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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乖巧无比,说得又可怜兮兮,大帅想自己白担了名声,什么威镇京城,天天在这里受人揉搓怎么无人提起,就道:“且等几天吧。”
小表妹欢天喜地:“表哥最好,”又低声道:“二姐和三表姐又打首饰呢。”萧护取笑:“你表嫂敢忘记你,”
“可姑母和姨母不让给我,我昨天就问表嫂要了一个玉搔头,哪一个去姑母面前告状,表哥帮我查查,他告黑状!”小表妹义愤填膺状,好似她有多么的正义。
她站在萧护身侧,面庞对着表哥,就没看到门帘打一个角儿,苏云鹤伸耳朵进来听。萧护忍不住微笑,怕这一对又争吵,手指在书案上轻弹出去,示意苏云鹤离开。
小表妹偏偏灵敏,转头抓了个正着,丢下表哥就去抓苏云鹤:“你正事儿不作,只盯着我。”追着走了。
门帘子放下来,萧护一个人笑起来。
以前的寂寞,偶然因寂寞而引起的还有无助感,自从母亲带着亲戚们到来,一次也没有过。不是萧护心疼自己亲戚,实在是表弟跟在身边,一直颇能解心怀。小表妹过来,又是一个开心果。慧娘上有母亲教导,下有妹妹陪着,也开心不少。
夫妻两个人,因萧护居于高位,又远离家乡,都曾寂寞过。
问一问慧娘,却在伍家,萧护没话,用过午饭,继续办公,亏他身体好,有时连轴儿转也精神抖擞。
……
乌夫人的马车停下,便衣素服面有轻纱的乌夫人下车,往两边迅速扫一眼,带着个偷会情人的样子,见没有人注意自己,还是双手微提裙子,飞快地走进一家门中。
门,关上。院中一个男人,眉长眸亮,笑得如身后桂花绽放,喊了一声:“姐姐。”乌夫人诧异:“小弟,怎么是你?”
“我到你家找你,和那几个贱人骂了一通,才知道你往京里来。姐姐,姐夫不在,你在他们家受了委屈,怎么不回家去?”男人是乌夫人的弟弟沐元。
乌夫人嘴角抽几抽:“回家?看亲戚们脸色,让他们在背后指桑骂槐,说我克死男人,又被撵出来?”
“大姐,”沐元心里不好受。
乌夫人嘴角有嘲弄:“我把你姐夫的家产全变卖了,在京里求张太妃庇护,他们才不敢来,至今只来了两封信骂我。要是我回家,不怕他们阖族赶来要钱吗?”
沐元无话可回,勉强笑道:“如今我来了,多少是你一个依靠。”
“对了,你怎么来了?”乌夫人想到什么,身子一颤。沐元淡淡地道:“是的,我想来京里找你,就效力于南安王。”
“啪!”
乌夫人冲上来就狠狠给他一记巴掌。
打得沐元歪过脸去,听姐姐疯了似地哭:“你疯了吗?在家里不快活,要往京里这不太平地方来。”
“不太平?”沐元以为姐姐打自己是恨自己不把书念完,这才吃惊:“不太平这话怎么说?”乌夫人恼怒地嘟起嘴,又用双手揉他面颊,这才想到:“还有别人吗?”
沐元微笑:“我和姐姐相见,怎么会带不相干的人来。”乌夫人告诉他:“宁江侯也好,长公主也好,全盼着萧护倒霉,想把他撵走。”
“长公主也这么想?”沐元若有所思:“郡王所猜,竟然料中。”
乌夫人道:“那萧护很难近身,郡王的信,我还没有交到萧护手上。”沐元又取出一封信:“郡王已经猜到,又给我一封信,说一并交给萧护。”
淡青色的信封,是封好的。
沐元道:“如果姐姐你再交不过去,我就自己去。”乌夫人瞪他一眼:“不行!萧家让人闯过,现在进去更难。”
见小弟来,总是喜欢的,见他面颊揉成一片微红色,巴掌印子下去不少,乌夫人坐下来,目不转睛看着他,道:“郡王是什么意思?”
