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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老实说我没见过她发这么大的火,平日里她在老辛面前都是唯唯诺诺的样子。甚至连她那打字员的工作都是老辛给她找的。
我还记得十岁那年他们大吵一架的内容。这个女人可是在生下了辛柏宇才登上辛家的族谱的。而我一直都不在那个族谱上——据说它被供奉在千里之外的某个小祠堂里。
封建传统害死人。
我虽然不期待进那个族谱,但这也表明了我根本不在他们辛家的圈里。既然不在辛家的圈里,我又有什么资格去置喙人家辛家的破事?
于是,我慢慢爬起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只有在那个房间里,我才能稍微感受到一点平静的力量。
周倩薇在我身后不停的骂着“白眼狼”,我觉得她肯定不只是在说老辛,肯定也在说我。
因为我帮不上她任何忙,还泼她冷水。
可我又帮得上什么呢?我只是这个家里最多余的人。她要找帮手的话,辛柏宇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如果我从不知道我的地位,我可能还会像一个普通女孩和她一起抱头痛哭,但自从我知道辛柏宇才是他们的希望时,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我要离开这个地方的。
老辛和周倩薇都只是我的房东先生和房东太太,我没有钱,所以我只能顶着“女儿”这个身份来还债。
我多希望我也是身披着他们的欢欣喜悦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每当看到辛柏宇在家里作威作福,而老辛和周倩薇对着他百般疼宠的时候,我就会不断提醒自己我会离开。
因为我知道,如果第一胎是辛柏宇,我根本没机会见到这个世界的太阳,也不会有机会认识我亲爱的徐渺淼。
十二岁以前,我每天都在想为什么我是个女孩,为什么我不是个男孩,为什么我姓辛,为什么我不是别人家的小孩。
可十二岁以后我知道:女孩总有一天会离开自己的家,无论是嫁掉也好远走高飞也好,我都有机会离开我亲爱的房东们。
……
我端着刚冲上水的泡面,水很烫,有几次我都想撒手扔掉。可我想到了有关老和尚和杯子的故事:
一个苦者找到一个老和尚,他说:“我放不下一些事,放不下一些人。”
和尚说:“没有什么东西是放不下的。”
他说:“这些事和人我就偏偏放不下。”
和尚让他拿着一个茶杯,然后就往里面倒热水,一直倒到水溢出来。
苦者被烫到马上松开了手。
和尚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放不下的,痛了,你自然就会放下。”
疼就一定会放下吗?我不这么认为。
比如我妈周倩薇,她明明对着老辛用过的安全套哭得歇斯底里,可她却在当晚默默毁掉了唯一的证物。
就像是那些包庇自己孩子犯罪的慈母,明明她才是被背叛的那一个,可她却要费尽心思维持这个家的运转。她将委屈全部咽下,完全不像在我面前那样撒泼卖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