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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阿灵阿,看到对方脸色有些变化,眉头稍稍皱起之后,点了点头,转而又看向佟国维。
“是啊!江南闹成那样,直隶也理应跟着有些风浪,可朝廷居然没有接到一点儿下面有事的消息,看来这问题还不小。”佟国维拿手指抹了抹唇上短短的胡须,点头道。
“江南粮价暴涨,可直隶这几个月来的粮价却未见波动!佟相,阿大人,这可不仅仅是‘不小’!能让直隶粮商如此听话,这肯定是有人在暗中操控!”陈锡嘉说道。
“会是什么人?”阿灵阿忍不住追问道。
“我猜有可能是皇上!不过,这也说不准。……皇上虽是一国之主,却也不可能仅凭几句话就让一省粮价保持不变。而且,皇上若想平抑住粮价,肯定得用钱。可我也查过户部这几个月来的出入帐,上面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陈锡嘉略略思索了一下,说道。
“皇上该不会是从内库里拨钱吧?”阿灵阿怀疑道。不过,转而想到佟国维就是内务府总管,专管皇帝内库的时候,他的脸立即就有些红了。……如果康熙真的从自己的腰包里面掏钱,佟国维又岂会不知道?
“不是皇上!”果然,佟国维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那可就难猜了。”陈锡嘉呼出了一口气,说道:“有能力平抑直隶粮价的,除了皇上与户部之外,也就只有江浙两省。可是,现在江浙二省自身尚且艰难无比,又岂能再把手伸到直隶?”
“会不会是那个马德?”阿灵阿突然问道。
“马德?”
“是啊。这家伙可不仅是胆子大。能把两淮盐商围死,他的手段现在可是人人都领教了。而且,盐课向来是最赚钱的。安徽最近卖了这么多盐,他省里的藩库说不定早就已经盛不下了。拿出点儿来平抑直隶粮价还不就是小菜一碟儿?”阿灵阿说道。
“有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没错,皇上肯定是从安徽的藩库里调的钱!”陈锡嘉猛地一拍手,说道。结果,他的这个表现使得阿灵阿自我感觉好了许多,对他的观感也有大幅的提升。
“你们都弄错了!”佟国维摇头叹道。
“弄错了?”
“没错。动手的不是安徽,而是奉天,是费迪南!”佟国维从嘴里崩出了最后的三个字。
……
“这是佟保刚从奉天寄过来的信!”看到陈锡嘉和阿灵阿两人只是稍稍表示了一下吃惊后就都是一副思索的神态,佟国维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从一摞案卷里抽出了一封信交给了两人。
“费迪南把三百万石大米全数运到辽东,那个新建的叫什么‘大连’的港口附近。看来是瞅准了机会打算大赚上一笔啊!”
“三百万石?奉天哪来这么多粮食?那里才多少人?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陈锡嘉是户部侍郎,一看完信就表示了自己的怀疑。奉天居然能一下子拿出三百万石粮食,这太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
“这我也不信。可是,佟保在信中言之凿凿。三百万石粮食,他绝不可能开这种玩笑。”佟国维的话里有一丝埋怨。那个佟保,当初被自己安排到奉天当费迪南的属下的时候还满脸的不乐意,可现在呢?居然把家都搬去了!听说这家伙还跟费迪南来往甚密,平时也没什么消息奉上。要不是这回的事情干系重大,估计他还是不会放半个屁。
“奉天的大米……难道,皇上是想反悔,让奉天米入关?”阿灵阿也是知道当初那件事的。奉天刚产了大米就把江南米价打得大跌,惹得百官群起反对。现在倒好,一下子拿出三百万石,难道那费迪南想把江浙粮价重新打回地里去?不过这倒也是,现在江南米价暴涨,一下子打回去也不算错。
“极有可能。要不然费迪南把这三百万石粮食运到辽东干吗?”佟国维叹了口气说道。
“佟相您留下我们就是为了这件事?”陈锡嘉问道。
“没错。……从辽东坐船到天津,再到京城,途中所耗时间极短。而且,据我所知,费迪南现在手里有上百艘大船,一次就能装三十万石大米入京,他只要再雇上一些,到时候,三百万石大米恐怕用不了一个月就能全部运到直隶来!那可比漕运快好几倍。而且路程也短,损耗也少。皇上恐怕会心动啊!”佟国维也没说到底是为了什么,可他的意思阿灵阿和陈锡嘉都明白。漕运代表的是巨大的利益,可如果漕运被奉天的大米取代,那可就断了太多人的财路了。尤其是佟国维身为一群大臣的头领,就更加不能不为自己手下的利益考虑。
“朝廷每年扔在漕运上的钱最少也有五六百万两,多的时候有八百多万两,如果从奉天运,估计顶多也就是三百多万两……这么大的利差,想劝说皇上,恐怕难啊!”陈锡嘉禁不住挠起了头皮。其实他这还是故意说的少了!身为户部侍郎,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漕运所带来的利益。清廷每年在漕运上花的钱如果平均起来,差不多是三到四倍于江南粮价!而清廷每年都要漕运三百到四百万石粮食到直隶一带。这得是多大的一笔财货?尤其是漕船还有一项特权,这就是随船带“土宜”。什么叫土宜?虽然明面儿上说的是土特产,可是,里面的文章可大了去了。清廷规定,漕船上京,每船可挟带一百五十石“土宜”,免于抽税!而空船南归的时候,同也可以再带六十石免税货物!这一来一去,两百多石的免税品,吸引了大批的商人聚到漕船周围,形成了一种被称为“风客”的商人。“风客”,顾名思义,顺风之客,就是指搭漕船的顺风车赚钱。这些商人把各种东西带上漕船,乃至于还趁机贩运私盐。他们一般把利润与粮船三七分成,使得粮船在得到运粮的酬劳的同时,还能不出本钱就平白得到三成的商品销售利润。这就又是一大笔钱。每年最起码也有几百万两。另外,漕运的粮船大多是多盛米粮,运到京城之后,把该交的都交了,然后再把剩下的自行卖掉赚钱。这就又是一笔。康熙曾经下旨漕船禁卖余粮,结果却引起了直隶粮价上涨,由此可知这又是多么大的一笔交易!……如此林林总总,虽然清廷每年在运河的各关口所收的税总共才一两百万两,可漕运所关联的却是每年一千多万两甚至接近两千万两的巨大利益。也就是说,康熙如果把江南米改为奉天米,每年就可以为清廷节省数百万两,另外,还能增加数百万两银子的税收,这一加起来,那可就是差不多一千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这么大的一笔钱就摆在眼前,谁会眼睁睁着看着它飞走?尤其是漕运一停,每年治理运河的钱也能省下不少,还有就是运河两岸的旱涝之灾也能少一些,这也就又为朝廷省下了一笔赈灾款。还有……这简直就没法说了。
“再难也要跟皇上说上几句!”佟国维何尝不知道这些问题,可他也十分地无奈。本来,盐课出事的时候,因为有那个皇太子胤礽插手,他事不关己,只是在旁边等着看好戏。可是,又有谁料到这把火居然又烧到漕运上来了呢?那帮可恶的盐商,还有那个可恶的李蟠!有事没事儿的,乱写什么奏折?不知道事关重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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