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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后。

    正值炎夏,无论用什么方式避暑都难免燥意侵袭,唯在摆着冰鉴的屋内或是在浮在水面的游船上,才能窥得丝丝凉意。

    纪雪十分幸运,正两者兼得。

    他躺在窗边软塌上,迎面是带着莲香的清风,身后是缓慢转动的冰鉴,睡意越来越浓,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正小声说话的张思仪和李金环若所觉,看了眼纪雪的方向,依次起身去船头纳凉,免得扰纪雪的安宁。

    来到船头,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张思仪环顾四周,语气中含着淡淡的庆幸,“今日只我们来湖上贪凉。”

    李金环双手抱胸靠在船舱上,浑不在意的笑了笑。

    经过上次的事,谁会想不开,非要和小郡王作对?

    来东湖上纳凉,就是小郡王不忍心看宁淑县主苦夏,才使银子为寒竹院添船,整日在寒竹院东湖上划行。

    船到船上的仆人,再到船上所的物件,都是小郡王花的银子。

    那人想要效仿小郡王,凑银子弄艘小船也不是不行,反正东湖够,小郡王也不是霸道的『性』子。

    非要想不开惦记小郡王的船,难道以为自是宁淑县主?

    要不是这人先后去烦小郡王和宁淑县主后,才自凑钱弄小船,好不容易来到湖上,仍旧对小郡王纠缠不休,小郡王也不会彻底失去耐心,直接命令船夫朝着对方的船撞过去。

    为小郡王做船的人都来自小郡王的封地,全都是南边惯会做船的好手,所用的材料也不计代价,做出的船自然坚不可摧。

    其他人远没小郡王财气粗,或者说仍旧惦记着小郡王的船,舍不得用太多私房钱自弄船,那艘只小郡王的船三分之一的小船瞬间撞出个拳头的小洞。

    那人在小船彻底沉入湖面前及时回到岸上,小郡王也将打造小船的银子赔给那人。

    此之后,寒竹院东湖上,再也没出现第二艘船。

    张思仪忽然长长的叹了气,“昨日来了颜小娘子,不知道明日又要来哪家的同窗。”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横竖再来的人也呆不久。”李金环脸上浮现冷漠。

    张思仪觉得李金环说的道理,索『性』也不再去想,双眼放空望着远处的荷叶,享受难得的宁静。

    祁株早在三年前就离开长安,去袁州投奔祁司马,因为短时间内不打算回长安,只能子监退学。

    没过半个月的时间,就人顶替祁株的名额,是个姓马的小娘子,不出意,又是焱光帝某个宠的娘家侄女。

    又过三个月,宫中珍嫔冲撞良妃,导致良妃滑胎。

    珍嫔暴怒的焱光帝下令杖毙,寒竹院的路氏姐妹也悄无声息的消失,同样是在半个月内,就人顶替路氏姐妹的名额。

    三年的时间过去,寒竹院来来走走将近二十人。

    李金环和张思仪刚开始会因为寒竹院的同窗,身份不符合历代皇帝为寒竹院定下的门槛,心中不舒服,现在已经彻底麻木。

    他们早就不奢望来寒竹院做他们同窗的人什么样的出身,只求是个能与他们相安无事的正常人。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不觉靠着船舱睡过去的李金环猛然惊醒,他茫然环顾四周,下意识的抬手『摸』脸。

    发现脸上的各种表情正常,也没哪里风吹歪,李金环狠狠的松了气,顺便将正像头小猪似的靠在他身上的张思仪推醒。

    早知道会睡着,他们出来做什么,不如在船舱内找个软塌歪着。

    “小郡王做什么去了,怎么没回来?”李金环边推张思仪,边看向不远处的仆人。

    仆人弯下腰,恭敬的开,“清河郡王世子找郡王,奴也不知道是何事。”

