆忙,她没有看清楚她的脸,只是今天在这么近距离的对望之下,她的身型跟昨晚碰到的那个女人真的很像。
而且,昨晚任晋之好像叫她的‘江小姐’,她怎么没想到会与Anne有这么深的渊源呢?
Anne,江明茵的英文名,也是她个人的同名珠宝品牌啊。
江明茵目光幽冷,落在女人亲昵挽住的手臂上,鲜血淋漓的心,已经跌成万千碎片。
察觉她的异状,关经理赶紧转移话题:“江小姐,这位是陈晓葳小姐……她是任先生的未婚妻。”
见到仰慕已久的设计师,陈晓葳惊喜得哇哇叫。“我真的好喜欢你设计的珠宝,每一件都有自己的灵魂,跟其他商业取向太浓厚的设计师完全不同,你的风格好棒,好独特,每次展出还配合主题故事,好美好有意义!”
江明茵不笑不语,美眸低垂,目光幽幽,像失去光泽蒙尘的宝石,璀璨不再。
没想到自己在他未婚妻心目中竟然有如此独特的地位,她是不是应该说声谢谢?
可惜,如果她知道她江明茵曾经也不过是一个为了得到一个男人,不惜用金钱,用权势去讨好他的女人,她一定看不起她的吧?
而且,她讨好的对象还是她的未婚夫呢!
“江小姐?”陈晓葳的笑容因尴尬而渐冷。
“对不起,我人不太舒服。”顾不得名媛风范,也管不着自小被严格教导的礼仪,江明茵仓皇离席,逃出包厢。
任晋之仍抽着烟,幽深似海的墨瞳,在烟雾遮掩中,看不清焦距落在何方。
汹涌如潮的泪,在踏出餐厅门口的那一刻,倾眶而出。江明茵以手心捂脸,踩着急沓脚步,漫无目的往前跑。
一个转弯,她被迎面驶来的机车擦撞,跌坐地上,美目怔然,泪雾模糊了视线,也不在乎膝盖跌伤了,手肘破皮渗血,精致刺绣的古董洋装磨破勾纱。
“小姐,你还好吗?站得起来吗?”机车骑士上前搀扶,却被她挥手拒绝。
倚靠自己的力量,她撑起娇柔身躯。长发被风打散,丝丝缕缕飘过苍白脸颊,精致的妆容像弄丢了魂,木然如娃娃。
她不认得回饭店的路,浑身狼狈的往前走,不理会路人的注目与关切,清彻的眼眸空洞的流着泪,传自胸口的撕裂痛楚,胜过身上鲜血渗流的真实伤口。
盲目、漫无目的地一直走,走到脚底发麻,膝盖也在发抖,她才蹲下来,从缝满宝石珍珠的手拿包中掏出手机。
可是,她在香港除了水晶跟蕊蕊之外,并没有太熟的朋友。但是水晶的电话却无人接听,最后她转而拨了蕊蕊的手机、
“茵茵姐?”商初蕊此时正在医院陪着姐姐,JUN还没有清醒过来,她们都不放心。
“蕊蕊……蕊蕊……”江明茵环住发抖的双膝,除了不停地叫着蕊蕊的名字,她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该说些什么。
因为伤心,她一直没发现身后不远处,一抹高大傲岸的男人身影,始终一路如影相随。
“茵茵姐,你在哭吗?”手机那头的商初蕊紧张追问,她们认识那么多年,她很少看到茵茵哭,哪怕当年与那个小白脸分手的时候,她都没有在她们面前哭过,那现在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去接你,好不好?”商初蕊在电话里一直没有得到江明茵的回应,更是焦急得很。
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蕊蕊……我跟他见面了……”许久之后,像是终于找到宣泄口,哽咽在喉头的悲伤霎时决堤。
而商初蕊这边一听到江明茵如是说,马上明了她口中的那个‘他’是谁了。也只有那个该死的小白脸能有这个能耐让一向冷静的茵茵姐哭成这样。
“他在香港?”
