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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笛子……”
素珍觉得自己,就和那根笛子一样,被他一掌碎成粉末。麺魗芈伤一股悲愤透胸而出,她看着他,大声道:“那是我送你的礼物,我知道今晚是送不出了。可你怎能就这样将它毁掉,你不知道,你眼中的一文不值却是别人心里的心肝宝贝吗?”
“送我的礼物?”
连玉终于朝她看来,眼中看不出丝毫情绪,极快的,他突然伸手将她扯到自己身前。
素珍手臂被握得像脱臼般疼,咬牙忍着,他已俯身到她耳边,声音肆寒,“别人用过的东西你胆敢送给我?那自然是你的宝贝,但在我眼里,却讨厌的紧。轺”
素珍顿即蟠悟,他误会了!她:“那是我重新做给你的,不是原来那根……”
“重新给我做的?”连玉唇角噙笑,“你约了我,却出现在李兆廷怀里,百般纠缠……”
他语气阑珊,似觉十分可笑,素珍一时哑口难辩,她无法怪责他不来赴约,因为是她邀约在先,如今,她却“失约”了哎。
四周,人们满腹疑惑,惊讶地看着这双突如其来的男女,女的行为大胆,男的衣饰容相清贵,气派逼人,竟都不似普通人。
几名富贾见被人捣了局,心忖定是商业对手前来挑衅,早已怒不可遏,低语一番,正欲将各人打手都联合起来,将人捕获,明炎初此时快步上前,低声一语,几人飞快地看了眼连玉,脸上竟一时怵色乍现。
素珍这时突地想起什么,眼中明显一松,“连玉,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能解释——”
连玉脸色如冰,仿似没有听到,也是这一瞬间,她已被他半挟进怀里,大步朝一个方向而去。
当在一处站定的时候,素珍难得开始心虚。连玉放开她,走到面档老板面前,“方才她给你的玉簪呢,多少钱,我来赎回。”
那只在自己面前缓缓打开的手掌洁白眩目,中年汉子恍觉眼前一花,他虽不识玉好玉坏,但眼前这人侍从的衣裳看着都比一般富贵人家好,这点眼色他还是有的,心想莫要被方才那两个书生说中才好,是富贵人家闹别扭跑出来的小夫妻,哪敢再有二话,立刻从怀中掏出簪子,战战兢兢的交到对方手上,“爷儿见笑,小.娘子就賖了点不值钱的茶水,这簪子小的哪敢要,就替她保存着……保存着……”
“谢谢。”连玉淡淡说了句,一瞥明炎初,明炎初立刻走过来,从腰间钱袋倒出一物,交到汉子手上。
那是一颗金光澄澄的金裸子。
不说那大汉顿时惊呆,周围的人都倒抽了口气。
素珍在旁,一动不动看着,眉目不觉都微微蜷缩起来,不知为什么,心里的愤怒突然渐渐消失。
而清脆一声响,连玉却再次当着她的面,将簪子掰断,扔到她跟前的地面,他唇角浮上一丝淡淡的弧度,声音极轻,只有她能听到的高低,“你的东西果然价值连城,情愿自残也要寻回,我的东西就只值几十文吗冯素珍。”
他每说一个字,素珍心里就为之颤抖一次。
他已是举步往前,雪白的袍摆轻轻浮动,仿佛方才其实什么也没发生过。
素珍捡起断成两截的簪子,奔了过去,用力握住他手臂。
妙音怒极反笑,“皇上,今晚的约定你就任由一个逆臣之后完全破坏吗?你饶过她不死,已是最大的恩赐。”
双城垂眸,聪明的没有说话,只用手紧紧握住项上璎珞。那是阿萝最喜欢的首饰。
连玉目光淡淡落在璎珞上,又看了眼握在臂上的手,低沉着声音,“放开。”
“李提刑,若你再敢无礼,我们只好不客气了。”白虎气愤出声,眼底都是厉色,青龙止住她,淡淡开口,“冯姑娘,主上已仁至义尽,请你识好歹,知分寸。”
素珍并不知道太多有关阿萝的事情,但双城聪明而美丽,妙音家世赫贵,就像李兆廷说的一样。她是明白的。
于是,她缓缓放手。
她知道,自己不够好。
“小姐,请。”
连玉亲自虚扶过妙音,缓缓前行,又淡声吩咐白虎,“看顾好顾姑.娘。”
玄武默不作声,向人群里的护卫无声招呼,与微微冷笑的白虎二人紧随连玉而去。
素珍站在原地,眼看着他来了,又即将走远,向那最耀眼的花灯而去,前方,明炎初叹了口气,他身旁几名富户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迎了上来,恭敬的点头哈腰。
