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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用给我解释那么多,那一晚的事情我已经不想再提了。”
不是不再介意,而是提起来膈应了自己。
听到这话,晏仲伟和张姨瞬间松了口气,完全没有注意到晏殊青难看的脸色,当即呵呵笑了起来。
“就说父子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殊青你没放在心上真是太好了,以后咱们谁也不许这事了哈,来来来,快来吃饭吧,咱们一家三口好久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了。”
张姨咯咯一笑,说着往晏殊青手里塞了双筷子,指着桌子上的糖醋虾说,“这道菜是你爸做的,他知道你就喜欢甜酸这一口,一大早就起来去集市买虾,你快尝尝他的手艺,是不是还是宝刀未老。”
一只红亮裹着酱汁的大虾放进了碗里,浓郁的甜香飘进了鼻子里,晏殊青却没有半点胃口,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既然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父子,有些话不妨直说吧,大家都挺忙的,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张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晏仲伟的表情更是难看到了极点,可能他从没有对一个捡来的养子这么阿谀奉承过,以至于这会儿扔下筷子就想翻脸。
旁边的张姨使劲推了他两下,使了好几个眼色,他才压住火气,挤出点笑容说,“殊青,别跟爸爸搞得那么生分,刚才我们不都说好谁也不再提过去的事情了么。”
“今天爸爸的确是来探望你的,看你过得不错也就放心了,其实……最近我和你张姨过得也不太好,你也看到了,你张姨现在挺着个大肚子,行动很不方便,再加上身体本来就虚弱,医生让多补补身子,免得坐不住孩子。”
“可这笔开支实在是太大了,咱们这家庭条件你也是知道的,爸爸一个人每天除了工作,还得照顾他们母子二人,我这身子骨也不利索,每个月买药吃饭生活起居,样样都要花钱,实在过得有些拮据……”
听到这里,晏殊青总算明白了过来,心里一阵尖锐的刺痛,只觉得无比好笑,原来他们演这一出其乐融融的好戏只是为了从他的口袋里要钱。
他的嘴唇绷得越来越紧,攥起来的手指都因为用力泛出了青白色。
旁边的晏仲伟却没注意他的神色,只是盯着他这几天养的颇为红润的脸色,忍不住冒出些酸意说,“我本来还担心你身边没人照顾,现在一看你住在这么好的病房也就放心了,等你身体好了记得多回家看看,也帮衬帮衬爸爸和你未来的弟弟。”
听完这话,晏殊青望着晏仲伟假惺惺的关爱眼神,轻轻的说,“所以,您今天和张姨来探望是假,关心我留没留在军部、能不能从我口袋里要出钱来才是真吧?”
晏仲伟脸色一僵,“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父母对你的一片关心在你眼里到底成什么了?”
“一片关心?”
晏殊青细细的咀嚼着这四个字,冷笑一声,“如果您真的关心我,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给我发过一条信息打过一个电话,是我的终端坏了还是你们干脆删了我的号码?”
晏仲伟脸色一僵,额头的青筋突突的跳,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看到他的表情晏殊青就什么都明白了,“看来不是听说我住进了军部医疗处,今天你们也不会急三火四的赶过来。”
旁边的张姨不知该如何圆场,忍不住开口,“殊青,这件事不是你想的这样,我们没有联系你只是因为……”
“张姨你不用给我解释这么多,我也不想再听这些假话,实际上你们今天只是想看看为什么我一个得罪了上将的人,还能安然无恙的待在军部里,甚至住这么好的病房吧?”
“那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二老,我的确还留在军部,而且保留着少校的军衔,以后如果没有意外估计也不会轻易离开,现在你们已经知道我还有利可图,接下来又准备做什么,继续让我陪你们演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戏码吗?”
“实话跟您说了吧,今天您别想在我这里拿走一分钱,我是得感谢您的养育之恩,可我也不是你们的自动提款机!”
他把心里话一口气说了出来,这感觉就像堵在水池里的污水终于排空了一般,让他瞬间松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这块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被他用最惨烈的方式掀翻了,过程或许会痛,但长痛不如短痛,他和晏仲伟迟早要走到这一天。
他的话狠狠刺伤了晏仲伟的“父权”,他抬手就想直接给晏殊青一巴掌,“你——!”