“他们一是不敢来,二是拖时间,以前防萧护防张宝成,彼此相安。自从张宝成是死了还是不见踪影,临安郡王先夺了韩宪王两座城池,韩宪王致信文昌王,要从他地盘上借道走,文昌王不合答应,不想韩宪王狡诈,反夺了文昌王两座城,郡王也趁势夺取文昌王一座城,韩宪王一座城,正打得欢快。”
乌夫人不由得担心南安王,到底是他一封信,自己才在张太妃面前有个位置。忙问道:“郡王可好?”
“好,就是他弄清大成长公主真正属意的是文昌郡王,攻下文昌王城的同时,也劫到大成长公主给文昌王的密信,信中说最近必有动作,让文昌王与九月十九带兵在京外相见。”沐元道:“郡王让带给萧大帅的信里,只怕就有那密信在。”
沐元目光坚定:“大姐,南安郡王要想当新帝,必须有萧家的支持!”
“他如今是强龙压死地头蛇,宁江侯老了,长公主是女人,张阁老得萧护相救过,诸事高高挂起。又有平江侯梁源吉,就是他萧家的应声虫,萧护说平江侯说什么,这位御史大人就说什么。如今是,走了礼部里杨大人,杨家亲属一起在恨;不到两个月里,提来十几个官员,杀了一半,抄家十个出去,由着萧护心思另派官员,别人不恨他才是怪事。”乌夫人有怅然:“天天风云中,不过我却觉得这日子,比在家里呆着受气的好。”
见沐元只是笑听着,乌夫人这才问过父母安好,再道:“要让萧护和郡王一心,只有让他和长公主彻底决绝。”
沐元对着自己手看:“是,就是来做这件事。”
“萧大帅是不好下手的,他功夫一等一的好。萧夫人以前不好下手,不过才有身孕,倒是个好靶子……啊!”乌夫人目光一闪,小小惊呼一声。
沐元淡淡地笑:“正是,他情深意重已是天下扬名,无人不知道他对他的妻子爱如珍宝。”沐元一直好奇萧护是什么样的相貌。
男儿最重功名,萧护却为妻子肯起兵,在萧护是知道当年只想清君侧,可在别人眼里,与造反无疑。
这是身家性命全不要的节奏。
“就今天?”乌夫人试探地问。
“就今天!”沐元说得轻轻松松:“我来了三天,布置好了才见你。姐,不管萧夫人是死还是伤,你都机会上萧家去。”
死,可以吊唁,伤,可以探视。
姐弟两个人在秋风中并不是笑容得意,而是默然对视。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帝而成会枯多少骨?
要是不成,会不会有危险?
要是成了,会不会有危险?
慧娘这个时候,扶着丫头往伍家门外走。
十三最不愿意见的人走出来,马车后面走出一个袅袅婷婷的……唐夫人。慧娘看到她就头疼,她这几天一天找自己几回,慧娘要不是醋坛子,早就在心里祈祷:去找夫君吧。接下来也窃喜,夫君见到她们头疼也不疼?
反正十三是实在难受。
“夫人,您就帮帮忙吧。”唐夫人是先说道理,再软语相求,最后是苦苦相求,反正女人缠女人,不会有人说什么。而萧夫人这个醋坛子,也不会再对自己瞪眼睛。
萧夫人不仅不敢瞪眼睛,就是神气都是怕她的。
“我实在无能为力,”慧娘啼笑皆非,这个死要钱的。很想吼一声:“我不要钱!”多痛快!只是有身孕,大笑尚且不能,何况是大吼?
慧娘很怀念自己拔刀的时候。
奶妈至少跟出来一个,容唐夫人说几句,就板起面庞:“夫人,有话去府中见大帅说。”唐夫人心想,见得到大帅我还能对你说?对于每一回都是这样,没说几句奶妈呀丫头呀全上来了,唐夫人早知趣,往后让一让。能一回说几句也不错。
往后让,再添上一句:“几十万两的银子……。”
萧夫人在丫头的搀扶下,很有理由的给她一个背影。
一道尖锐破空声划过耳边!
