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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平民?我生下来就是皇家的人。你们都不想当皇帝,这宫中的主人应该是我!”
二月绿草才生,孙琳踩着绿草,在脚下辗出汁来,再走上宫道,留下清晰的脚印,直到他住的宫中。
是张太妃宫室中的一角。
宫中地方太多,萧护也用不了,有些地方他全然不管。孙琳大了,自己单独搬出在这里,张太妃给了他几个宫人,都年青。
年青的宫人,没有萧护首肯,也不会到这里来。可孙琳依然不满足,他不想失去宫中锦衣玉食,不想出宫当个平民。
他出过宫,知道平民是什么样子。贩夫挑担,走卒劳苦。他不想!
有两个年青的宫女,是孙琳收用过的。见他回来,含笑嫣然:“您回来了?”孙琳一阵灰心。这是什么称呼?
既不是皇子,也不是太监。自己和孙琳两个成年男子居住在这里,不尴不尬要到几时!他抬步入宫室,见到一个人。
“九殿下?”孙琳皱眉。
九殿下已近中年,正慢慢品茶:“不想你这宫中的茶,和我宫中的一样。”孙琳快崩溃:“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高大的身影过来,把孙琳笼罩其中:“大成长公主快死了,你知道吗?”九殿下不无快意。孙琳吃吃:“这与我什么关系?”
“我就是想说,旧皇朝的人一个又一个,快没了!”九殿下笑容满面,却透着冷酷。孙琳咬咬牙,瞪着他的伤腿:“你恨她们不支持你,你也恨太妃,可我们没得罪过你!”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一个一个,全当不上皇帝!”九殿下平静:“当初这两个女人不肯支持我,看看她们支持的人,文昌王死无全尸,你,在这里。孙瑛,在这里。我心里痛快!”
这个先帝唯一的亲生血脉,毫不掩饰自己对张太妃和大成长公主的恼怒。
孙琳强打知笑容:“大长公主要死了,哈,她也不看好我。”
“你知道就好!不用多久,她走了,张太妃也快了。你,还有什么?”九殿下说完,一瘸一拐地走了。
直到他走出去,孙琳才暴起,砸了一个茶碗,冲入内室。
大成化成灰,也和孙琳没有关系。不过张太妃要是死了,萧护会毫不留情地把自己撵出宫,或者,杀了自己和孙瑛!
他之所以没有下手,就是张太妃还在。孙琳忽然惊起,直奔张太妃宫中。在宫门外,有人告诉他:“太妃正在休息。”
镶着宝石的榻上,垂垂老矣的张太妃闭目,看得孙琳心中一惊。他缓缓过去,跪在张太妃身前,手抚住她的衣角,无声地垂泪。
孙瑛在另一边,也垂下泪水。
张太妃满面皱纹,已老得不成样子。她受到惊动,睁开眼,对孙琳和孙瑛一笑,满嘴的牙全不在。
“你们,要出宫的,”
“是,”孙琳和孙瑛这样回答。
“我庇护不了你们几天了,”张太妃自知还能坚持几天。不过为了这两个孩子,一直苦苦的持着。
孙琳伏地低泣,孙瑛泪水满面。
“萧护,还算不错的,看着我,没有为难自己,也对九殿下很好。”张太妃吃力地道:“我老了,我快不能动了,我知道……大成,她好不好?她好久没有来看我,只有周妃还能来看我。这倒是个不忘旧情的人。”
周妃恰好过来,见到接上话:“太妃,我在这里。”张太妃眼神儿还清亮,用力认了认周妃。周妃也哭了:“您千万保养,十一还要来看您,有十一在,他们就得认您。”张太妃露出满意,又哆嗦着看两个小天子:“有十一在,你们也得出宫,啊……。”
孙瑛痛哭失声:“我,出宫,我听您的。”
另一边宫室中,九殿下在萧护侧位坐下,也露出恳求:“不一定是孙琳,您再查查,兴许是别人陷害他。您一直照顾旧朝宫眷,您一直是照顾的……。”
才敲打过孙琳的他,语无伦次。
萧护面无表情:“不是他,更好!可不是他,是谁找到先帝当年记录的册子,韩宪王当年要有这东西,他早就讹诈曾祖名,不会等到今天!”
“皇上,”顾公公急急而入,抢了一个站位:“前朝大成大长公主,归天了!”
