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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侧一声清脆的开门声由远及近地向大厅外侧传了过来,而也就在这一瞬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本来十分骚动的大厅这一刻忽然沉寂了,大家的表情仿佛一瞬间都石化了,纷纷都低下头就连外侧那些和我二伯同辈的叔叔阿姨这时也都唯唯诺诺的站在原地不敢出声了,这一刻大厅门外那一声又一声断肠的抽涕哀求却清晰地顺着细分吹到了耳边深处的深处......“林夕...”
“...嗯!?...爸!你刚才...”
“林夕,你听我说,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出这个大门,记住了吗?!”
“爸,怎么了?...”
“你别问那么多,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嗯,我记住了.......”
“好了,你先找个地方坐下,等等我就会回来了...”
“爸,爸...”
望着大厅内侧那扇还未掩上的房门,我不知道父亲和大伯婶婶他们几个在里面都谈论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能和堂姐、堂弟一样进去旁听,我只知道从这个门里走出来的父亲和从前明显不一样了,他的眼神中似乎像是在躲避着些什么,我还是呆呆地站在那个令我十分尴尬的地方,等着、等着,就像是小时候放学时站在学校门前等待父亲的到来一样......没过多久大厅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我不知道是这些人心里像是明白这件事情的来由还是不得不装出来这样的表情这样的举动,我只知道那一刻我没有遵从父亲的话,还是一步一步迈开了走出大厅的步子...每当走到旁人面前准备从他们口中了解一下情况时,还未等我抬头询问便看见那些人都低下了头一声不吭,有的干脆就像是在躲避着瘟神一样还未等我走到他们跟前他们便早已迈开了匆匆躲避的步子...直到走到大厅门前看到了背着双手神情不自然好像满是心事站在那里的父亲时我才停下了脚步,这时眼前紧跟着发生的情景顿时使我骨鲠在喉却又不知所措:婶婶和大伯还有我的父亲都站在大厅门前一动不动,看着我那个年纪比我还小两岁衣着华丽完全不像是参加葬礼的堂弟一个人大步上前一把将那个跪在地上还在抽涕哀嚎的妇女强拉了起来,强行有意向一个空旷的地方走去,而这时那个女记者也连忙跟了上去,试图要将那个妇女拉回来,可还未走两步另外几个穿着整齐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便一把拉住了她和另一个也跟着去的摄像师,而后另外几个中年男子迅速便在他们两个面前组成了一个人墙完全遮完了全部的视线,被束缚的那两个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任其怎么摆都摆脱不掉,抓的是那么的死仿佛是害怕什么东西被录制下来似的,但站在那里的人除了父亲脸上有表情以外其他人脸上毫无任何情感可言...我提心吊胆轻轻地站到了距离父亲仅有几步之远一个十分不起眼的角落,毕竟刚才父亲对我说话时满是皱褶的脸颊上的那份认真我还是能感觉出来的...透过那一丝的漏光看着堂弟搀扶拖拽着那个妇女一步一步走到了一个视线无法到达的空旷角落,又看着那个妇女不断试图挣脱而又不时回头满是坎坷的眼神中流漏出的那份无助凄凉,这时我又回了回头看着大厅里面站着的那些低着头一声不吭的人们,心里猛然觉得他们就像是前来赎罪的信徒,然而猛然之间不知不觉的我也变成了这样的信徒,那一刻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适应学校外边的生活我才发生了变化还是在我内心深处我就是这样的本性...我紧紧地闭上自己的双眼想要看清自己的面貌,可眼前一黑的瞬间我只觉得一股股浓烈的恐惧撕裂了我的肌肤,不知是这个大厅弥漫的恐惧在侵蚀我的心脾还是我内心深处的恐惧正在四处蔓延...还未等我鼓起勇气挣开双眼,只闻‘啪’清脆的一种皮肤接触声,这猛然却又熟悉的声响,就像是山崖野狼最后的一声断吼触及了我内心的最后一丝愤怒,一时间猛然挣开了双眼便看到婶婶那只还未收回到原处,仅离那个女记者此时泪眼中已流出愤怒表情的脸颊似乎只有一厘米的细手,那一刻我是多么的想上前紧紧抓住婶婶的手再让婶婶向那个对我来说素未蒙面的女孩道歉,可心中的那头热血沸腾的野兽不知为何始终还是被死死的关在了牢笼里...虽然是素未蒙面但是从小就受到父亲熏陶的我是绝对不允许当着我的面欺负老幼和女人的,但当转眼看到一旁还是静静站着的父亲时,我顿时又不知所措了...也许今天注定就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你为什么打人啊?!别以为你们奇家有钱有势我们就会害怕你们,总有一天...啊!......”
