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钧州城的一夜,是注定难以平静的一夜。
以行舟宫的祈行殿为中心,足足断了七十二道山脉,祸及无数林野,即便是苍茫的夜空,也都蒙上了一层血色。
两位灵修八阶,竟天境界强者的战斗,波及甚广牵连极大。
哪怕是行舟宫内外八十一门,万余弟子紧急疏散,也造成了不少伤亡。
但更多的伤亡,来源却并非文山与文无境的战斗,而是因为文一叹的一句话。
行舟宫终究是变天了。
即便这天变的过程比较慢,还得延续诸多年月,但行舟宫的长老弟子们,已经明白谁才是行舟宫未来的主人。
两夜一日之后,迎来了第二个黎明。
在那位断了一臂,浑身浴血着瘸拐走路的老人颓靡归来之际,文一叹已经提前一盏茶的时间,与梅大先生离开。
是返程圣域的路。
离开钧州城的路上,两人租了一辆牛车,车板无棚,赶牛的汉子坐在车上,倒是稀罕这样的贵人会坐牛车。
梅大先生看了一眼,正摆弄行舟宫的宫令把玩的少年,不由得好奇。
“你怎么不留下?”
文山已经在他与文无境之间做出了选择,又有圣域的压制,明面上文山已经无法在做些什么。
至于暗地里,梅大先生丝毫不怀疑,这少年会有更多的手段,对付他祖父。
既然如此,留在行舟宫渐渐接掌权势,巩固自己的势力才是捷径,他还想回圣域做什么?
听到梅大先生的问话,文一叹腼腆的笑了笑,颇有些独属于少年的不好意思。
“您不是知道吗,就是道公子临别之际,与我议论的那事儿。”
是希望能够迎娶帝鸿圣皇之女的愿望。
文一叹自然不会放弃,这对他而言意义重大。
听到这话,梅大先生故作恍然的看了文一叹一眼,这才知道对方竟不是在说笑。
“莫说那位是否愿意将女儿嫁给你,你娶那小姑娘做什么?”
若只是为了复仇,亦或者巩固行舟宫之势,梅大先生相信,凭借这少年本人的手段足矣。
除非他想更进一步。
就像是那日圣域朝殿内议事之时,天机阁那位嫡长孙,意图向自家圣域的小菊姑娘提亲,打的或许就是一样的主意。
可惜天璇子的运气很不好,小菊姑娘已经有了倾心之人。
是个佛修。
而且天下五域皆知一句真理,永远不要与佛修抢女人,西域的佛修报复心最强。
北疆的魔修性子爽利,报仇从不隔夜,喜欢立即分个生死。
中州的灵修性子深沉,报仇千般算计,擅长一击杀人诛心。
西域的佛修就更厉害了,他们与人有仇,从来是细水长流,而且还收利息,故此甚至引申出一句俚语。
——和尚报仇,日日夜夜。
何况菊小小看上的,还不是一般的和尚,是拥有‘九转金莲体’的禅子梵伽,是不二佛祖羲和的嫡传大弟子。
……
……
牛车晃荡着前进,文一叹听着梅大先生的询问,不知该如何回答。
娶她做什么?
这还用得着回答吗?
