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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家里大门,我一个回头就见某人已经脱完鞋子,且异常熟稔的从门边鞋柜里取出室内拖鞋换上,然后大刺刺越过玄关,登堂入室。
连句招呼也不打,自动自发得象是回到自己家,== 。
我抿抿嘴角,慢一步跟进,瞪了丝毫没有上门做客那份子拘束模样的迹部景吾一眼,把书包随意一扔,脚下往厨房拐去。
客厅里留着灯,却没有人迹,想是竹内小姐等不回我自己下班回家去了…不过也好,省得被看见寻上门的男生,然后她大惊小怪。
要知道,三条樱子可是鲜少鲜少领人回家,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
“要喝点什么?”走进厨房之前,我头也不回的询问身后那家伙,不料半晌都没得到回音,于是略略侧首,只见他大爷安坐在沙发上,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没注意,总之没有吭声。
好吧——那就给他喝白开水好了。
按下额角蠢蠢欲动的青筋,我改变了用丰盛物质招待客人的主意,转而从橱柜里摸出两只杯子,倒好白水,施施然端回客厅。
“看什么?”把手里的物件往茶几上一放,我出声问道。
迹部景吾保持着正襟而坐的样子,眼睛却东看看西看看,面上的神情更是有些奇怪,象是看到不可思议的东西,满脸的讶异。
等了一会儿,他仍是没有动静,我挨着他坐下来,嘴角一抽,“所以我说…看什么呢?”我家是普通民居又不是盘丝洞,至于看到未解之谜似的半张着嘴么?
“啊嗯?”迹部景吾嘴里发出一记无意识的单音,慢吞吞收回视线,象是才刚回过神似的,眉梢一跳,“啊~我是在奇怪你家居然这么普通。”
微斜的眼角,灰紫凤眸倒映着客厅金黄的灯火,折射出浅浅的,波澜似的流光。
“你以为该看到什么?”随意端起一只杯子拿在手里,我垂下眼,慢条斯理吹拂袅袅升起的热气,借此掩饰,亦或者造就令人松弛的假相。
如果想要从身边这人嘴里套出东西,我不认为单刀直入能收到效果,还是迂回些的好,所以…一开始捡些零碎东西说说,别让他察觉我心怀鬼胎。
………
“嗯~”尾音轻轻挑高些,又绕了个弯,音色绵长酥软,低沉沉的,有一点点疲惫后的嘶哑,还有些放松,“我以为至少会多点严肃的东西,而不是…”
说到这里停顿片刻,他倾身把脸逼到我面前,一双眼睛直勾勾对上我的,“象样板屋似的居家摆设。”
“我看不到任何属于你个人气息的痕迹,倒象是借住的旅馆。”
我愣了下,想了想,然后笑起来,“负责打扫的是竹内小姐,我不怎么留意细节。”说是这么说,心下却突地一跳,多少有点惊诧于对方的敏/感。
也不知是被训练出来还是怎地,此刻迹部景吾字里行间竟带着一针见血的锐利,然而他的感觉很正确,我对这里没有归属感,因为连同人生在内都不是自己的,自然不可能费心打理。
电光火石间心潮起伏,我摆着面具似的平静表情,故作无意低头,浅浅呷了口水。
良久,竖得高高的耳朵里传来一记哧哼,低低的,带了些难以言喻的愠怒,随后,身侧空气微微卷出流动,他横过手端起另外一只杯子。
我直直瞪着面前的茶几,听着空气里细细碎碎动响,布料摩擦发出的声音,他喝水时若有似无的吞咽与呼气声…不知为什么,气氛就此沉淀下来,甚至到了凝固的地步。
不知作何反应的我只得保持着无所事事的姿态,心下却渐渐忐忑————身边的这人表现得高深莫测,也不知是受了刺激还是怎地…
或许是我多心?总觉得隐隐投到身上的目光里藏着不知名的深意。
过了很久很久,空掉的杯子叩到茶几上发出一记轻响,握着杯身的修长五指松开,骨节分明的手腕在半空转个方向,随后我的肩膀一沉,人被一股力道扳着换个方向,与他面对面。
“有人对我说…”咫尺间的脸微微扭曲,声音听上去似是咬牙切齿,“道明寺司是你的初/恋/情/人?”
“哈?”我张口结舌,一时忘了该说什么,提到半空的心脏不知道该放下来还是继续紧绷。
这什么神展开?酝酿了这么长时间的险恶气氛竟然只是微带醋意的质问?
