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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如离弦之箭射出,同时两手一招,背后长剑如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飞出。

    正是“御术”!

    这下万暮白是全然看不懂了。且不说起势就似是而非,楚映雪的双手也像有招潜藏,而剑亦如此,二者竟像是毫不相干,捉摸不透。万暮白猜测,师父已经简化了很多技巧,不然定是气剑齐出,根本不会让他看清楚。

    万暮白一时间不知该看师父的手还是在空中飞舞的剑,用上别仙踪想计算楚映雪的出招,可是刚一运动心神便觉得眼花缭乱、头昏脑涨,而想要单独去看一处,却会被另一处吸引过去,容不得他集中精神。

    可是他至少知道,师父使的定然还是乾坤·廓朗,其中一定没出乾坤剑法的范畴。

    果不其然,万暮白这么一想,就能看懂一些了。

    剑凌空飞舞,不是没有规律的,万暮白勉强看出了八荒、不期、悦庭、广厦、苍芷等招,但全部转瞬即逝,或者刚刚看上去像一点,一下子就变了,甚至其中还有些完全就是没有章法的挥砍。

    万暮白看了很长时间还是没看出门道,心里暗暗猜测往后招式也全完无果,以至于这一遍的乾坤·廓朗楚映雪已经重复了好几次都没被察觉。

    一直保持了专注很费心神,万暮白即使眼前很是清晰,但也无法集中精神去看了,眼神麻木,机械地去猜测,可奇怪的是,他竟然无意间猜对了好几次。

    全神贯注时一头雾水,心神疲劳时反而能准确预测,万暮白真有点哭笑不得。

    “无招!”这个词跳到了万暮白的脑袋里。

    对啊!师父此番是要教他乾坤剑法的法门,怎么会儿戏?开始就把他的丹田打碎强行二气化一又怎会是临时起意?

    第一遍是让他发现与平时的矛盾之处,第二遍让他感悟到人剑合一的心法,那这第三遍呢?

    第三遍的运剑之法定然是与元气有关,但更多的还是心法层面。

    万暮白手上别仙踪的手势还是没停,他也渐渐摸到了门道。若是将一切招式简化,不再成招式,仅凭手感将每一个动作连在一起,一切都仅仅是临时起意,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剑要落在哪里,那么对手又怎么知道,怎么反制呢?

    万暮白缓缓闭上眼睛,心神合一地去感悟,细细回想师父三遍的乾坤?廓朗。

    结合第三遍时的感触,万暮白将心神介于朦胧中,回想起来的情景也如雾里看花,模糊起来,但是偏偏这样,心中体会更深。

    万暮白两膝盘坐着,如梦游一般,双手悬空舞动着,杂乱无章。有几次,他的动作像是要去拔背后的剑,但手到一半就掠过,虚空一抓。

    万暮白不知不觉运起了元气,觉得身体暖洋洋的,似有特殊的导引之法,元气在指间、手臂、躯干任意游走,曾经主动调动兵气的刻意感消失,根本不需要特地去调动,元气自己就随着念头来回穿梭。

    不知因为是元气本身的特殊,还是因为他已经踏入了人剑合一的境界,或者二者都有。

    整个人的状态一如乾坤箫入手时,与天地相合,明自然至理,自然清气在缓缓朝他移动,将刚刚踏入的结丹修为变得稳固,丹田内元气的碎渣有了向中间凝聚的趋势,若所有的修为凝成了一个整体就成了金丹,进入了金丹期。

    万暮白睁开眼睛,发现弥漫着一股薄薄的雾气,想来应该已经快要寅时了,自家师父则看着他,淡然问道:“有所眀悟?”

    万暮白忍着心中激动,不管是重逢之喜还是突破之喜,郑重地点头。

    楚映雪也赞同地点了一下头:“那便好。”说罢便准备转身离开。

    “师父!”万暮白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过往的感慨、重逢的喜悦,以及又要分离的痛苦,还有不知何时还能再见的心酸苦楚。

    楚映雪被万暮白这么一喊,浑身一颤,僵住了,似想要回头,但又不敢。

    “师父……”万暮白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不舒服,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别走……”

    此话一出,万暮白再也忍不住了,低声抽泣起来:“师父,我想你了,这么多年了你都没消息,我还以为你不要暮白了!”