尖的,人恨不能掩耳朵。不知玉女打破王母镜,还是织女摔却手中梭。“嘶!”,硬出来极尖的声响。
数道乌光直奔慧娘后背上来!
“十三少小心!”
张家从奶妈后面闪出,墙角迅速闪出一堆士兵!不过乌光更快,有两只让跟出来的士兵截住,两只张家击飞,还有两只直奔慧娘肩后去,丫头们回身看,左右去挡,正好奶妈扑上来挡,三个人撞在一处,摔倒在地。
小丫头们你挤我我挤你,吓傻了似的战战兢兢。
那箭,离慧娘更近了!
张家顾不上男女之别,也顾不到慧娘有身孕,奋不顾身往上就扑,大吼:“趴下!”眼前红衣一闪,一个纤细人影更早的扑上来。
唐夫人扑倒慧娘,张家扑倒唐夫人,张家后面又蹿出一个人来,重重扑在张家身上,同时大叫:“我来救你!”
噗!
乌光重重打在他背上,透进去一寸多。长箭尾,嗡嗡响动着,可见是强弩发出。
奶妈和小螺儿水兰魂飞魄散,三个人全压在夫人身上。上前就撕扯,奶妈嗓子都沙哑了:“快起来,孩子,大帅的孩子!”
伍家门内,十一公主等人送慧娘出来,还在府门外,见到这一幕电光火石般,脑子刚反应过来,人肉沙包已经叠上,十一公主冷汗冒出,晕了过去。丁婆婆目光呆滞,十一姑奶奶。而翠姑等人,拿起门后门闩扫帚等物,追出来:“在哪里在哪里!”
士兵们早追出去很远。
只余伍家门前一堆健壮如牛的姑娘们,手舞东西上下挥动!
最后扑出来的那个人拉开,再拉开唐夫人,唐夫人回身一看,不顾在当街,抱住他大哭:“你,要不要紧?”
街上行人四散而走,露出还没有走到伍家门前的曹氏夫妻。曹氏夫妻才要下轿子,就听到有刺客。曹少夫人在轿子里吓得不敢出来,不过轿帘已半开。曹文弟愣住,随即愤怒,是他们!
一个是怂恿自己要钱的唐夫人,一个是出首告自己上公堂的那个人!
他们是认识的?
何止是认识,唐夫人抱住他大哭,手摸到他背后湿湿的,也奇怪,箭进去好几寸,这血还没有出来太多,唐夫人已足够害怕,哭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跟着你,我不能帮你要钱,只能跟着你,看能帮什么忙!”男人见唐夫人真情流露,他也露出微笑。背上,是疼的,那么大力破空的箭,不中也能撞伤人。
再说嗡嗡的在他背上响着。
男人是个败家子儿官宦子弟,父母俱在兵乱中死去,他靠着兵乱中抱着一个玉瓶,玉瓶里放着若干首饰变卖渡日。在当铺里遇到唐夫人,那当铺也是唐夫人表姐夫的,唐夫人去找他,男人对她一见倾心,想着法儿的认识,一直来往。
唐夫人的心,只有一个孔,还是方的,那是钱眼。不过多个人献殷勤,唐夫人却不介意。一直用他的时候就喊他,不用的时候就不理,今天见他肯舍命扑到自己背上,唐夫人哭得街上都能听见:“你,是我害了你!”
她泪眼模糊,没看到曹文弟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骂道:“贱人!”曹少夫人听在耳中看在眼中,丈夫铁青着脸,是从来没有过的狰狞!
曹氏夫妻是特地往伍家里看望丁婆婆,再送些礼物,好和慧娘修复和好。昨天他们在萧家,见到这样一个婆子,萧老夫人和萧护都肯上待,又认识伍家兄弟们,虽然这兄弟们对曹公子还是一般,灌了他很多的酒。
他们就出现在这里。
曹少夫人自萧老夫人来,没有一天心里不似滚油煎。她太了解这些贵妇人们的处置手段,她们一般不会大发雷霆,只会优雅的呷着茶,让人写信江南,去信曹家,说一句,你们曹家自己处置吧。
萧老夫人没有对曹少夫人和曹娟秀说半个不字,只在儿子萧护斥责曹文弟时:“我家有这样妻子,早就打死”时,加了一句话:“多话可以,挑唆不行。”
也不是直接对曹少夫人说的。
曹少夫人心里寒,她深知萧老夫人的只言片语,比自己夫妻跪在公婆面前苦求还要严重!而和公婆不和的自己,会遇到什么处置?
