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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中萧云久久思索着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忽然在此刻的心境驱使之下脱口吟道:“风华逆旅,浮世尘埃。便天光云影,不与徘徊。纵三千大世界,亦四万载蓬莱。初心渐老,往昔何还......”
谁知萧云吟唱至此却无法再继续下去,因为他终生铭记的一句话出现在心神当中,那便是老祖宗曾经的教诲,若能脱天自在,这又算得什么。心念急转的萧云顿时福至心灵,当即便从这莫名的纠结中解脱出来。
是啊!人只能活在当下,既然清楚留下的足迹必将消逝于岁月之中,那么就让留下的足迹无比深刻便是。若能脱离了这天的辖制与作弄,无论什么都会有意义,悲春伤秋还不如活着尽力一搏,哪怕最终输了都不负此生。
虽然凡人永远不可能脱天存在,但凡人之心可以超越这世界。无论岁月怎样流转、世界如何无际,我心依然坚定、依然无穷无尽!老了的心也是凡人之心,并不只是少年会心有无尽。
于是疯子般瞎琢磨了好一阵的萧云,居然仰首向天大笑三声。随即在搞不清楚状况的众人,以及因为心念互通,同样在疯子般瞎琢磨的两位爱妻注视之下,连分毫时间都不再耽误,催动紫阳天衍盘将银瞳送归邪云城。
脱去纠结心有坚定的萧云,并不在幽冥领地多作片刻停留,马上再次穿梭返回凡界。可去而复返的紫眸仍然如同救火一般,没有再次返回雾叶岛,而是和小师妹与八百骑卫近卫,直接虚空穿梭来到光复盟所在的飞云峰。
萧云如此急切倒也是出于必然,只因为五日后将与巫族进行云雨山决战。心中再无疑惑的他自然全力以赴,更认为在光洲留下的这个足迹,必须尽可能的使其深刻,这便是自己人生的标记之一。
只是来到飞云峰的萧云虽然摆脱了莫名念头,却无法摆脱即将来到的心路磨练。因为刚刚从灵宝空间中出来的李馨儿,无比开心的在朝阳下放声欢呼,一时间居然连身边的夫君都忘记了,带着银铃般的笑声与呼唤直奔李家祖宅而去。
得见此幕的萧云,顿时感觉自己的心在飞速下沉,无源而至的恐惧开始漫延于身心。他当然明白失去父母是什么感觉,更清楚爱妻是多么思念亲人,却哪里还顾得上周围行礼的李家子弟,赶忙追上小师妹。
“馨儿先等等,我有话要和你说,你先不要着急好不好?”
“师兄夫君怎么啦?有事等我见了爹娘再说好不好,我已经好久没看到家里人了啊。”李馨儿显然无心和萧云多说什么,急切的回答几句后正要继续前行,却似乎想到了什么般回过头来询问。
“师兄、是不是我爹娘受了伤?还是我爹他不喜欢你呀?可是应该不会这样啊,我爹虽然有些势利,但是师兄你绝对符合爹的要求。难道是师兄你得罪我爹了,还是我爹打着师兄的名号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听着小师妹的话语萧云不知如何作答,他很清楚告诉爱妻实情会是怎样的后果。此刻他心中的恐惧感和歉疚,便如同潮汐般激荡奔涌不息,可怎么都没有勇气开口说出真相。
如此一来萧云难免的神色极不自然,李馨儿看到夫君脸色纠结无比,也渐渐的失去了笑容。于是某种早就存在、却始终不愿承认的猜测,开始涌现在小师妹心间。也只是几息时间,无法抗拒的恐惧让李馨儿双眼红了,泪水慢慢开始流淌。
“师兄、你在青灵堡的时候骗了我吗?我爹娘......!”李馨儿说不下去了,俏丽的小脸容光急速消去,已经开始显得苍白与憔悴。只是直勾勾的看着萧云、默默的流着泪,似乎在等待夫君给予消除痛苦的答案。