素珍没有追,她握紧簪子,只是笑道:“六少,我最后只有几句话,盼你一听。”
她仿佛没有看到人群里悄然靠近的李兆廷,放缓脚步鄙夷地看着她的白虎,还有四周已是惊奇到极点的人们。
头顶细碎明亮,将整个天幕照亮的星光,她大声说道:“也许,我真的不懂怎么去爱你对你才是最好,在你身边的人,每一个都比我好多了。”
“但是,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以我父母的名义起誓,笛子是我亲手做给你的。”
“这和我是谁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不是因为你能为我翻案,我才向你靠近,而是你让我有了变成现在的勇气,面对过去所有失败,将来所有困境的勇气。”
“可是,我终归是冯家遗孽,我知道,在你心里,我说什么都和冯家的案分不开。所以,此时此刻,请容我让李怀素的身份,请求你,让我官复原职,让我再次证明给你看,我有能力为朝廷办事,直到得到你的认可,再开卷重审冯家案。”
“岷州的案子我一直都有参与,你可以问霍侯我在背后做了什么,如今说起,不是想向你邀功,而是想告诉你,我心里不仅有我家的案子,我心里还有你,还有大周百姓。”
她缓缓跪下,重重叩下头去,那并非情侣间的哀求,而始终是君臣之礼。
“今晚打扰了,草民告退了。草民明日便会从府邸迁出,草民已在京中找了地点落脚,会在那边等你消息。”
明炎初和玄武对望一眼,忽然之间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之色,妙音也是脸色大变,声音微哑,“岷州的案子……”
星空下,人声繁杂。靠得近的人似乎听到一段不可思议的话语,站得远的人只看到一场古怪又美丽的意外。
听到的人,有不解含义的百姓的,于是不明所以,有的颇知朝政,于是无比震惊。
后来,关于他们这些人的故事,民间流传着许多说法,但绝大多数人都不相信,认为只是穿凿附会。但那时对于已位居淑妃,在深宫激斗的素珍来说都没有关系了,因为,惟有当时是真实的。
星辰知道,灯火知道,经历过的人知道。
白虎恨恨看了素珍一眼,抬眼看连玉,他眉眼无波,风华淡定,稳厚平静,并未有所动。他始终是皇帝。
这时双城突然也伸手握住连玉手臂。他目光深深落到她的手上。
素珍缓缓起来,她就知道这个结果,今晚星光灿烂,但注定与她无缘,所以她许下了来日之约。
她心中冰凉,却冷静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往来时的路行走。
人们依旧惊慑,但这次,竟有人主动让开了前行的路。
仿佛看到人群中李兆廷投来一瞥,目光深沉鸷寒,素珍并未回应。
她已尽了她所有的努力。如果没有冯家的事,她会对这个男人死缠烂打到底,可是,就因为中间隔着冯家,她反而不能将所有自尊都丢弃,因为那样,连玉还是会怀疑她所做一切只为翻案,并非真心。
她已做了决定,若等不到连玉的消息,无法重回朝堂,就自尽殉父。
也许,只有她死了,会让连玉看在旧情份上,推翻先帝的决定,替冯家证明清白。她不是阿萝,所以只能如此,也成全了自己的自尊。哪怕,她委实不想死,她害怕。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出人群,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珍儿,你真傻。”
她侧身看去,只见冷血在暗影里缓缓走出,他应该跟了她很久,他眼中通红如血,他说,“我带你走。”
素珍低道:“冷血,我知道,你一直在看着我。谢谢你方才没有走出来,让我把能说的都说了,谢谢你包容了我这么久,可是,我还是不能跟你走。”
冷血定定望住她,良久,勾唇一笑,“那我也不能再陪你下去。因为我不喜欢没放弃了自尊的珍儿,我不能亲眼看着你把一身骄傲都埋葬了,变成一个可怜可恨的人,我不想自己最后讨厌你。”
“我欠你的钱永远也还不清了。你保重。”
素珍没有反驳,只是慢慢走上前,用力抱了抱他。