眼角重重一颤,我顶着迹部景吾黑到能拧出水的脸色,把‘就算不讨论凶案现场也该说一说和那有关的事物,这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话题是怎么回事?’这句吐槽压回肚子里。
迹部景吾大爷你凶恶的眼神…令人压力倍增啊喂!
“怎么?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迹部景吾眼角一跳,收紧指间力道,竖起纵纹的眉心象是在说‘快点给本大爷老实招供’。
我嘴角一抽,满头黑线,“谁告诉你的?”谁这般八卦?还手眼通天到能把闲话传进你大爷耳朵里?
“不是说你从来不喜欢花边新闻的吗?”
甚至还有些深恶痛绝,要想在冰帝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常识之一,不就是千万别在最高统帅面前嚼舌根?无论内容对象是谁,情节是否属实。
………
“总会有人说起。”迹部景吾撇撇嘴角,象是想到什么不愉快的场景,随即声音略微拔高了点,“那果然是真的吧?今天你是去约会?”
重点错了喂!我大囧,挣了挣被擒住的肩膀,赶在他的气息变得更危险之前开口解释,“好几年以前的事了喂!现在不是要算总账吧?”
“没这么夸张吧?”
这一摊子乌龙是怎么回事?天雷滚滚啊喂!作者你敢再狗血一点么么么?
言归正传赶紧的!趁我耐心尚未告竭。
迹部景吾的目光瞬也不瞬,象是要从我脸上看出是否在撒谎,半晌,他缓缓眯起眼睛,哧哼一声,“那么今天是怎么回事?”脸色仍是臭臭的,语气却开始缓和,手也松开了。
“道明寺司可不是细心到肯亲自登门给名不见经传的校友送庆典请柬的家伙。”说完他把背向后靠了靠,长长的腿折成一个漂亮的角度,另一腿跷上去,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庆典?”我莫名其妙的重复。
“啊嗯~那家伙是这么说的。”迹部景吾点点头,然后语气一变,带着点接近嫌恶的意味,“结果有人告诉我,你和那家伙也许趁此机会旧情复燃。”
“你想多了,真的。”我默默抽了抽眼角,想了想,决定摊开来把话说清楚,免得天大误会继续下去,“道明寺司…确实是找借口,只是他真正想做的…”
并非对我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亲!
我动了动,把姿势换成爬到沙发上,端坐着,直直瞪着迹部景吾,“道明寺来向我询问关于岛川深介的最后。”
“并且知会我,岛川深介的新游戏。”
“你说什么?!”迹部景吾的神色呆愣片刻,随即蓦然一变,猛地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支起身体,表情错愕不已,“新游戏?”
静静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灰紫凤眸微微睁大,仿佛若有所悟的低声说道,“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啊——你遇到的那个…可能就是新游戏的环节。”我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耸耸肩,“所以我才想看看你究竟遇到什么。”
迹部景吾沉默下来,嘴角绷得死紧,“居然又是他?”干涩的声线,眸光晦暗莫测,“该死!”
阴沉沉的,似是自言自语的低咒一声,随后迹部景吾垂下眼睫,神情象是陷入沉思;见他那副模样我也不好出言打扰,只得默默等着。
………
他径直安坐着,面沉如水,双手象是潜意识动作地抬起环抱在胸口,左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半垂的刘海掩去双眸,周身收敛张扬气息,整个人变得阴郁起来。
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犹豫不决,想要脱掉手套趁机偷窥的念头翻腾不息,却又每每在行动的前一秒戛然而止。
许是…我少得可怜的原则在作怪,他没有亲口答应之前怎么也越不过底线。
那坑爹的外挂…我想重频这种事如果能够自制,未经当事人同意的情况下我无论如何也不允许私下动作,有意识的‘窥视思想’,破廉耻程度堪比强/奸。
好吧好吧~我与伦次了!
抬手抹了把脸,我扭头冲着无人的客厅狠狠抽了抽嘴角。
都什么神兽的形容词啊喂!自己咒自己么?!