    “清河郡王世子啊,那肯定是宗室的事。”张思仪艰难的睁开眼睛,因为没彻底清醒,齿难免含糊。

    自小郡王频繁的出现在清河郡王和清河郡王世子身边,宗室的地位陡然上升,就连司空、司徒等朝廷员也不想同时得罪清河郡王和小郡王,自然要对清河郡王府和安主府稍让步。

    借清河郡王府和安主府的光,宗室旁支的嫁娶都比前更容易。

    小郡王也因此越来越繁忙,时常连续几天看不到人影。

    李金环和张思仪的话音刚落下,就看到站在小舟上逐渐靠近船的虞珩。

    三年的时间过去,没让虞珩的貌发生很的变化,他身上的暴戾却逐渐平静,学会将暴躁变成威严。

    上船后,虞珩对迎他的李金环和张思仪匆匆点头,先去船舱内看纪雪。

    他刚进船舱,视线就对上纪雪亮晶晶的眼睛,左侧脸颊忽然浮现小小的梨涡。

    纪雪睡了一会,补足昨日翻来覆去半宿没能睡着的困意,见到虞珩走过来,熟练的让出半张软塌,声音含着异于同龄人的沙哑,“怎么样,平南侯可为难你?”

    虞珩靠在纪雪身侧,感受到前方传来的清风和身后冰鉴的凉意,满足的眯起眼睛。他没急着回纪雪的话,先去拉纪雪身上盖着的小。

    去年纪雪病一场。

    所太医和民间名医都说纪雪只嗓子落下病根,除了说话的声音永远不会再改变之,没留下其他隐患。

    那之后,虞珩就将提醒纪雪添衣刻在骨子里,随时随地的注意纪雪没可能着凉。

    跟在虞珩身后出现在船舱门的李金环和张思仪,看到挤在一张软塌上,不知道正在做什么的两个人,立刻移开视线,齐刷刷的转身。

    因为动作太急不小心撞到脑袋发出沉闷的声音,两人却不敢任何耽搁,捂着额角步流星的往前走。

    纪雪只顾着和虞珩斗争,完全没注意到李金环和张思仪曾出现过,他低声求饶,“别,盖的太严实冰鉴就白用了,除非你让我再添两个冰鉴。”

    虞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每次快要忘记去绣楼时看到纪雪四个冰鉴围在中央的画面,纪雪都会用各种方式让他想起那一幕。

    “用不用再将冰鉴搬到你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虞珩危险的眯起双眼。

    纪雪笑嘻嘻的道,“不必,只要你让我只盖住肚子,现在这样我就很凉快。”

    他才不上当,给虞珩生气的理由。

    虞珩的脸『色』果然缓和下来,他仔细将薄掖在纪雪腰侧,身形舒展倚在纪雪身边,回答纪雪刚开始问他的事。

    “叔在,平南侯不敢说什么,我不过是跟在叔身后长见识。平南侯已经当着叔的面为长子请封世子,我亲自将折子送到礼部。”

    纪雪摇了摇头,懒得再去想平南侯家中的事,却难免感慨人心易变。

    闻当年平南侯与发妻也是伉俪情深,却在发妻过世续娶妻后,整颗心都偏给的妻幼子。任由妻为长子娶父母双亡,身后没半点依靠的诚安县主,却要给幼子娶正炙手可热的崔氏女,想借着宫中良妃的东风,将世子之位定在幼子身上。

    可惜......人心不足,终究是搬起石头砸自的脚。

    平南侯和平南侯夫人暗地里苛待发妻长子,既想让爵位落在幼子身上,又不想担当恶名,才会选诚安县主给长子为妻。

    他们也不想想,诚安县主虽然父母双亡也没母族可以依靠,但如诚安县主这样的孤女,不仅能平安长,能该得的县主封号,怎么可能是宗室毫不起眼的边缘人物。

    如果不是平南侯的爵位,诚安县主凭什么选择这门婚事?