她还是很怕休妻的。要是能一走了之,就此不过,也就不当一回事。这不是不能吗?话说现代夫妻吵架的,有几个是吵的时候就想到你不依我,我一走了之的?
关系是一里一里的破坏的。
既然不作离开的想法,也不用多发雷霆怒!
因为心里寒,曹少夫人这几天对曹公子百依百顺,百般的哄着他喜欢。然后今天,她愤怒了,外面有女人?
几时有的?
他竟然敢?
自己成个傻子,让他哄了!
要换成以前,曹少夫人早扑上来和曹公子拼命,可现在她是待罪的身心,只死死忍住,也忍得牙齿格格的响,面色铁青。
唐夫人,也是一个美人儿。
张家也起来,先看十三少。见慧娘一手护在小腹上,一只手支地。那只手支撑背后三个人的重量,还有扑上来的力量,早就僵了。
硬是凭着一股子精神,才持得住。
见她无事,自然人人欢喜。人人欢喜中,唐夫人号啕大哭:“你死了让我怎么办?”比苍蝇还惹人烦。
张家走到男人背后,见血慢慢浸出,奇怪道:“扎得这么深,你倒没事?咦,你的背倒有这么厚,是什么?”
握住箭杆子一拔,也没有意想中的鲜血喷涌,反正带出几丝棉花纸张什么的。
只有箭头上有血,还不多。张家把箭一扔:“皮肉伤!”
男人也觉得背上一痛,箭没了,然后他一拍脑袋:“我背上背的有书!”唐夫人瞠目结舌:“书背在衣服里面?”
男人嘻嘻手伸到背后摸摸书捆得结实还在,扭捏道:“萧家凶狠,我怕你惹急了他们,有人打你,我一个人要打不过,还可以帮你扛几下。”老牛皮纸的书,很难穿透,这才挡住自己的命在。
唐夫人魂回来一半,想想他是一片真情,只是没有钱,泪落如雨:“你这个呆子,你的命不要紧吗?”
街上行人还是不敢出来,曹文弟就把唐夫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双手攥紧拳头,我也愿意为你作一切,我对你也是十足的真心,不是为你,怎么会去上公堂……自己真是个呆子!
另外一个呆子,动几下身子见背上只是痛没有不能形动,对着马车大叫:“萧家的人,我们救了你家夫人一命,你们还不肯作成吗?”
慧娘在车里抚额头,唐夫人今天还真有功!
她扑到自己身上,把张家和自己隔开。没有唐夫人,还有张家救自己,没有张家,十三少也许能躲避开。她是本能一让身子,接着重重接二连三让人撞上,无奈之下,只手撑地,护住自己,让他们撞得不轻。
可事实上,唐夫人是救了自己!
至少她有一片心!
听男人大叫不止,唐夫人却一句话也没有。她听到“救命”两个字,才后怕上来。回想刚才惊悚的那一慕,唐夫人不敢想像下去,自己也扑上去?
自己的命不要了?
当时奶妈扑丫头扑,她们撞在一起摔倒,张家大吼一声:“小心!”往前就扑,在慧娘身侧的唐夫人想也没有想,当了一回英雄。
现在回想到性命在鬼门关上走一圈,唐夫人香汗淋漓,面色苍白,心惊胆战……忽然又想到一件事,“蹬蹬蹬”走到张家面前,指着他大骂:“你怎么敢压我?臭男人,脏身子,什么东西,老娘是你调戏的吗?不要脸!老娘自死了丈夫,再没有过男人!”