半晌过后,平静的空气浮起波动,随后,我的脑袋重重一沉。
温热的手掌按在头顶,狠狠往下一压,就听得迹部景吾说道,“我把看到的东西说给你听,不要肖想窥视本大爷的**。”
沙哑的语气,内容不甚友好,却有欲盖弥彰的担忧在其间。
闭了闭眼,拿掉他作乱的手,我顶着肯定被揉成鸟窝的脑袋白了他一眼,抿抿嘴角,不知该说什么。
我知道的,这人神情再如何恶劣都不过是虚张声势,我和他彼此心知肚明,稍微剧烈一点的情绪波动都逃不过三条樱子本身异能的感知,所以…
此时此刻他的犹豫我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转述和看见是两种概念,再如何可怕的言语形容都比不上亲眼目睹的冲击,迹部景吾说过,他看见的可是‘与午休时那东西同样下场’,被剥了皮的动物和被剥了皮的人…
那是想也知道的,‘恐吓’与‘恐怖’两种天差地别的认知。
这家伙…迹部景吾这家伙…我长叹一声,放下团成团缩在沙发上的身体,双腿落到地上,上身却不由自主往他肩上靠过去。
脸颊贴在温热布料上蹭了蹭,闭上眼;不管外界如何定义这个人,无论是倨傲还是跋扈,这家伙…在我眼里,此刻都是极可靠的人呐~
即使是温柔也藏在别扭的强横里,笨拙到只会用高傲掩藏关怀,是个好孩子呐——
真的是,受之有愧。
闭上眼睛,失去视觉后其它感/官变得敏锐起来,我嗅到从某人身上传来的沉馥香气,极特殊的,不知如何形容的气息,仿佛盛夏骄阳,绚烂到炙热的感觉。
开口说话时他的胸膛微微起伏,低沉沙哑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让人不自觉安定下来的频率。
………………视角转换的分割线………………
认识三条樱子以前,整个世界对迹部景吾来说不过是寻常风景,然而与三条樱子相识之后他才悚然发觉,却原来身边隐藏着无边无际的恐怖黑暗。
其实迹部景吾已经有所觉悟,关于和她在一起时会得发生的种种意外,他也做好心理准备,迎接突如其来发生的事件。
是他自己选的路,无论等在前方的是什么,只要保持着冷静的心态,他也有自信,一定能够化险为夷,安安稳稳走出危机。
因为,还有她在。
放学的时候,迹部景吾接到来自道明寺司的电话,彼时他不甚在意,虽然有些奇怪对方所持的理由:英德学园聚会的请柬,不管从哪种立场来想都不该是道明寺司亲自送过来,三条樱子虽说曾经就读英德,可她和道明寺司不是同一届的学生。
奇怪归奇怪,迹部景吾却也没多想,或者该说他不屑多想,于是就答应了,至于道明寺司能够用什么理由将三条樱子从他眼皮底下带出去,就是对方自己该烦恼的问题,反正迹部景吾是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通情达理归通情达理,迹部景吾却也做不出帮普通朋友约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那种不知如何定义的行为。
后来,等到社活告一段落,迹部景吾去到休息室发现人去楼空,三条樱子不告而别时他还有点错愕,打电话与道明寺司确认之后复又失笑,说起来他是小看他脾气暴躁的同门,能够把她引出冰帝,想必不是用‘请柬’那等破绽百出的借口,算是有点意思。
虽然好奇于勾得她心痒难耐的理由,他也不是太过在意,所以笑笑也就过去了,直到从别人口中听见那句话。
………
因为午休那次恐吓的缘故,日吉若参加社活时带来了月森瞳。
迹部景吾不知道那女生究竟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社活中途休息时和日吉若几乎形影不离的月森瞳竟然故意提起关于三条樱子的行踪一事。
其他不知就里的正选也就跟着起哄,然后不知谁提起看到三条樱子偷偷摸摸离开社办,结果焦点就变成三条樱子的去向问题,迹部景吾来不及阻拦,又碍于少年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只得恨恨然说出实情。
关于道明寺司相邀。
之后却是月森瞳出人意料的言语,‘啊?英德的道明寺司?他可是三条学姐的初恋情人。’
晴天霹雳打得迹部景吾头晕眼花,心情一下子坏到最高点,现场其他人面面相觑,表情俱是诡异中透着尴尬;休息时间里大家多少有些小心翼翼,甚至连社活结束也再没谁不知好歹旧事重提。
迹部景吾怀着不知名的心情很快完成网球部正选繁重的训练,洗去一身疲惫立刻打电话去自家酒店做了安排。
道明寺司答应过他很快结束与三条樱子的会面,并且会把人直接送回她家,迹部景吾决定掐着时间点杀过去,然后把人拎到酒店去完成从未好好完成的约会。
彼时他也没想到会发生那般惊悚的事,虽说经历过较之常人高/潮迭起许多倍的事件,迹部景吾也没能料到,当三条樱子不在身边,他竟也能亲眼目睹一般人或许一辈子也遇不到的恶劣事件。
他原以为的,只有三条樱子的诡谲气场会得吸引莫名其妙的变态————这种想法,果然是太天真了!