还未等挨了耳光的女孩身旁那个身材略显魁梧扛着摄像机的大男孩愤懑不平的抒发完自己心中的怒火,只见站在婶婶一旁的那个看上去十分娇小,小时候对我十分爱护甚至曾经为一只受伤的小鸟哭的一塌糊涂的堂姐一巴掌就重重地打在了那个大男孩的脸上,是那么的用力、那么的用力...大男孩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身材十分娇小的女孩,也许是受过高等教育吧,一时间又把层层怒火压到了胸腔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满是仇恨的眼光几乎想要这里的人全部都死!...而也就是我这个身材娇小的堂姐重重地打了这一巴掌之后,本来站在大门外边和大厅外侧的那些衣着简朴十分普通的叔叔阿姨们这时都又低着头慢慢走到了大厅的里面,没过多久本来我站的那个距离大门前还有几步之遥十分不显眼的角落顿时变得是那么的显眼了......“我是不会交出这份录像资料的!这件事就应该让人民都知道,你们这是在违法!...”
“姑娘,我这会儿还是在和你讲道理,如果你还是这么的不讲道理,一会儿我就让一些不讲道理的人给你说话了,到时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你们奇家就不怕受到法律的制裁吗?!”
“我们有什么好怕的,我们都是合法公民,我们都在遵纪守法,只是姑娘你今天可是做的有点过,说你私闯民宅不过分吧...”
“你这难道是在遵纪守法吗?!你看看你都在做什么!”
“那你看看都谁看见我不是在遵纪守法呢......米琪,我们回去吧...我相信你大伯和三叔他们几个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
“嗯。”
待婶婶和堂姐转身离开之后,大伯身边的那几个穿着制服看着就十分强壮的男子便气势汹汹地走到了那两个电视台工作人员的面前,交谈了片刻之后便采取了一些只有在网上新闻才能见到的画面,只是眼前的这些人都带着塑料手套也从未对那两个人施暴,只是强摁控制了他们之后便当着他们的面将事先就准备好了的东西替换了掉在地上的东西...见此情景曾经幻想过要成为正义英雄的我只觉得一股股的热血顺着我的血管涌遍了全身,可当看到此时已慢步走到我跟前的婶婶那双透着冰冷杀气的眼神之后我便像是一只见了雄狮的野狗变得是那么的温顺那么的惊恐...不知觉我又闭上了双眼,不知是在躲避着婶婶那双可以杀人的眼神还是在躲避着眼前发生着自己无法原谅的场景......有时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就在一闭眼一睁眼之间,有时又觉得时间过得很慢站在世纪的长河之上遥望中华上下五千年却无法引渡我这一叶扁舟...那天早上除了那个意外出现的妇女和那两个意外出现的记者之外一切都是按照婶婶的计划在执行着,别墅——陵园——别墅——回家......汽车行驶在灯红酒绿的大街之上,透过车窗依稀可以听到路边冷饮摊前啤酒堆里的酣畅快谈,但此刻坐在回家的汽车上我和父亲却怎么也无法开口甚至连呼吸都是那么的细微生怕打破车内的宁静...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我清楚地感受到父亲那只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微微地抖动,一直到车子停在小区单元的车位父亲放在方向盘上两只手的抖动始终未能控制得住....那夜父亲第一次为我倒上了白酒,那夜第一次见到父亲酒后在母亲遗像前哭的像个孩子......期间我问父亲,今天突然出现在二伯葬礼上的那个妇女是谁,父亲没有多言,只是双手先端起桌前的那杯白酒放在额头边闭上双眼嘴唇微动几下之后抖动的双手便将那杯酒顺着杯沿起身在眼前的一片空地画出了一个‘一’字......“她是你二伯娶你婶婶之前认识的一个女人,她是个好女人,自从你二伯离开她之后,她一辈子都未再嫁人......”