那男人马上转风向,帮着唐夫人大骂张家:“对,你不要脸,你臭男人,你脏身子,你什么东西……”
对面的曹文弟听到,愤怒得满面通红,此时若上前去伍家,不敢一顿撕碎她!这要是江南,曹公子也早就做了。
可眼下萧老夫人在京里,诸事还要看萧护眼色,曹文弟不敢再惹事情,也不能再听,扭头就走!
把自己夫人忘了!
竟然把自己一向言听计从的夫人忘了!
曹少夫人的心一波子火一波子冰,不知道是冰压火寒,还是火烤冰无。她茫然的下了轿子,心中只有一个心思,那女人是谁?
见唐夫人叫车,送那男人回家,曹少夫人也叫车跟上。她跟在唐夫人身后,直到她家。
她窝着一口气,定然叫你们曹家休不了我!这是后话。
伍家门口,张家血里打滚过来的人,不怕唐夫人骂,只是嫌她烦。狠狠一回眸,寒光冰绽般,唐夫人吓得往后就退,那男人冲上来:“你们忘恩负义吗?”听唐夫人骂听呆住的小鬼总算醒过神,是个男人小鬼不怕,怒目相回:“你说谁?”
马车里传来慧娘的嗓音:“夫人,不必多言,明天,过府来相见吧。”
……
慧娘回到家,家里早有消息,手忙脚乱安置她。萧老夫人和四姑太太让她睡下来,一个坐床头,一个坐床尾,不住口的安慰她。医生早早候在府门上,随着一同进来,先回道:“看夫人面相,应该无妨。”
细致到这种地步。
还有人认为慧娘应该同萧护计较什么颜面什么理由的,你自己在生活中这样计较去吧。慧娘,是个明白人。
明白人,不代表件件事情都走得正做得对。很多人都认为自己是明白人,如果是个会反思的人,生活中会发现这件事不太好,那件事有缺点,明白人们,扪心自问自己最有答案。
这个道理,不是人人都懂。不懂也正常。不一样的年纪,不一样的经历,会有一样的认识,也乱了。
萧护听到的时候,就亲自出府。半个时辰后回来,房中的人争着告诉他:“夫人没事。”夫人没事,孩子就没事。大帅来看慧娘,见她唇角边还能有小花似地笑容,告诉夫君:“我没事,就是手臂伤到。”
当时以为是僵直,回来才知道是拧住筋。医生旁边赔笑:“夫人却没事,小少帅也很好。”这是博兆头了,满府里说起慧娘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小少帅,小哥儿这几个字。
大帅对这几个字从来是喜欢的,握住慧娘手,当着众人面放在唇边亲一亲。凝视慧娘,轻声却凝重地道:“我查出来,非宰了他!”
街上找出来丢弃的强弩,是新式样,射程和劲力比普通强弩强上十倍,难怪那多么人护着还手忙脚乱。
慧娘心中柔情涌动,低低地道:“我没什么,你且不要生气,生气到自己身子,我和哥儿都不答应呢。”萧护微笑:“你不要担心我,多关切自己吧。”两个人四目相对,还如新婚般的浓情蜜意。
乌黑的眼眸中,有越过关山的深情,有千里投奔的依贴,有血战中担心的一瞥,也有安宁后执着的在乎……
萧护原本是担心的,可对着慧娘黑亮有神,又柔情含羞的眼眸,轻轻地笑着;慧娘微嘟起嘴,寻事情撒娇:“怎么,偏就是她来救我?”