………
一切很快安排就绪,迹部景吾在驱车前往三条家的路上临时改变主意,他让司机直接去酒店,许是心血来潮吧~他觉得还是先保证约会场所的安全性,再让道明寺司将人直送过来,方才是上策。
结果…打开位于酒店顶层套房门的迹部景吾第看见的是一片混乱,场景不知如何形容,总之就是明明白白的,狂欢过后的残局。
描金地毯星星点点洒着深色痕迹,不知名的液体四下飞溅,甚至连家具都溅染到,地上扔着许多团成团的纸巾,不明所以的布料扔在地上墙角,纱帘低垂的双人床被褥掀在地毯上,从缝隙一眼看进去里面更是凌乱不堪。
浴室门半敞开,丝丝缕缕水雾顺着灯光飘溢而出,空气里弥漫的,除却香气,剩余的尽是暧昧不明的味道。
对于迹部景吾来说,此刻的心情是侥幸占据上风————幸好他先过来看了下,要是因为疏忽带着三条樱子同行,两人必是要尴尬到无以复加。
他的原意不过是和她呆在套房里看看夜景,才没有别的什么想法!虽然有亲吻拥抱的冲/动,眼下这种明显蕴含暗/示的场景,对于他和她来说却是非常不适合。
他步步小心呵护的这段感情还处于萌芽状态,如果被她误会…结局显而易见的,是极不美妙。
领路的服务生满脸莫名,对于迹部景吾愤怒的眼神注视,慢一步站在门口的酒店负责人,表情更是难以言喻的冤屈。
迹部景吾背着手退到门边,对于负责人结结巴巴的解释不予置评,脸色黑到不能再黑,那什么‘实在万分抱歉,总台电脑系统的疏忽’能拿来当借口吗?!
再然后,却是进入房间去到浴室察看端倪的服务生发出的惨叫打断了凝滞的气氛,无论是迹部景吾的郁结还是负责人的百口莫辩。
………
通过联系确认此处房间此时绝对是无人使用状态,服务生出声高呼好几次仍未得到回答之后前去浴室察看究竟,却没想推开那扇半掩的门,人就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等在外面的迹部景吾发现服务生神情惊恐到极点,不知看到什么,只会朝着浴室里惊叫,连话都说不完整;领着负责人一个箭步冲进去的同时服务生跌跌撞撞爬起身,面色见鬼似的青白交错。
三人飞快擦身而过,下一秒,站到浴室前的迹部景吾整个人惊得呆住,他看到无比恐怖的一副场景。
鲜血,仿佛春日公园的花团锦簇,嫣红血色开得漫无边际,瓷白地砖,象牙色洗手台,水汽蕴氲的小小空间里到处都是红色。
最刺眼的却是浴缸,上方水龙头喷淋而出的热水依旧急剧冲刷着,半靠在墙上的那物只勉强看得出人形,被冲洗得很干净的肌肉透出浅浅粉色,青紫筋络凸起,剥去皮肤的脸庞,森白牙床龇成狞恶弧度。
现场惨不忍睹,说是地狱也不为过。
沉浸在无比惊恐里的迹部景吾忘记转开视线,耳边忽的响起剧烈呕吐声,眼角余光里却是和他一起的负责人扶着门框,吐得乱七八糟。
不久就是后方房门口纷乱的脚步,被这么一打扰迹部景吾反而冷静下来,也顾不得恶心到不行,反手拖住负责人就要退出去。
脚下方才一动,隐在浴室里视线死角处的一道身影就被看得清楚。
那人也半靠墙壁瘫坐,朝着门口恰恰与迹部景吾打个照面,置身恐怖到骇人听闻的场景,那人却满脸微笑。
是的,微笑。
迹部景吾定睛看了一会儿,得出的仍是上面那个答案————背靠墙壁坐在地上的人,衣物凌乱,**的肌肤沾着血,最明显的是放在身前的手,十指血淋淋的,诡异的却是表情,迷迷瞪瞪的眼,神色仿佛极是愉悦。
那样犹自面带微笑的脸,看在迹部景吾眼里,除却诡异,还有就是极不祥的预感…那人,是西门总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