    “叔说这事没那么容易,平南侯幼子已经娶进门的妻子是良妃的亲妹妹,只要崔氏施压,礼部就不会批平南侯请封世子的折子,恐怕要等......以后,才能分晓。叔只能阻止平南侯现在就为幼子请封世子。”

    虞珩袖袋中拿出温热的油纸包,拈起里面的红豆糕递到纪雪嘴边。

    糕点只半个拇指,正好能让纪雪一一个。

    纪雪只吃了一块糕点就摇头,他要留肚子吃南边来的活鱼。

    咽下糕点后,纪雪贴在虞珩耳边小声道,“那位,又孕了。”

    虞珩身形稍顿,眉心逐渐浮现沉重。

    以他和纪雪默契,话自然不必说的那么明白。

    纪雪能懂他说的‘以后’是指焱光帝驾崩,皇确定。他也能轻而易举的懂纪雪说的‘那位’是良妃。

    三年的时间,不算众所周知的珍嫔冲撞掉良妃肚子里的孩子,虞珩是第六次在纪雪这里说良妃孕。

    三年七胎,前六胎都没生下来,其中五胎只极少数人知晓。

    饶是虞珩身为男子,未近距离接触过孕『妇』,也生起『毛』骨悚然的感觉。

    纪雪拍了拍虞珩的肩膀,人分享情绪,心中的压就能减轻一点,虽然觉得点对不起虞珩,但纪雪真的放松的感觉。

    他昨天就是因为在嘉王的房说良妃再次孕,才辗转反侧半宿都没睡着。

    良妃第一次怀孕的时候,纪雪除了感慨焱光帝老当益壮,预感崔氏会更嚣张,没产生其他想。

    就算珍嫔冲撞掉良妃的孩子盛怒的焱光帝杖毙,纪雪也只是暗道了声孩子无辜,因为代替路氏姐妹出现在寒竹院的人不适应几天,就将这件事忘在脑后。

    良妃第二次怀孕开始,纪雪才逐渐感觉到不对劲。

    落胎两个月,良妃就第二次孕,不同于第一次孕,良妃第二次孕无论开始是结束都悄无声息,只德妃使人递出宫‘良妃孕’、‘良妃滑胎’的消息。

    这三年来,每隔一段时间,德妃都会告诉嘉王同小异的消息。

    纪雪曾怀疑过焱光帝对神仙子留下的『药』方深信不疑,哪怕心知肚明所谓的神仙子师弟只是个谎言,也想再尝试那个『药』方,为了追求极致的‘『药』效’,想让良妃为他生下『药』引。

    随着良妃怀孕、滑胎的频率越来越密集,纪雪逐渐产生更疯狂的猜测,他怀疑良妃怀的孩子都不是焱光帝的孩子。

    无论焱光帝给诸王和朝堂带来的多阴影,自三年前以雷霆手段处理伊王和振王后,焱光帝的身体正在快速苍老,已经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这样的焱光帝,怎么可能让良妃频繁的孕。

    换句话说,如果焱光帝真的能让良妃频繁孕,后宫那么多嫔妃,这三年更是源源不断的貌美宫女和女官封为低等嫔妃,为什么一个孕的人都没?

    关于皇宫和焱光帝的事,当真是半点都不能多想,但凡陷入深思,最后都逃不过『毛』骨悚然。

    纪雪唯庆幸,昔日伊王府的小娘子和振王府的五位小郎君好好的养在宫中。

    已经养活在宫中的人出事前,其他孙辈基不会生命危险。

    直到紫竹来叫虞珩和纪雪去吃饭,两人才各自的心思中回神,去另的船舱用膳。

    见到已经危襟正坐在桌前的李金环和张思仪,纪雪才想起来船上这两个人,笑道,“你们难不成去采藕了?怎么始终没见到人影。”

    张思仪见纪雪略带沙哑的嗓音,明知道纪雪病一场后正常说话的时候就是这个声音,仍旧没忍住想跑偏,红着脸移开视线,胡『乱』的点头,“嗯,我们采藕去了。”

    想比张思仪,李金环虽然也心不在焉,起码记得这个时候没藕可采,“没,我们在钓鱼。”

    张思仪和李金环同时顿住,对视一眼后默契的改变说辞。

    “是钓鱼,可惜没钓上来。”张思仪咬牙道。

    “我说钓鱼,张思仪非要采藕,我只能依他,这个时节哪里藕?”李金环努描补。

    纪雪笑得抓着虞珩的手臂才能稳住身形,闷声道,“要不你们先打一架,决定到底是采藕是钓鱼?”