“这个女人想钱想疯了。”大帅忍俊不禁,再把慧娘的手亲一亲,那温热的嘴唇传递过来的温度,在慧娘心头布下密密的春风。
萧老夫人早退出去,和四姑太太坐在外间微微而笑。四姑太太轻笑道:“竟然还是这样的好。”萧老夫人对儿子媳妇为什么定亲事了如指掌,天底下知道这一门亲事内幕的人以前是三个人,现在只有萧家老帅和萧老夫人两个人知道。萧老夫人笑得很神秘:“他们呀,是天作之合。”
一个在京中出生,一个在江南出生,真是天定的缘分,才走到一处。
萧老夫人就想到四姑老爷:“姑老爷如今也老成了。”四姑太太抿着嘴儿笑:“他昨天教训女婿,说人修身立本之道,贪嗔气色上都要谨慎,”萧老夫人也忍不住笑,悄声对小姑子道:“他还有这一天?你解气了吧。”
没多久,伍家的人就到来。丁婆婆晕,十一公主晕,他们就耽误时间。萧老夫人怕吵闹到慧娘,出去陪她们客厅上用茶,告诉她们慧娘在歇息,大帅在房中,又让姑娘们陪伍家的姑娘们。
独不见小表妹,萧老夫人嗔怪:“平时无事忙,这到陪客的时候不见人影。”小表妹飞快过来,口中嚷着:“我来晚了。”她手中拿着一个签:“上上签,我去给表嫂上平安香,再摇签筒子,竟然是一个好兆头,是个有哥儿的签。”
大家都对着她笑,小表妹微红着脸,才想到自己没有出嫁,不应该当着人谈论这有哥儿没哥儿的话,没有人倒也罢了。
把手上签给姑母看,萧老夫人夸了她两句,又让她去陪翠姑等人。
小表弟,偷偷溜进房中。萧护正在离去,见到他来,招手道:“来陪表嫂,就是不要再乱说话才好。”
小表弟一本正经的床前椅子上坐下,双手扶膝,奈何腿太短,踩不到地上,就成双手扶着摇摆的膝盖,还很肃然:“表嫂,我不喜欢你,不过,我的侄儿可好?”
萧护在房门外,好笑着离开。
慧娘眨眨眼睛:“你侄儿好着呢,只是,你不喜欢我,他不喜欢呢,这可怎么办?”小表弟慌了手脚,跳下椅子:“他不喜欢么,他真的不喜欢么?”房外,传来争吵声,苏云鹤阴阳怪气:“骗钱的小疯子,”小表妹怒声:“翠姑要看表嫂,我带她来看表嫂。”
小表弟老气横秋的下个结论,对表嫂道:“真吵,是吗?”面对他小小脸蛋上的凝重,慧娘轻笑着用力点头,再也一本正经:“去叫那几个来吧,不要吵到你的好侄儿。”小表弟一溜烟儿地出去,站在房门外大喝一声:“呔!不许吵了!”
片刻宁静后,苏表弟先嗤之以鼻:“有你什么事情?”小表妹眉眼儿弯弯:“小弟,你是来帮姐姐的吧,乖,快帮姐姐和他吵架去。是了,他如今叫苏纨绔,”
苏云鹤怒道:“孟呆子呢,快快给我滚出来!”
这个外号,是孟呆子起的。
慧娘恍然,窗外又香花频送,仿佛回到自己幼年闺阁中。虽然没有姐妹们,却有几个淘气丫头,姑娘房中看书的时候,外面小丫头叽叽喳喳,就像现在这样。慧娘红了眼圈,婆家待她如自己娘家一般。
这是哪里寻来的。
赶晚上,陈家舅母又赶来,萧老夫人进京后,听说陈家舅母金殿上不肯指认慧娘,纾尊降贵地去陈家先拜访过。当婆婆的做到这种地步,可算是传说中的好婆婆,很少见。
又有听到消息来看望的人,萧家再一次轰然的热闹着。四姑太太见不到女儿们,让丫头们找:“不要烦到侄儿媳妇。”
萧老夫人从和丁婆婆、陈家舅母的谈话中停下,道:“让她们和慧娘玩去吧,一个比一个的淘气,慧娘也是个淘气的,从小就拎刀。”
丁婆婆耳朵还好,以为夸自己姑奶奶,点头道:“是啊是啊,会玩得很。”陈家舅母再次打量外甥女儿的婆婆萧老夫人,见她面容和蔼,是个可亲的面相,暗中点头,死去的表妹没有许错亲事。
慧娘房中如开道场,封安没跟出去,担心半天,现在看着房中热闹,一个人坐在门外无声地笑。
林家三个姑娘在看嫁妆:“三妹,还少一件子树围,”贺珍宝握着自己的嫁妆单子,喃喃在看:“这玉色的门帘子,旁边丫头们可得穿碧色的衣裳才中看,不然让人小瞧我不会打扮人。”小表妹在指阁子上东西给翠姑看:“那是五牛图,不是你们村里的牛,是古画儿,”耳朵还能听到姐妹们说话,不时回头白眼儿:“可不许再要了,三表姐,你够了吧,二姐,你要完了,小弟怎么办?”