“嗯……而且还是这次展会安保的负责人之一。”她真的不知道接下来的时间该要以什么样的态度与他相处。
“他?怎么会是安保的负责人?”商初蕊不相置信地尖叫道。那个小白脸,除了会走模特步之外,他还有本事做安保吗?真是开玩笑。
“公关公司的人说他也是‘御风’集团的合伙人。”
“是又如何?茵茵姐,你要记住,你们之间已经再无关系了。不要怕他。”御风集团,商初蕊是知道的。
但是,那个小白脸怎么会有本事成为这个有名的安保公司的合伙人,她真是不知道。或许等下她可以让人去查查他的底。
“我不是怕他,我只是……”她只是,仍然心痛难忍而已!特别是看到他身边已经有了未婚妻时。
“只是见面而已,没关系的。告诉我,你人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接你。”商初蕊安抚地柔声道。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沮丧的闭起美眸,泪水滑过脸颊,无声落地。
她人在哪里?英国伦敦、巴黎蒙马特,还是北欧丹麦?两年多的时光,她旅行过太多地方,假装自己很快乐,其实全是美好的幻想。
所有的幻想在与他重新相遇的那一天,全都化成幻影了。
“茵茵姐,你冷静下来,好好看清楚路标。茵茵姐?”手机忽然失讯,商初蕊的声音跟着被切断。
江明茵关掉手机,手背抹去脸上交错斑斑的泪痕,重新站起身,裙摆拂过膝盖血红的伤口,尖锐的痛楚刺醒了她。
她抚着膝盖,狼狈蹲下。好痛!
但就是这痛,清楚提醒她,与他相逢不是梦,也并非自己的假想,是绝对的真实。
像一艘触礁的船只搁浅,她静止不动,任随泪雾糊透眼眶,木然抬手擦去,然后新一波水雾又酝酿,反覆着悲伤的旋律。
在她身后的男人,冷目垂视蹲坐在路旁的纤瘦身影,片刻,终于迈开脚步走向她……
察觉庞然阴影笼罩而来,江明茵顺势抬头,对上那双深邃似海的墨眸,泪水悬在眼角,嘴唇颤不成声。
抬起手背抹去脸上狼狈的泪痕,江明茵对着兀自伫立在她面前,只是冷冷垂眸凝睬她良久,却无意伸出援手拉她一把的任晋之,挤开一朵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笑花,掩饰眼底浓浓的悲哀。
那男人如寒着俊脸,冷目以对,她心脏一记抽痛,慌乱地垂下双眸,故作若无其事的站直身子。
“再、再见!”不敢再看他,忍住痛哭的冲动,她挥动轻颤的纤手,笑得尴尬,眼跟鼻都红通通,不必照镜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模样肯定可笑极了。
才刚转过身,一只男性大掌飞快圈住她的手腕,温热的触感,在肌肤上扩散,她怕眼泪又会夺眶,用力想将手收回来,可惜膝盖传来一阵剧痛,让她不由自主的呻吟了一声。
“该死的别动!”望着她苍白的脸色,任晋之大吼一声,“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没有,我只是……”江明茵忍住膝盖及扭伤脚踝的疼痛,露出微笑推开他的手,“我可以自己来……”
“你自己来什么?再跌一次?”任晋之暴躁的骂道,“给我听话一点。”
然后他蹲下身,撩高裙摆,检视她膝盖上的伤口。
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吹拂过伤口,她痛得瑟缩了一下,低头,正好与他饱含怒气的双眼对上。
“真是没用的千金小姐,连走路都不会?”他嘲讽的弯起嘴角。
“我……”她目光闪烁,却躲不开他那双灼灼的深眸,鼻腔一酸,眼泪又汹涌酝酿。
是啊,在别人眼中,她江明茵或许是个拥有一切幸福的女人,但是在他眼中,她却永远摆脱不了是个除了有钱之外就什么也没有的富家千金。
因为,是她先用金钱定义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有些事情做错了,就真的是一辈子的错啊!
“你住哪里?我帮你叫车。”手边没有医药箱,她也不见得想要他帮,任晋之别开眼,声嗓冷淡。
而且,再怎么样,她也是有妇之夫,他总不好缠着人家不放吧?香港的狗仔可是厉害得很!
他不想上明天的头版头条!
而且这种新闻对于她的个展来说,会有很不好的影响,何必拖着她去淌这趟混水?
发觉他的态度生疏,她的心被狠狠刺伤,痛得几乎不能呼吸。把泪忍住,反正这两年来,她已懂得怎么挂上笑容若无其事的过日子,不差这一回。
她微笑,美眸却黯无光亮,矜持有礼的往后退一步。“不用了,谢谢你。”
他们之间,弄到最后,连朋友也不是!
他能上前来扶她一把,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都够了!没有必要牵涉更深了。
他们已经走在不同的陌路上,只能擦肩,然后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