    “师父您不知道,您写的信,我一个字都不敢看,生怕一看就哭出来,还是小霜念给我听的。可是……”

    “师父我真的好怕你不要我了……”

    万暮白到最后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在不停流泪,把多年心里憋着的情绪一股脑全哭了出来。

    “师父,我不会胡闹了……我会好好练剑,好好修炼的……那次是因为李家那小子说您坏话我才动手的……我不是故意惹您生气……我想跟您多待一会儿……”

    哭到后来,万暮白说两个字就抽一下,蹦出几个字下来都连不成完整的句子,前言不搭后语。

    忽然,万暮白感觉自己的脑袋被环住,靠在了一个柔软的地方,愣了愣神才发现,自己被师父抱在怀里了。

    “暮白别怕,时候尚早,师父再陪你会儿。”楚映雪如耳语一般温柔地说,她只想说给万暮白一人听。

    二人就这样,楚映雪爱抚着万暮白的头,万暮白本能地抱着楚映雪,一动不动,直到万暮白不再抽泣,如小时候那样抬头仰视楚映雪。

    万暮白松开双臂,不好意思地抹着脸上的眼泪。楚映雪捻起衣袖帮万暮白,笑骂着:“这么大的人了还怕羞?”

    万暮白也厚着脸皮回答:“师父面前,徒儿永远是孩子。”

    师徒二人就这样天南地北地聊着天,楚映雪为万暮白讲述自己的江湖见闻,而万暮白说的最多的还是卫霜。

    “师父,有时候我还挺羡慕小霜的。”万暮白望着天空,眼里充满了向往。

    “为什么?”

    万暮白怅然说:“因为他的师父一直在他身边啊。”

    楚映雪沉默了,深深地自责着,或许万暮白在乾坤卫有着无限风光,但是所求再简单不过,可是自己有能力却没做到,只好转移话题:“他师父是谁?”

    “就是在考官席上那位女子,可厉害了,不动用灵气能徒手把一个筑基揍得体无完肤!”万暮白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哦……是她啊。”楚映雪恍然大悟,“她很厉害,一眼就看出了为师是元修。”

    “师父见过上官师傅了?”万暮白好奇地问,“平日里上官师傅经常把徒儿叫去,一同指点徒儿与小霜。徒儿受益匪浅啊!”

    “那你切莫错过这场机缘啊!”楚映雪笑道。

    眼看着明月西垂,东方已泛起了鱼肚白,楚映雪起身要离开了。

    万暮白心里有千万般的不舍,但也明白,师父定然有自己的打算,只是有一个问题一直憋着,一定要问出口。

    “师父……您……当初为什么不辞而别?”

    本来万暮白想问的是为什么会乾坤剑法,但是哪怕心中疑惑,也觉得不重要。

    只是为何,师父会离开得这么突然。

    万暮白记得很清楚,那次是他第一次跟随乾坤卫出任务,下着鹅毛大雪,他见师父在雪中只有一个斗笠,风雪一个劲地往她身上、脸上砸,甚至还钻进了衣领和袖口。他于是又返回,把自己的裘衣披在师父身上,还没等师父说些什么就跑开了,生怕跟他纠结到底谁应该披着裘衣。

    结果回来的时候哪里都没了师父的踪影,一问徐武才知道,他出任务当天,师父就辞行离开了。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白芷园,推开房门,发现房间里的桌上整整齐齐地叠着那件裘衣,边上就是空语剑,还有师父留下的四个字“贤徒勿念”,便再没了师父的消息。

    那段日子,万暮白经常发脾气,侍女奴婢有点小差错就会被他逮着骂个狗血淋头,还一直念叨徐武为什么不派人探探师父的去向,而一人独处的时候要么像丢了魂似的一言不发,要么就是练剑疯魔了一般。这场闹剧直到父帅查案归来,用家法把他屁股差点打烂了才结束。

    可是这一切,万暮白对楚映雪只字未提,只是淡淡问了一句“为什么”。

    楚映雪沉默良久,内心在强烈地挣扎,最终开口:“因为为师怕见到你,就再也走不了了。”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还是万暮白先打破寂静,假装豁达地说:“师父别怕,徒儿能照顾好自己的!”

    楚映雪知道万暮白是不想让她牵挂给的台阶,便借坡下驴,伸了个懒腰:“好,待破丹结婴,你我师徒再会!”

    走出一段路,楚映雪甩出个红色的东西,万暮白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一看,是条剑穗,入手很是柔软,还残留这一点温度。

    “原来那个该换了!”远处传来了楚映雪的声音。

    万暮白跪下朝师父远去的方向三叩首。

    楚映雪催动修为,飞速朝索隙城而去,一半的路程都过了,“哎呀”一声,赶紧掉头返回,直冲荆楚书院的医馆。到了医馆门口,楚映雪看到被她封住经脉,一动不动跟个门神似的赵子云。

    赵子云原本在努力地冲开经脉,可是被封得死死的,一点缝都没有,兵气根本无法通行。结果就在这时,一看又是昨晚那人又来了,赵子云心想这人来去无踪,神不知鬼不觉,甚至都感受不到那人的修为,不免有些心惊,但一瞬的心惊过后便升起一股怒火,奈何那人戴着斗笠,还蒙了一层纱,根本看不清面孔,可能是个女子。

    结果人家根本不在意他的心理,直截了当地威胁:“问就死!”然后解开了封住的经脉,又消失无踪,一点痕迹都没有。

    “靠!”赵子云骂了一句,心里又气又憋屈,也不知往哪发泄,要不是碍于面子,他都想躺地上打滚了!