姐妹们全不理她。
小表弟在她手旁边,扯她衣服:“你羞不羞?”
“去找苏纨绔去吵架!”小表妹怒他。
慧娘倚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一本兵书。她也学大帅博好兆头,要儿子以后不弱于父亲,就死看兵书。好在幼年看得习惯,看得很有劲头儿。旁边放着三面白玉壁,看累了兵书,就随手拿一块儿在眼前瞅瞅,再放下。
窗外,细细丝竹全是喜乐,悠悠然的而来。衬上房中热闹,正当时令。
萧护书房里,就是两个天地,活似人间地狱。
不到两个时辰,拿到十几疑似可能的人。两边厢房中,权作刑讯地方,皮鞭惨叫声不断。大帅在房中发脾气:“这京里的人都不是东西,一个一个都和我过不去!”训斥声传到外面,来的官员们全缩头不敢多话。
敢动萧夫人的,只有那几家地头蛇。宁江侯,长公主等人。府门外的女眷们,一窝风似的往萧家里来。平江老侯夫人为首,开启与萧家和解的开端。萧老夫人和四姑太太见她们,姑嫂两个人同时在座,如老封君般气势压人,萧老夫人冷淡地道:“我来到没有几天,强龙不压地头蛇的话都出来了,亏道,还给我们一个强龙的名声。”
四姑太太接上:“有大帅在,也还是乱?这不是大帅不经心,一个好汉还三个帮呢?只怕遇上拆台的人,随搭台子随拆。这是有人呀,不想你们过得太平,你们仔细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侯夫人依然强硬,手抚拐杖慨然回道:“这是没有见识的人才这样做!依我来看,不是我们京中人的所为。”
四姑太太就笑了,客气地问:“老侯夫人,你原藉何处?”
“我是梁州人氏,祖上三代以上,也不是京里的人。”老孙氏不卑不亢:“京里呆上三代,也就是了。”
萧老夫人含笑:“三代以上才是京官?这京官原来有此出处?”老孙氏眸子一翻:“萧老夫人,你们江南民风质朴,可是去的人,没有三代是学不会蛮话的。”
三个人唇枪舌剑,一个也不后退。
当天闹了一夜,又有人煽动,不少百姓们大帅府门外呼喊:“抓拿凶手,不能放走一个!”宋冲之悠悠在酒楼上,听着旁边人拍案大骂:“这些人的心不放在黎民百姓身上,只会针对大帅!”
宋将军默默地笑着。
第二天唐夫人如约而来,让人请进大帅书房。萧护也无奈,怎么偏是她扑上来?你不扑上来,十三也不会没命。但唐夫人扑上来一挡,才把张家和十三隔开。不过害得十三背上重量加重,拧伤手臂筋晚上还呼痛。
这个女人!
大帅板着脸答应:“你收吧,只要有借据的,不给当堂告他去,我给你作主。没借据的,你算了吧。”
唐夫人喜笑颜开,送了一条免费消息:“长公主本来议定近日有举动,务必在九月后让大帅心乱,我只知道这么多,大帅要问明细,去问游夫人。不过,她提前有举动,想必是提前有什么。”
又送上几色礼品:“去看望夫人可使得?”
“怎么是游夫人知道?”萧护想着那花痴。
唐夫人看他面色就知道意思,冷笑道:“花痴是吗?似我们这等没有丈夫的女人,又要在这男人当家的地方过日子,没几个面孔怎么见人?”
她自去见慧娘。等她走后,小丫头们打开她的盒子,见里面赫然两封信:“呈萧大帅亲启!”而府门外,乌夫人马车停下,她心中暗暗喜欢,弟弟果然好主意,那信,由唐夫人这贱人送去了。
唐夫人还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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