“我想要的不是行舟宫,是圣域啊。”文一叹认真的回答,眼瞳中满是诚挚。
亦或者说,他想要的是执掌中州的权柄,是圣皇的继任之位。
闻此,梅大先生倒是没什么意外,因为中州年轻一辈里,打着这个主意的人很多,只是以前这些青年俊杰们的目标是菊小小。
而今罕有人知晓,帝鸿圣皇凡尘还有一个女儿,未来等到中州年轻一辈的俊杰们知晓后,他们才刚刚失去的追逐目标,估计又会更替出新。
文一叹只是比诸多的中州年轻俊杰们,更早知道这个消息。
“您知道的,能够醒掌天下权,成为人上之人,于男子而言是无可抵挡的魅力。”
文一叹清楚,他的灵修天赋莫说与布足道相比,哪怕连陈语生与天璇子都有所不如,绝然没有机会问道至高境界。
那么以修为证道,执掌一域风雨的路子,就不可能走通。
既然如此,迎娶帝鸿圣皇的女儿,无疑是最快的一道捷径。
牛车走的很慢,迎着夏风,梅大先生又从袖中,随意取出了本书卷慢看。
对这少年的回答,他没什么态度,亦或者说只要于世间子民利大于弊的事情,他都不会持反对意见。
这行舟宫的少年有些异想天开,但并不是麻烦。
“你忽略了两件事情。”
梅大先生好为人师,哪怕不是讲课,偶尔也总喜欢与少年人叨叨两句。
“那位不喜欢你,所以不会将女儿嫁给你,而且就算你真能娶,你也争不过另外两位。”
前半句很好理解,凡尘并不喜欢这个行舟宫的少年。
哪怕这少年的身世很可怜,哪怕这少年没犯过大错,哪怕这少年也曾做过许多有益于中州子民的好事,但这些与凡尘不喜欢他并不冲突。
之所以肯让他来行舟宫拂照一二,是因为凡尘欣赏这少年的手段与能力,承认这少年的功绩,但并不代表喜欢这少年的性子。
至于后半句,更为简单。
哪怕真的能娶了那位小公主,凡尘又凭什么将圣皇之位传给女婿呢?
无论是布足道还是陈语生,都要远比文一叹合适中州之尊的位置。
前者自不必说,本就是凡尘自小培养的嫡传大弟子,一直被凡尘默认作为接班人培养,哪怕凡尘后来成亲有了孩子,也从未动摇过更换继承人的念头。
这一点梅大先生相当清楚,何况不仅是凡尘个人,哪怕是他与圣域诸多宿老,也对布足道满意至极,不觉得有谁比布足道更合适。
即便没有了布足道,还有陈语生,作为帝鸿圣皇之子,若论亲疏,定然会比女婿更近。
陈语生的灵修天赋与性子,同样颇为圣域宿老们认可,亦是一小部分人支持的对象。
有这两位少年珠玉在前,圣域何需从旁来引蒲石。
悠悠翻着书,梅大先生静静看了起来,两侧山林的景色他看腻了,现在有些无趣。
面对梅大先生指出的两个问题,文一叹沉默了片刻。
他认真的回答:“但这只是你们长辈想当然了。”
长辈的意志,有时候并不代表小辈们的意志,有时候两者甚至是截然相反的。
“凡尘陛下不喜欢我,并不代表那位小公主不喜欢我,万一她会爱上我呢?”
言语间,文一叹甚至理了理发冠。
迎风流苏,锦衣如玉,恰是一派少年温柔。
“说实话,我觉得我的相貌相当俊朗,性子也讨女子喜欢,哪怕在诸多中州俊杰中,也能够脱颖而出。”
中州年轻一辈,除去布足道与陈语生不论,在外貌方面,文一叹不觉得有谁比他更为倜傥。
天底下有哪个小姑娘不喜欢好看的少年郎呢?
何况他远比布足道这种性子,更容易讨女子欢喜,知道怎么哄姑娘开心,对付一个小姑娘实在手到擒来。
只要那位小公主喜欢他,凡尘陛下那里便会好说许多。
“至于道公子和语公子,您自己心里就没数吗?”文一叹的言语毫不遮掩,这亦是他对圣域有想法的底气。
虽然罕有人知晓,哪怕圣域诸多宿老也被蒙在鼓里,但作为同辈人,或者说最了解布足道与陈语生的竞争者,文一叹反倒发现了某个难以置信的事实。
最有竞争力的那两位,反而是他们自己铁了心没有兴趣。
那位帝鸿圣皇之子,并不愿意被权势束缚,大抵是因为不缺,所以根本不稀罕。
至于布足道,倒是藏得很深,但文一叹隐约能够明白,这人‘好’的并不像是个真人,反倒如戏本子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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