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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土焦村的女人一直在家里晾晒家什,那几年都未拉出来晾晒的菜厨子终于能在阳光下暴晒霉气,厨子上的木板已经沤烂了,再加上日久被油渍腐蚀,卸下来在水里浸泡洗刷时,便断成两截了,大军家的菜厨子便是这样。
大军娘没有太多的时间花在家务上,她干完农活,便跑到附近的砖厂挣钱。
她的穿着也极为朴实,一件冬天的外衣还是结婚时做的紫红色对襟毛呢大衣,村里的老人都唠叨哪有新娘穿成这样,哪个不是大红色嫁过来的,大军娘想着那样的红色能上身多久?
这种紫红色只要身子不变形,穿老久都行。就这样,过年的时候,或是冷天走亲戚,她都会穿上这身衣服,体面得很。真正在家只穿那件洗白花了的斜襟深蓝色的厚重的大花袄,大军从记事起,便有这件大花袄,大军对这件衣服似乎有很深的感情。
小时候经常摸着在腋窝附近的一粒纽扣,便进入了梦乡,而这粒纽扣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待遇,而早早地松散了下来,大军娘攀了好几根这样的麻花纽扣,以便接替下岗的纽扣,所以腋窝附近这粒纽扣的颜色总是和别的纽扣有着不一样的颜色。
大军妈的节约是土焦村有名的了。大家都在猜想,大军妈是想盖大房子了。女人们总是在吃麻花和瓜子的时候能够平息内心的嫉妒。而谁也没有猜到大军娘真正地在筹划着什么!总之,大军娘的那双勤劳的手告诉人们,她一定是土焦村第一个富起来的人。
土地的表皮晒得有些干裂了,但是踩上去还是软软的。洪水像噩梦,但因为有了阳光,人们不再惧怕。大军娘依旧在收拾好菜园子,便奔到砖厂去了,大军有时会跟着去,大军娘的手上经常有血泡,洗衣服的时候便拿出一个大脚盆,打上胰子,站在脚盆里来回揣着,像是在面条厂和面,一浅一深地踩着脚下的衣服。额头上的汗水滚落在她眼角窝子里,一阵酸涩。
大军在一边偷偷地抹泪,这样的举止如果让母亲看见,会招来一阵骂。这骂声会让大军觉得母亲的爱让人窒息。这种完美的要求让自己学会了内化儿时的痛苦。可这种令人窒息的爱又让他感到幸福与安适,更是一种前进的动力。
大军的父亲很晚才回来,他喝了酒,倒头便睡在大军娘铺好的床面上,鼾声震耳,大军娘见男人喝成这样,又疼又恨。热毛巾一遍一遍地擦着,像是照顾婴儿一样地仔细。
老汪在镇上被村长二麻子拦在了一家很不错的饭店里,二麻子知道老汪是一个能点着火的人,因为担心自己曾有心拿上村的六十元钱而再起事端,便请老汪把村里的男人给镇住了,以后别再拿这事说短。老汪本是个不识字的汉子,因为有这样一身的蛮力,在矿上当上了队长,领着村里的男人在附近的一个矿井上找活计,以补贴家用。经二麻子几句花俏,便喝将起来。
喝过三杯后,二麻子便述起苦来:“大兄弟啊!我家的情况你时知道的,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婆要我二麻子来照顾,这么多年了,我可是不离不弃啊!那个柳王八说我在外面找小的,我哪有这份心哟!让老婆子知道了,指不定又疯成什么样来!工作上难免要和女干部接触,可这些人起这些幺蛾子,不是在拿刀捅我心口吗?我二麻子没做过亏心事,六十块钱让我起了邪念,但我是转念向善了啊!”
老汪见二麻子这么推心置腹地和自己唠家事,多半是同情,少半是猜疑,但这种猜疑又被他接下来的话彻底打碎了。
“大兄弟,我家婆子是要了我的命啊!十多年前生了一个女娃,她不吭不响地给丢了,我是真没撂脸子给婆子看啊!这也就算了,第二胎她还是偷着给丢了,那时候,我真想也不如把自己给丢了!你是不知道,四十多岁了没有儿女的感觉是什么吗?那叫无望!哎!真不知道这俩个娃是让人抱了,还是让狼给吃了!”二麻子说到这,便抱头大哭起来!那哭声想是一个孩子失去一个最钟爱的东西而发出的哭声,而且这哭声过后的哽咽一直持续在谈话之中。
“二麻兄弟啊!人生苦短,还是自求多福吧!”老汪因为被刘留利用一直不快活,又听到二麻子的家事,烦愁涌上心头,又焖了几盅。
“我的大兄弟啊!现在我和你想的一样,自求多福吧!来,干喽!”说着,一杯白酒仰脖下肚。“大兄弟啊!我跟你掏实锤子吧!我姐家的双胞胎其中一个是我的,婆子生的第三个女娃,我偷偷地抱给姐了,现在已经上小学喽!我那婆子也不知听了谁的鬼话,说如果生了女娃不丢掉,自己和男人的命就会丢掉。这可是我跟你的秘。。。。。。”
二麻子的话还没说完,老汪便拍着他的肩膀说:“兄弟,我知道你的苦,你的这把福气兄弟我怎么能?啊?哈哈!这只有高兴的份儿啊!”二麻子听着,抹着眼角的泪水。
老汪见二麻子这般,心里本想问六十块钱的事,便就随着一杯酒一起吞咽下肚,只字不提。
二麻子当村长是因为他父亲的庇荫,本身没什么能耐,二麻子唯有在广播上喊话,最为自信。他从不写稿子,出口成章,是个十足的秀才。他的长相并不如他的名字,他有着一副清秀的面孔,皮肤极为细嫩,常常因为这样的秀才脸而遭到村里女人的嘲弄,二麻子经常是耳红面赤地躲过一群女人。泼辣的寡妇说过:“就那身段,没个劲头,压在婆子身上没啥子重量,还想生男娃?再生十个还是格格喽!”本是嬉笑的话语,在二麻子看来,却是刺痛人心的伤。这样的话让二麻子要想象出十个女娃被豺狗叼走的血腥场面。他经常因为这般而喝得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