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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定是记错了,或是被甚么人给骗了,这世上哪有那样玄妙的东西。”方瑶一本正经地说道,却见樊辰正眯着桃花眼儿一脸怀疑地打量自己,忙瞪大了眼睛,“你看我做甚?又不是我骗了你!”她说着打了个哈欠,“啊呀,再不歇息天可就亮了,明个可忙得很呐。”“行了,莫要装腔作势,你发现了甚么吗?”樊辰冷冷地打断她。方瑶悄悄撇嘴,仰头看天。此时,整个漳湘城上空,黑雾早已变得极其浓郁,暗沉沉地压下来,仿佛将整个城都笼罩在其中。这景象甚是眼熟,方瑶已经见过好几次,最严重的一次,便是李家村疫症开始发作蔓延那次。方瑶往前走去,在护城河旁站定,往下探了探脑袋,皱起了眉。因天气实在太冷,河面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痂,偶尔还有浮冰凝固时发出的轻微咔嚓声。这些冰块挡住了方瑶的视线,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些类似游鱼的影子,在底下活动。方瑶左右遥望,并未找到河中有黑雾弥漫的点。她想起鱼怪,这家伙也是躲在水中,只有呼吸吐泡时,才会有黑雾散发出来。可方瑶站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哪里有异常。这城中浓郁的黑雾,又是怎么出现的……难不成,河神真的知晓她要过来,特意在今夜躲了起来?方瑶的眉头已经拧成了麻花疙瘩。她直直盯着水下,漳湘河那么大,支流又遍布整个县地,要是疫妖真是有如此神通,若不除掉的话,后果可能比那地妖出来都要恐怖。不过幸好樊辰的那东西还有点用。至于……那什么圈什么环……也怪不了她……谁让姓樊的非要她先下去。方瑶自我狡辩一番,忽然感觉背后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她扭头,樊辰正站在不远处的位置看她,而他后面的黑色马车里,丫鬟冬儿正目光痴迷地望着他的背影。方瑶表情复杂,又转过头去。对面紧闭的城门内,隐约传来打更人敲梆子的声音。梆、梆、梆、梆、梆。原来已经五更天了。方瑶有心想再沿着护城河走一圈,可一路上她几乎都没怎么休息,现在确实有些困乏。想到马上就是祭祀大典,她觉得还是先养精蓄锐比较好。经过樊辰身边时,她轻轻摇头。樊辰没说什么,只道:“先歇息吧。”“嗯。”方瑶回到马车里,趁着姜氏和孩子都还在睡觉,又翻开了册子,呼吸瞬间一窒。她本以为还是样子,谁知这一次,出现了新的画面!只见刚才看到的漳湘城赫然出现在新的一页上。可那画上的护城河却水波汹涌,水位线超了小半个城门,俨然竟是一副水淹漳湘城!方瑶猛然合上册子,刚要塞进内襟中,忽然又翻开,将册子上的画面一点一滴地收入眼中。随即,她收好册子,跳出马车,一把拽住正要去钻进牛车休息的李富贵。“别睡了!快,把咱们车队赶到山上!”“啊,啊……”李富贵虽不明所以,但方瑶的话,他一向是无条件信任,闻言只是迷茫了一瞬,便挨着每辆车子嚷嚷起来。“快,快都莫睡了,起来!”先前赶路的人都精神不济,李富贵赶紧叫了剩下的人来替换着赶车。此时,城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都是附近村子上早早赶来参加祭祀大典的村民。“大家快上山啊,漳湘城要发洪水啦……”方瑶冲那些百姓们大喊。那些人面面相觑,全都站着没动。在方瑶又喊了第二声时,他们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还有两个时辰就是祭祀大典了,河神听到这话怕不是会发怒?”“咱们漳湘城里的鸿天大师都没发话,这又是打哪儿来的疯子?”“可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平民啊,那么多马车……”方瑶戴着面具,自然将这些人的话全都听到了耳中。她又连喊十多声,可没有一个人肯离开。“大师,那些人不信咱们,怎么办啊。”方瑶微微坐直身子,声音里听不出波澜,“话我已经送到,腿长在他们身上,生死有命,我只需要问心无愧就行。”李富贵叹口气,只好继续调头往后走。……半个时辰后。漳湘城城门终于姗姗开启。百姓们提着自家准备的祭品,站在道路两旁,翘首以盼。伴随着锣鼓喧天的响声,长长的祭祀队伍从偌大的城门口,熙熙攘攘地出来。队伍后方,十六个身穿彩衣的女子举着一支系满红绸花的竹排,上面坐着一位戴着红盖头的红衣新娘。“不是说祭祀除了新娘不能有其他女人吗?”方瑶压低声音,问身旁的人。樊辰眼角余光瞥她,“你再看仔细些,他们是女人吗?”方瑶眨巴了几下眼睛,果然,那些扛着新娘子的彩衣“女子”,不是女子!不止如此,就连一旁穿着红艳长裙的舞者,也是男人扮的。原来这里易容的不止是她一个。为了参加祭祀大典,方瑶还真的来了次女扮男装。她头扎粗布,原本一张白嫩的小脸儿上用黄泥和草木灰抹得黑里透着黄,唇上贴着几缕用黑色马尾做的胡须,就连脖子那里都特意贴了一个不怎么走心的假喉结。在这儿站了将近半个时辰,都没人注意到她,想来她的易容术应该还算是比较成功的。就是……胸口实在勒得慌。“你是怎么知道还有一个时辰就会发洪水的?”樊辰想到什么,又问。方瑶自然不可能告诉他有关册子的秘密,随口搪塞:“我猜的。”樊辰从眼睛里甩出两把刀子,磨着牙皮笑肉不笑道:“你现在好像越来越不怕我了。”“……莫要废话,那个什么鸿天大师来了。”方瑶干巴巴地转移话题。樊辰深吸一口气,也没再说话。只见长达百米的祭祀队伍,最后方是一辆四只牛拉着的彩车,那车做得极其花里胡哨,而上面正站着一位头戴七彩羽冠的男人。“鸿天大师……鸿天大师……”众百姓高声跪拜。方瑶连忙叉开衣袍,弄了个半蹲的假动作。她还以为只是跪一会儿,谁知鸿天大师的牛车过后,后面还跟着漳湘城里的各个官老爷的轿子……方瑶斜眯着眼睛偷偷去看樊辰,这厮也跟她一样,用衣袍挡着腿,根本没好好下跪。就这样持续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百姓们才堪堪起来,跟在祭祀队伍的后面,朝着举行祭祀的渡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