显然本就聪明伶俐、且已经长大近六岁的小师妹,早已察觉师兄当初的破绽。家人伧皇逃离后的家里怎么可能一尘不染?父亲的信更不可能不到一月时间就旧成那等模样。李馨儿其实总是在自己骗自己,害怕失去亲人才选择相信师兄而已。
萧云看着无声流泪的师妹,看着爱妻那痛苦的目光,更看到其中他认为的失望,觉得自己的心正在被千刀碎剐、在持续堕入无穷黑暗。虽然萧云早就明白老祖宗所说勿行诡道的教诲,但这六年来始终萦绕不去的恐惧,终于在此刻彻底有了暴发。
“馨儿......”萧云叫了声爱妻的名字,竟然再无法说多出半个字,所有的语言仿佛都堵塞于心臆之间。却是上前用力将小师妹拥在怀里,终于流下了他久违几年的泪水,或许这便是夫妻同心才能体会到的痛苦。
夏末依然火热的晨曦之下,心有无尽冰霜的夫妻俩久久相拥。似乎此刻世间的一切对于他们都已失去意义,惟有属于凡人的悲伤和泪水在涤荡过往记忆,在蜕变他们心灵的同时,也留下永不可弥补的伤痕。
听闻萧云已经返回飞云峰,得到子弟通传的李家两位族老,连忙和留在此间的两位老神僧迎了出来。却不料这才刚刚出了祖宅,还没来得及说上半个字,便看到萧云夫妻俩相拥流泪。只觉那几乎令人呼吸困难的气氛,时刻都在无声的肆意渲染。
李淳阳看着自家最值得骄傲的女儿,反而在回家的时刻悲伤得双目无神、无声泪涌,便如同已经失魂落魄一般。不由得暗自慨叹不已,这个李家的女儿既幸运又不幸,成年得到挚爱却幼年痛失至亲,造化如此的弄人啊!
虽然他们俩兄弟早被萧云多次交代,都明白不能说起李馨儿家人之事。可如今亲眼看到李馨儿如此悲伤,那源自血脉的带来的悲伤感应,使得他们很想上前去安慰这个可怜的孩子。却不曾想脚步还未迈动,便被两位老神僧随即持诵的般若心经阻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随着时间在悲伤的气氛中不断流逝,也随着能够安抚人心的诵经声持续传来,越来越多围拢过来的修士不禁沉默收声。不多时人们便围着萧云夫妻俩,逐渐形成一个大大的圈子。
同样沉默无言面有悲戚的人们,随着心经持诵之声仿佛都懂得了怜悯,几乎人人都在为饱经苦难的凡界家园悲伤。更有大劫中失去过亲人的修士,也在不知不觉间有了无声的热泪奔涌。
许久之后李馨儿艰难的从夫君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不断流泪的萧云怔怔的呆了片刻,仿佛心力憔悴的她已无力说出任何话语。然而那苍白的小脸之上,忽然无比违和也无比勉强的一笑,顿时把她的夫君惊得六神无主。
萧云当然知道什么是心的扭曲,这样的笑容在他身上早就出现过很多次,连忙急切无比的说道:“馨儿、馨儿,当时我真没看到爹娘的尸首,就算没有回到飞云峰,也很有可能躲藏在别的地方。这次我绝对没说假话,如果骗了你我马上不得好死!”
李馨儿闻言之后大而无神的双眼中立时一亮,仿佛又有了那么几分希望。就听得小师妹虚弱的说道:“师兄夫君,一定帮我找到爹娘好吗?”
“我保证尽我最大的能力去寻找,哪怕花上再多的时间搜遍凡界也会去找的......”萧云话没说完便察觉不对,早就已经心力憔悴的师妹,已经在他的怀里昏了过去。可见纵然是金丹修士也实为凡人,人活着最大的支柱从来在于心,
无比惶恐的萧云只觉自己的心已经碎了,却不曾发现他那剧烈激荡的心之力,在这短短时间内似乎又有稍许衍变。更不曾注意到心伤昏迷的爱妻,嘴角还有那么一丝刻意留下的笑容。
但这昏迷后的笑容是专门留给他的吗?估计只有萧云才知道。即便他此刻再怎么不镇定,片刻后看到爱妻的笑容心中顿时明白,这绝不是他幼年时心灵扭曲的笑。这就是爱、只能是无比真挚的爱,是小师妹惟恐自己也会悲伤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