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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身体。心下觉得很愧对她,便解释道:“当今是明君,但凡明君没有不恨宗族的,只是缺法子治他们。我同朋友们一起商讨法子,想着如果皇上查到我头上,我该如何说起。”
他的身体要好了。既然要好了,便要担起事来了。他读书多,胸中自有抱负,想着身体大好之后便当一名做实事的官,如今是个机会,先在皇上跟前挂个名。
“你们说到何处了?”于寒舟在他对面坐下来,倒了杯茶,打算听他细说。
他忙碌的这阵子,她忙活了下自己的产业,还出去走了走,实地考察了下,但这些事情用不了她太多精力,她也想着做点什么,让生活更有意义。
贺文璋听她问,便将这些日子以来所做的事说了起来:“我们讨论出几个推行方向,林先生的法子是最保守的,根据田地富饶或贫瘠来征税,富裕者多纳税,最激进的便是我那篇文章所讲述的,向宗族征税……”
于寒舟听着,提了一句:“多者多纳,少者少纳,划个线也可。”
划一条线,低于此标准者可不缴税,高于此标准着缴税。
如果皇上当真想做一个明君,想叫百姓爱戴,想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前无来者的一位,他就可以这么干。
贺文璋听了,神情怔住。良久,他眼中迸出明亮,“腾”的一下站起来:“我要记下来!”
于寒舟拦都拦不住他。
他一时激动,唰唰唰写满了几页纸,才从书房里出来了,冲着于寒舟笑:“下次我同朋友们讨论,你要不要一起?”
“合适吗?”于寒舟问。
她是女子,怕他的朋友们不乐意同女子同席。
贺文璋却是考虑过这个问题了,他试探着道:“你着男装?”
他想着,她是有才华的,只是随口一说,就给他们增加一个推行方向。况且她性子怕闷,他忙起来顾不得她,一直很愧疚。若叫她跟着,岂不是好?
而且,他就可以一直看见她了,既解了她的闷,又解了他的相思之苦,岂不是一举两得?
于寒舟觉得这个主意甚好,点头应了:“好。”
自此,贺文璋的朋友们再来,于寒舟便一同出席。贺文璋介绍她道:“这是我弟弟,你们唤她长荣即可。”
他化名长青,于寒舟随他取了个长荣。
她举止不扭捏,虽然生得过于精致了些,但也没人把她想成女子,只觉着她是个俊俏少年。见她话不多,但每次开口都有分量,很快接纳了她。
第一场雪飘落时,贺文璋同朋友们写的文章呈去了御前。他本人没去,叫贺文璟代去的。皇上知他身体不好,并没强求,看了文章后,很快找来心腹大臣商讨。
经此一事,贺文璋便在皇上面前挂了名。
他且不急,这场薄雪让他心生警惕,如今只想着千万别病了才是。
于寒舟带着丫鬟们在院子里玩雪,他只能干看着。
新税政策没能推行下去,朝堂上僵持得厉害,足足过了大半年工夫,皇上才稍胜一筹,将政策颁布下去。
期间,身体有所好转的贺文璋面圣两次,叫皇上记住了他这个人,而不仅仅是侯府公子。
转眼又是一年。
冰融雪消,万物复苏,猫过一冬没怎么生病的贺文璋,身体真正好了起来。
原本枯瘦的身形,逐渐充实,如今看去是一个稍有些瘦削,却高大挺拔的青年了。
他面色略有苍白,却不显得病弱,一双黑眸愈发明亮有神。
他不再困于府邸之中,常常在外行走,出没于读书人汇聚的地方。渐渐京城人都知道了,那个病秧子好起来了,是个难得的翩翩俊美佳公子。
因着他身量高挑挺拔,比贺文璟更甚,且眉目间总有些冷淡却不过分的神态,许多闺阁少女更喜欢他,远甚于对女子冷酷无情,毫不留情面的贺文璟。
但是她们喜欢也没用,贺文璋早在两年前就成亲了,同妻子感情甚笃。侯夫人每每出门,总要炫耀自己大儿媳,多么可人疼,多么温柔贴心,府里上上下下都说她好,等等。
别人夸她也就罢了,偏偏是做婆婆的夸,叫许多人不得其解,更佩服于寒舟的手段。
于寒舟有一次听下人学话,笑道:“我有什么手段?不过是命好,夫人疼爱我。”
她还特地跑到侯夫人面前,谢侯夫人在外面给她做面子,侯夫人便一脸慈爱地拉过她道:“感情都是相互的,你待璋儿一片诚心,对咱们侯府忠心耿耿,我都看在眼里,哪里是特意夸你,都是实话实说。”
于寒舟抿唇垂首,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侯夫人见她这样,更是心痒,等她退下后,便请来老先生问道:“我儿身体如何?我几时能抱上大孙子?”
言外之意,他们能圆房了罢?