萧护扬扬眉,九殿下反而笑了。这个女人死的好!
不过死在今天,九殿下有些恶心。萧护不介意,起身道:“有生,就有死。来人,告诉皇后,我去看看,问她来不来。”
十三正和自己的第一个孙子爱不够,抱着小小公主不松手,不时问宫人:“皇上还不来?”张家进来,附耳低语过,十三一愣,浮现出傲慢:“哦,那我也去看看。”
这个女人,终于死了!
曾经权赦一时的大成长公主,在皇长孙降生的这一天离世。宫中怕张太妃闻丧而去,不敢直言。京中,有人欢喜有人忧。
伍思德回府,见府门上大红灯笼高高而挂,地上也才放过鞭炮,一地炮纸。他奇道:“有喜事?”
“公主让放的。”门房的人也不明白。
伍思德回房,见十一公主从来没有过的喜欢,和翠姑等人也有说有笑,正在对镜簪花。
“我再戴个红的吧?”
“行。”
妯娌们起身:“大哥回来了,”大家退下。十一公主喜滋滋,伍思德恍然:“大成死了,看你喜欢的!”
“不,我也有伤心,好歹她曾是我们的大媒。”十一公主淡淡。伍思德心中微动:“你也伤心?你应该回想旧事难过才对。要不是她,你会嫁给……”
“不嫁给你,也许死在宫中。”十一公主抢过话头,拿起一朵红珠花:“可我伤心过了,还是喜欢,还是很喜欢……。”泪珠,滑过她的面颊。
她终于暴发:“我忘不了九姐的死,忘不了十六妹的死,忘不了,我一天也不能忘记……。”扑到伍思德怀中大哭:“她总算死在我前面了,能让我看着她死。我应该去奔丧,可我怕在她灵前狂笑,狂笑……”
伍思德又爱又怜:“那你不用去,皇上和十三妹子去了,我们都不去。”
压抑已久的哭声如断线珠子,一时有,一时无,直到房外。
和她不和的翠姑也叹气:“唉,我们也不去吧,为公主出这口气。”腊梅道:“我当然不去!太子妃生孩子,她赶在今天去死,这不是搅和。这个女人,没搅和是怎么的!”
停灵几天,大成大长公主去世。天气渐暖,文王等人在扬州码头上下船,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没有钱,有船也行啊。”
金子明显心情一般,面色黯暗走在最后。
她自从往内地来,身边的死士是一个接一个的死。石明三千死士,在她手中有三百,现在只有十几个。
没几天,就有几个没有消息,只能当成死亡。对着文王和曹守过,金子还要装成若无其事,胸有成竹,别提有多难过。
扬州自古繁华烟花之地,码头上也燕语莺吐,也别处不同。文王明知看不到岳无尘,也到处瞄瞄,岳小弟,你杀得痛快吗?
谭直提着包袱,手扶曹守过下船。见殿下眼珠子乱转,自以为会意,大声地道:“殿下,这扬州有十个酒楼,名厨名菜,名妓名曲,哎呀,这是非去不可的。”
文王眉开眼笑:“那是一定要去的。”
金子快吐血。这没钱的殿下,没钱的将军,没钱的曹公子……一路上花她的吃她的,还挑剔得不行。
殿下每顿必须两桌菜,一桌吃,一桌看。老将军每餐必听曲子,叫小娘必须本城排名前十。他们花费的钱,可以招一支小型军队。
这不是人质,是太爷。
曹守过好些,不算花费,不过从没有笑过,让金子提心吊胆,生怕他不配合。曹守过要生异心,殿下走得更快。
那老将军,算了,不提也罢,更不是个好缠的东西。
“客官,住我们店里,”码头上有人招客。
“什么价儿?”殿下气派地问。
“上房五两银子一夜,”
殿下撇嘴,谭直上来:“不要十两的不住!”
金子眼前一黑,这个老混蛋!要自己手中没有王爷留下的钱,早就让他们吃干净!
“十两,我们店十两!”机灵的小二坐地涨价,殿下笑呵呵:“好说好说,等我先吃一顿好的,再选客店。”
岳无尘远远站开,衣角依然不染片尘,微微一笑,殿下您是在逃难,不是在游山玩水。长剑静静在腰间,有血,缓缓垂入剑鞘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