“可...为什么......”
“这件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
那夜醉了真的醉了,等醒来时已是下午两三点,自己侧躺在桌子前的沙发上全身好不难受...惺忪的双眼模糊的视线看着眼前熟悉的桌子、茶具,可就是感觉缺了点什么......“爸,爸?...爸!?...”
在叫了几声未得到回应之后,本来模糊的神经一下子变得绷紧了,双手摁着沙发边沿用力一怔,连摇了几次头深吸了几口气待稍稍清醒了之后连忙起身,可一时间只觉得脑袋很重很晕又猛然间随势倒回到了沙发上,而就在这时鼻孔中不断地窜进来嘴角溢出带有浓烈酒精味的气体,一时间胃脏一股股的酸味便如翻涌的大浪来回激荡,曾经有过这种感觉的我,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匆忙起身连跑带爬终于到了卫生间...等全部处理妥当洗漱完毕之后,这才稍稍有了点清醒的意识,四肢才渐渐听从了自己的控制,可整个房子都找遍了除了发现一封放在我书桌上用父亲的手机压着对折的纸条和厨房旁边桌子上摆好已经泛凉的饭菜外还是未见到父亲的身影...脸上不断冒着热汗的我还带有酒味的双手匆忙打开了那张对折的纸条,可还未读完我便像是一只发了疯的犀牛疯狂的向门外跑去......林夕,当你看到这个纸条我已经不在你身边了,今天早上看着你睡得那么的熟所以没有叫醒你,你不要怪爸爸...爸爸这段时间有点事要做所以要离开家一段时间,你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你公司那边的事情已经有人帮你处理好了,以后你就不用去了,你只要在家好好休息就行了,你银行卡上会定期有人给你打钱的,要是不够了记得去取...对了,桌子上的饭菜是你妈生前和你都最爱吃的菜,记得吃......平静的海平面上如果起了大风即使再豪华的游轮也会沉没在大浪之下,没人能阻止大海愤怒时的吼叫就像没人能阻止这天孩子猛然间离开了父亲的恐慌......我就像是一个幼儿园走丢了的孩子,在大街上奔跑着、寻找着、呼喊着...那一刻我放下了所有的东西完全没有在意跌倒后爬起来满身泥泞呼喊时周围人流漏出来的怪异目光,疯狂地奔跑、疯狂地呼喊、疯狂地寻找,只是因为之前父亲曾说过如果哪一天他要去做一些重大事情之前一定会再做上一顿全家人都爱吃的饭菜,当时我还以为父亲在和我开玩笑,可今天看完父亲留下的纸条和厨房前桌子上的饭菜之后我才猛然间知道当时父亲并不是在和我说笑......打完了所有可以联系到的人的电话得到的答案几乎是一致的,跑完了所有的车站看到的情景也几乎也是一致的...不知跑了多少路,不知喊了多少声,也不知喘了多少气,只知道拖着最后一口热气爬上距家最远的那个车站前大理石台阶上时,右脚的皮鞋早已不知所踪,嘶哑的喉咙早已干裂难耐...望着路上路灯下来来回回似有似无笑着朝着我看的奇异目光,将勉强能控制得住的手缓缓插进衣兜摸了半天,刚拿起一根香烟,烟盒便从手心滑落了,看着手中的那个打火机,不断抖动的右手这时怎么也无法点起嘴边抖动的香烟...望着眼前使出了剩余最后的一丝力气的两只手握着的打火机上那一缕防风的火苗,此时嘴角扬起了早已遗忘了会心的笑,只记得第一次为父亲点烟时也是这样的火苗...一缕熟悉的香气顺着喉咙蔓延全身之后一瞬间只觉得全身都是那么的轻盈,刚将那缕青烟吐出准备站起身来回家时才发现头是那么的重、脚是那么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