老先生想了想,道:“仔细一些,倒是可以了。”
只要不太莽撞,不要命似的胡来,圆房是不碍的。他想着近来为贺文璋诊脉,他脉象总有些火气,但笑不语。
如今圆房的利大于弊,他才放了话。
侯夫人听了,喜不自胜,立刻叫人把贺文璋请来,对他如实说了:“你们赶紧着,我等着抱大孙子呢!”
贺文璋愣住了,随即嘴角就翘了起来:“我省得了。”
他从主院离去后,不紧不慢地回自己的院子。心里想,如何同她提起呢?
自她嫁过来,快两年了。知根知底,互相很是熟悉。她化名长荣跟他一同进出,他愈发了解她的为人,喜爱只多不少。
他认定她是今生唯一的妻子,但她是否也这样想,他没把握。
她待他很照顾,却缺乏了一些亲近,她始终记得当初的协议,并未真的把他当夫君看待。
磨磨蹭蹭间,到底是进了院子。
于寒舟正在盘点自己的产业,见他回来,就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嗯。”他说着,慢慢走进去,在她对面坐下。
于寒舟没察觉他的异样,埋头看着账簿。等到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她终于忙完,抬头见他还坐在对面,而且手里什么也没拿,就干坐着看她,不禁讶异:“怎么这样看着我?”
他犹豫了下,到底鼓起勇气说道:“母亲方才问我,几时能抱孙子。”
于寒舟听了,轻轻笑了,她问道:“你怎么答的?”
“我没答。”他摇摇头,“我等你的意思。”
她不点头,他不能胡说。
他见她沉吟不语,一时有些紧张:“我,我比从前好多了,以后还能更好,我会好好对你,你……你别走罢?”
他如今褪去那副形销骨立的丑陋模样,自问也是俊美男子了,再说话时底气就多了不少。说完后,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于寒舟这两年与他同吃同住,住在一个屋檐下,倒觉得这人不错。他还能允许她扮男装,与他同进同出,实在是个加分项。再者,他性格也很可爱,她觉得如果和离再嫁,恐怕是挑不到这么好的人了。
她如实说了:“我已经不想走了。你便撵我,轻易也撵不走的。”
他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
如此直白!
如此热情!
就跟他想象中的一样!
他心头如同炸开一团火,燎得他又痛又快活,嘴角止不住地上扬,都要咧到耳根了:“我不撵你。我怎么会撵你?”
他巴不得她做他妻子。
“不过,这两年我不想生孩子。”她补了一句。
她如今也才不过十八而已,身量将将长成,她不想冒风险生孩子。再过上两年,二十来岁,就可以了。
至于行房,两人如果说开,以后就要一个被窝睡了,难免擦枪走火。水到渠成的事,她不排斥,只不想生孩子。
贺文璋忙点头:“好,听你的。”
她不同他和离,肯跟他过日子,他便喜不自胜了。晚点生孩子?又有什么?再说,就算想生,也不是说生就能生的,成亲三年仍不开怀的,多了去了。
“倘若母亲问起,怎么一直不开怀,你不能推我头上。”她道。
贺文璋点点头:“自然。”说完,他还笑了,“我这样的身子骨,怎么也推不到你头上。”
于寒舟见他肯,而且无怨尤,微微笑了。
也许他以后会变卦,但这两年她的日子还是会很好过的。
“那我不同你和离了,你身体也大好了,之前答应送我的东西……”于寒舟记起这茬,问了一句。
当初说好的,她安安分分做贺大奶奶,他死后为她留了东西。不知那东西是什么?
贺文璋听了,摸了摸鼻尖,答道:“是温泉别庄。”说完他急忙补充,“你不同我和离,别庄也是你的,你想几时去住,便几时去住。”
他若死了,别庄给她。他活着,别庄也是她的。
“倒没区别了。”于寒舟笑道。
他想了想,道:“那我每季画一副花样,给你打首饰?”
总不能叫她觉得亏了,他得好好对她,她才会死心塌地跟着他,热烈地爱着他。
夜间,贺文璋提前叫人撤掉一副被褥,两人躺在一起。明明没挨着她,他身上如火烧一般。
健康的体魄带给他属于雄性的强势和魄力,他翻身覆在她身上……
次日。
贺文璋携着于寒舟到主院请安。侯夫人见大儿子圆房后仍然活着,并且红光满面,意气风发的样子,热泪盈眶:“好,好。”
贺文璟也为大哥开心。他原先总觉得于寒舟嫁过来心思不纯,虽然嘴上不说了,心里总是提防的。现如今,他由衷唤一声:“大嫂。”
“二弟也要定亲了吧?”于寒舟对他一笑。
贺文璟脸上有些红,不自在地答道:“嗯。”
他和女主相识相知,很快要成为一家人。但这次于寒舟不会多做什么,她的男人,没什么不好,她的日子过得充实而快乐。
百花盛开之际,贺文璟定亲,而后于寒舟和贺文璋离开京城。
他在皇上那里挂了名,立志当一名做实事的官员,首先要做的,便是体察民情。
他生在锦绣乡,纵然读书极多,也识得不少贫寒学子,到底没有亲眼见过百态众生。他要游历一番,于寒舟同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