    他不就是担心万暮白跟过去看看嘛!结果被人封了经脉站一晚上,那晚风凉飕飕的,吹得他鼻子都要堵住了,还不停从嘴巴往里灌风,他招谁惹谁了!

    行军打仗这么多年,头一回这么委屈啊!

    “行了,赶紧进来自己煮点汤药。”身后传来许冰凌清冷的声音。

    许冰凌其实已经醒了,起来发现赵子云不在就觉得不对劲,结果万暮白也不在,门还虚掩着,透过门缝一看,赵子云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她刚想看看怎么回事,楚映雪就出现了,许冰凌也吓了一跳,两手虚按,准备随时召唤冰灵琴。后面的她也听到了,而且她有理由相信,有那么一瞬间,一道完全陌生的气息锁定在了她身上,只是一转眼就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万暮白回来,看到二人都已经醒了,解释说自己晚上睡不着,出去修炼了。有了刚才的经历,许冰凌和赵子云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闭嘴,毕竟说到底,这是万暮白的事情,与他们无关。

    索隙城的城墙上,卫霜如往常一样吸收日出时的东来紫气,结束时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又有晨风一吹,很是舒服,只是今天的风感觉有点不对劲,很碎,像被拦住了一样。

    “前辈应该就是暮白的师父了!”卫霜保持着盘膝的状态,既然人家没有直接出现在他面前,就说明不怎么希望自己知道其真面目。

    卫霜说完,身后还是没有声音,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感觉是不是错了,还是试探了一下:“想来,前辈应该昨夜见过暮白了,才来晚生这里。”

    还是没有动静。

    卫霜有点忍不住想回头,刚有这念头,背后传来一股柔和的气息,缓缓融入,进入身体之后竟然就此消失了,不知究竟为何物。

    “多谢前辈。”虽然不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礼数还是要到位的。

    而且他也知道那人没有必要害自己。

    卫霜见许久没有动静,只好好奇地转头去看,结果空无一人,仿佛从一开始都是他在自言自语。卫霜无奈地撇了撇嘴,心想这些高手都怪怪的。

    他看了看太阳的高度,时间差不多要回去了,今天还要去探望一下万暮白。

    回到店里,叶挽君正好起来了,两眼朦胧,还没完全醒。

    “卫……卫……卫哥……”叶挽君打着哈欠说。

    “我带了早点回来,洗漱快点。”

    “唔……”

    卫霜来到上官涟蕊房间外,轻扣房门,听到传来一声“进来”,推门入内。上官涟蕊看起来起了有段时间了,但是还没有细细打理,衣服只是随意地套了一身,头发也是简单地扎了个束,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

    卫霜走到近前,跪下行礼:“给师父请安!”

    上官涟蕊放下笔,宠溺地看着卫霜说:“起来吧。”

    “谢师父。徒儿买了包子和豆浆,请师父去用早点。”

    “好。”上官涟蕊起身,卫霜跟在后面,把今天修炼时遇到万暮白师父的事跟她说了。

    “给了你一段机缘?”上官涟蕊问。

    “嗯,应该是的。徒儿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融入体内,但是要去找,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上官涟蕊若有所思,拉过卫霜的手,于他寸关尺探入,只是察觉到了很细微的元气,很是奇怪,随意地跟着卫霜的灵气布散于内,也没有对他的身体有什么反应,就像临时起意随手放在那似的。

    甚至若换一个修为同样的人,都很难发现,以为那只是卫霜自己的本源之气。

    万暮白师父她是见过的,不像有城府的人,可这也太奇怪了,哪有人会随便在别人体内留下修为,还没什么用处呢?

    而让她更难解的是,万暮白的师父明明只是元婴巅峰的修为,为何能有瞒过化神的实力?

    上官涟蕊隐约觉得这点元气似乎于卫霜的心境有关,再深入便没什么发现了,疑惑之余,也感慨元气功法的玄妙。

    “师父,可有发现?”卫霜试探地问。

    上官涟蕊思索片刻,说:“你试试抱元归一,有没有感觉丹田有暖流。”

    卫霜回答:“徒儿已经试过,并没有什么感觉。”

    “想来那人也是知道不可随意传人修为,否则会适得其反。既然没有好处也没坏处,那便放着吧。可能是个什么奇特的术法吧。”

    卫霜行礼道谢,与上官涟蕊用罢早饭,便叫上叶挽君一同去荆楚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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