结果手才刚伸出来,晏殊青就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从小到大您打我的次数,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以前我任着你打,是因为我把您当成自己的父亲,所以我不还手,但现在是您亲手撕破了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那于我而言您只是个陌生人,对陌生人您还指望我任打任骂,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猛地一惯,晏仲伟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这让他的脸瞬间扭曲,一副恨不得打死晏殊青的表情,再也装不出父慈子孝的模样,破口大骂道,“现在不是你吃老子用老子的时候了!?你长出息有本事了,就想翻脸不认人啊!不过就是让你给家里掏几个钱,看把你给心疼的,当年我就是养只白羊狼也比养你这种狗东西强!”
晏殊青的胸口剧烈起伏,他不想和晏仲伟闹得太难看,只要他们两口子以后不惹自己的麻烦,他肯定会照顾他们下半生,让他们衣食无忧的安享晚年,可现在看来这么想的自己又得到了什么?
深吸一口气,他稳了稳呼吸,一字一句的说,“翻脸不认人的是您不是我,如果您今天来这一趟只是为了看看我现在混得好不好,能不能再利用一把,那您已经看到了,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一听这话,旁边的张姨突然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锤着晏殊青的胸口,“你这孩子还有没有良心!你爸爸他不是这个意思啊!他只是想来给你低个头重新和好如初,你怎么能这么伤他的心!”
张姨哭起来极其虚张声势,再加上挺起来的大肚子和嚎啕的抽噎声,让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晏殊青做了多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他气极反笑,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张姨,您现在有了孩子,我不跟您计较,但您也不用再说这些激我的话,其实那一晚你们在背后说我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你指望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替您儿子铺路,还要任打任骂继续当冤大头,未免也太不现实了,您说对不对?”
张姨全身一僵,一张脸霎时没了血色,强压住心里的不安,摇着头说,“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晏殊青轻笑一声,将那些已经凉了的饭菜全部扣上盖子塞到她手里,“听不懂也没关系,好好带着您的东西离开就行,这些饭菜我受用不起,还是留给您的亲生儿子吧,这话别让我再重复第三次,毕竟就算是个少校也多少有点实权的,不信您大可以试一试。”
听到这话,连晏仲伟都僵在当场,他没想到那一晚自己说的话全都被晏殊青听了去,顿时心里一虚,可一对上晏殊青没有温度的决绝眼神,他一瞬间又怒火中烧,抄起拐杖冲着晏殊青就打了过来。
“敢这么跟我们说话,白眼狼我今天非得打死你!”
晏殊青根本没费力气就攥住了他的手腕,让他疼得一时根本没法动弹,“是不是以前我让您打的太顺手了,所以让您以为就凭一根拐杖就能打死我?”
二十多年来究竟吃过多少次拐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晏仲伟的脾气很差,喝醉了酒会打人,在外面受了气回来还是会打人,总之在晏殊青上军校之前,他有无数理由对他说打就打,以前晏殊青觉得父子俩打断了皮肉还连着筋,反正也打不死人就让他发发脾气得了,可现在才终于看明白,在他眼里自己恐怕根本就不算个人,只是个可以利用可以糟蹋的出气筒。
不费吹灰之力的一手折断他的拐杖,晏殊青已经懒得再说什么,直接按下了床头的警铃。
“马上保全就会过来,二老如果不想直接被轰出去,就请现在立刻从我的房间里出去。”
晏仲伟气的哆嗦,不顾张姨的阻拦,扔想冲上来打人,一边挥舞着拳头还一边破口大骂,“当年我怎么就没让你饿死在路边!”
话音刚落,病房门突然“咔嚓”一声打开,三个人同时抬起头来,看到了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靳恒。
他冷冷的往屋里扫了一眼,目光在晏殊青身上停了一下,又看了看正准备扑上去厮打的晏仲伟和张姨,眉毛一挑,露出一抹冷笑,“哟,这是干什么呢,这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