她一直镇静,可是当这个清冷又温柔的男子转身瞬间,眼泪却像断了线的风筝。
*
夜市很快又恢复了热闹,没有了素珍的夜市依旧美丽醉人,不会因此而改变,不同的是,许多人都仿佛多了些了悟,当中这白衣男子和两名姑.娘身份似乎非比寻常,都一时忘了猜谜,在一边悄悄打量着。
几名富贾态度更是殷勤,“慕容公子,请。”
明炎初报的是皇族大姓之一,慕容。
双城心中一边是苦涩,一边是微笑,但最终还是胜利的笑意占据一切,“谢皇上。”
妙音没有吱声,心中早被愤怒占据,她猛地抬头,想讽刺双城数句,又想,若连玉不向她道歉,她一定要他后悔。
而明炎初几人看着连玉,正等示下,去解灯上谜面,连玉突然将双城双手轻轻放下,侧身对妙音作了一揖。
妙音眼眶微酸,心想,好,我原谅你,却听得他道:“妙小姐,今晚得罪了,是朕失礼,朕会让小初子带人在此侯命,若你喜欢此间景致,可留下观赏,若你想回宫,就告诉他。朕改日再设盛宴赔礼。”
他说着一步上前,对几名富贾道:“请让全城百姓继续猜谜玩乐,这灯鄙人将以两倍价钱买下,一则用以支付百姓射谜费用,二则狂欢过后,请将它转赠给这位姑.娘。”
他说着伸手指向双城。
“是,公子请放心,小的们一定谨遵吩咐。”
富贾们点头如捣蒜,心中都窃喜非常。
青龙等人却全然惊住,双城眸光成灰,怔怔看过去,可这人朗声吩咐的同时,脚步已踏进了人群中。
“白虎,你和青龙负责带人保护顾姑娘;玄武,妙小姐的安危由你负责。谁都不许跟来。”
他一路奔走,途中臂膀一伸,似乎夺走了一个年青男子的什么,那人愣了一下,大声叫道:“我的折扇……”
明炎初飞步上前,再次默默的拿出一颗金裸子,清清嗓子,“我家爷的癖好有些古怪,公子稍安勿躁,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小补偿,给。”
男子眉眼一亮:“我家里还有很多折扇,需要过去再挑几只吗,保证可以满足不同服饰的搭配。”
明炎初:“……”
*
走到运河岸侧,看着来往的人们,温馨的一家子,亲密的情侣们,看着他们将盏盏荷花灯,放进河里,含笑许愿,素珍微微笑着,却终于又缓缓蹲下身子,将眼睛埋进臂膀里。
“哎,快去买荷花灯,咱们也许愿。”
“知道了,这就去。”
“我在这里等你。”
“好,宝贝儿乖乖等着,仔细莫要走散了。”
这是一对小情侣。
“夫君,你买吃的回来啦,你打算许什么愿?”
“唯小人与女子难也养,本少爷才不许愿,就你们女人信这些有的没的。”
“噢,那敢情是好,就说你不会信这些,所以方才娘子我和囡囡把荷花灯全放了。”
“爹,我和娘把灯灯全放了。”
“什么?老板,再来十盏。”
这是另外一家子。
“咦,姐姐,那姑娘在地上干什么?”
“别管,快走,我们到前面看灯楼去,那边的花灯才好着呢!指不定还有许多英俊的公子哥儿!”
……
身边传来风的轻响,人们的声音,人来人往,不断有人经过,驻留,笑看热闹,偶然也有人对她发出好奇的声音。
素珍将自己抱得死紧,却还是觉得寒意袭人,手背更是火辣辣的痛。
突然,头上被人用力一敲。她吃痛,心知是经过顽童,起身低斥,“哪里来的小鬼头,再闹姐姐将你……”
“将我怎样?”
“做成大花灯,放进河里飘……”素珍心头一突,她小心咽了口唾沫,睁着通红发涩的眼睛,看着眼前的浅浅发声的人。
一个白衣如雪的男人,他长身玉立,手拿折扇,站在她正前方,一双深邃清亮的眸子正淡淡睇着她,唇角微勾,傲然发问。
只是,和平日干净整洁得仿佛一尘不染不同,他额上布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一瞬,胸口仿佛被什么突然用力堵住,她想也不想,就往他怀里扑过去。
可他却往旁一退,让她扑了个空。
她有些发怔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他淡淡开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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