    虞珩眼中也『露』出笑意,先看着纪雪落座,才坐在纪雪身边。

    李金环仗着脸皮厚,只当不出来纪雪的打趣,目光转向桌上的菜『色』,一正经的将每道菜都夸了一遍。

    张思仪以袖掩面,直到众人都开始动筷,才悄无声息拿起筷子,疯狂抢李金环的菜。

    可惜他手上功夫不如李金环,频频与李金环作对却没一次成功,回过神的时候,发现他的菜『色』已经虞珩和纪雪瓜分的七七八八。

    张思仪愁眉苦脸又不敢抢回来,只能委屈巴巴的守好剩下的菜,再也没心思去管李金环。

    众人算是消停的吃完午饭。

    昨日寒竹院刚来人入学,今日又都是户课。

    众人已经无数训中总结出经验,今天上课时,肯定会不正常的事发生。

    为了避开不正常的事,他们早上到寒竹院时,立刻与姜院长和学博士请了整天的假。

    吃过饭后,纪雪当真生起钓鱼的念头,正好船上就鱼竿和鱼饵,四个人一拍即合,在船侧排坐下,打赌钓鱼的数量。

    谁钓的鱼最多,在长安最好的酒楼请吃饭。

    谁钓的鱼最少,在吃饭的时候弹奏一曲助兴。

    纪雪想着池塘中的鱼都是锦鲤,早就习惯寒竹院的仆人定时投喂,肯定不会对鱼钩上的饵戒备,已经做好打长久体战的准备。

    以他催人泪下的乐感,最好是不要当众弹奏,他怕酒楼让他赔钱。

    倒不是没钱可赔,主要是丢不起人。

    钓鱼的过程确实如同纪雪想象的那般,却存在一点偏差。

    猜对了,但没完全猜对......

    四个人分别下竿后,虞珩立刻钓上条金红相间的锦鲤。

    李金环将黑『色』鲤鱼拽出水面时,虞珩已经钓上第二条红鲤鱼。

    纪雪和张思仪朝着两人投去羡慕的目光,忍不住查看鱼钩上的饵是否在。

    张思仪望着空钩深深的叹了气,反省自的粗心,仔细挂上鱼饵,专心致志的盯着鱼竿,生怕再次错过。

    纪雪则盯着鱼钩上完好的饵陷入深思,特意让仆人去虞珩那里捡了几颗鱼饵替换在鱼钩上,才重将鱼钩甩进水里。

    两刻钟后,虞珩身边已经换了个鱼篓,李金环的鱼篓装满半,就连手跟不上眼睛的张思仪都收获了五条锦鲤,唯纪雪的鱼竿始终纹丝不动。

    纪雪偶尔将鱼竿水里拽出来时,鱼饵已经水泡得涨一圈,却半点都没变少。

    眼角余光再次看到纪雪甩了个空竿上来,张思仪不动声『色』的松了气,喜滋滋的看向身侧的鱼篓。

    他不求能超过小郡王和李金环,只要能超过纪雪不垫底就行。

    对比纪雪身侧仍旧空『荡』『荡』的鱼篓和他的五条小宝贝,张思仪觉得他已经稳了。

    纪雪望着鱼钩上又涨一圈的鱼饵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时,肩袖上皆沾着水渍的虞珩走到纪雪身后。

    “你过来做什么?”纪雪昂起头,目光灼灼的望着虞珩,虞珩敢笑话他,他就立刻翻脸的意思。

    虞珩的目光在纪雪身侧仍旧空空如也的鱼篓上一扫而过,盘腿坐在纪雪身侧,慢吞吞的道,“我钓上来的鱼够了,李金环追不上。”

    另一边的李金环给鱼钩挂饵的动作稍顿,将虞珩剩下的半碗鱼饵端到身侧。

    纪雪久违的生出仇富的感觉,他一手拿着鱼钩,一手端着放鱼饵的碗送到虞珩面前,“你帮我挂饵。”

    他怀疑虞珩手上让东湖中的锦鲤格喜欢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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