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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醉一次吧!暂时卸下重担,离开痛苦的人生,总可以吧!

    虽然,她一向厌恶那些丑态百出的醉酒者,也不喜欢被酒控制、奴役。但是,现在,自己已经被残酷的现实控制而戏弄了。

    就放浪形骸一次吧!

    游魂一样,走进一家干净而偏僻的酒家。买了瓶昂贵的酒,望着那盘花生米,油然想起落魄的孔乙己,不由凄凉地苦笑。

    辛辣的液体肆意地吞咽着,强烈地刺激她麻木的味蕾与咽喉,像火一样在胃中熊熊燃烧。但是,那份模糊的醉意仍然没有让她忘记自己所处的痛苦境地。

    当像被车子碰撞七零八落似的,步履蹒跚,摇摇晃晃地把房门关上的时候,心酸、委屈与自我放纵一起袭来,热热的泪水涑然而下,一任顺着脸庞涓涓流淌,再不用掩饰,再也用擦拭。

    和着泪水,仰头把一杯杯苦辣的酒囫囵吞枣地吞进肚里。

    虽然,是名酒;虽然,喝得湍急张狂。却没有酒香,也不像李白一样豪气荡漾;更不像孔乙己似的自我悠然陶醉。

    如火一般,奔流的酒在她消瘦的体内燃烧起来,如火如荼的火焰,烧伤了她的五脏六腑以及神经末梢,似乎融进了炼狱。

    当口干舌燥,头如炸裂,痛苦地睁开肿胀的眼睛时,她知道上帝又把她送回了人间。

    她心酸地想流泪水,但是,泪河已经枯竭。

    既然此路不通,只有拖着一具空虚凄凉的躯壳继续人间之路!

    一念之间,便下定了久已准备好了的决心。

    前天,她和尾生还是近在咫尺,相偎相依;如今,仿佛已经隔了千山万水!

    *

    “爷爷!把门关好了吗?”稚气的小丫丫向门口探询地左右巡视一番,悄悄地说,又伸出细嫩的小手拉了拉门锁。

    “关好了,小宝贝!”王爷爷疼爱地拍拍孩子的肩头,慈爱地微笑着疑问,“怎么,觉得爷爷老了?不中用了?”

    “不是的,不是的!爷爷!”小丫丫用力地摇摇头,瞪圆水灵灵的小眼睛,思考着是否该不该说出心里的秘密。

    老人善解人意地弯下腰,笑着把耳朵贴向孩子的嘴巴,“爷爷一定保密!信不信?”

    “好吧!”小丫丫咧嘴笑了笑,转动着鬼机灵的眼睛扫视了一会儿,凑近了老人轻轻地说:“我不想我的小伙伴们和我一样担心,才不想说的。”

    “爷爷知道丫丫乖!

    ——爷爷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决你的烦恼,可以吗?”老人关切地解释。

    “爷爷!是这样的,最近这几天,我发觉有一位陌生的叔叔,老在这附近偷偷摸摸地转来转去的。

    我很担心!”多愁善感的小丫丫锁锁眉头,“不过,那叔叔也不像坏人,很好看。只是,很忧愁,很着急的样子。”

    “好宝贝!爷爷知道了。

    放心去睡觉吧!接下来,让爷爷和校长给你解决这个问题,好不好?”王爷爷安慰地笑着说,“爷爷会像狼狗护犊一样,好好地把门把住!”

    说着,形象地做了一个强壮凶恶的狼狗扑食状。

    逗得心事重重的孩子咯咯地笑了。

    “好吧!爷爷!晚安!”像了却了一桩重压在心头的大事,心病烟消云散,孩子松了口气,脚步也轻快许多,一颠一颠开心地跑走了。

    “唉!可怜的孩子!”老人一直望到孩子跑远了,叹口气,走进屋去。

    王爷爷是个退伍军人,没儿没女,孤单一人。蔡雨松敬重他正直热情的为人,也出于一片爱心,请老人看守孤儿院的大门。

    也许,因为同病相邻,有一样的切肤之痛,所以,老人在这里找到了安慰。同时,无微不至全身心地都扑在了孩子们身上。

    蔡雨松常常抽出时间来和老人聊天,问讯一下老人的所需所求。同时,也趁机侧面了解一些孩子的情况。因为,孩子们都把老人当作自己的亲人一样看待,都愿意向他撒娇或者倾诉苦恼。

    “老天爷真不该让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再受苦难!”老人家看了一眼站在窗前一脸凝重的蔡雨松,怜爱地说。

    “是啊!我们就当他们的依靠好了!”他体恤地说,“也许,因为没有父母的保护,使得他们比一般的孩子,对于任何风吹草动都更敏感!

    所以,更需要理解和关爱!温饱是一方面,相比之下,心灵上的安慰与呵护更重要!”

    “你怎么看小丫丫说的?”老人征询地问。

    “孩子不会捕风捉影,也不会大白天的说梦话。

    我会留心观察一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向老人宽慰地一笑,“又麻烦您多操心了!”

    “哪里的话!骨和肉是不分的呀!”老人意味深长地说。

    *

    他把身体紧贴在大门口的墙上,慢慢地探出头,向院子里关注地翘首张望,一会儿,又留神而不安地向周围探寻一番。这样待了一会儿,紧绷的身心好象失去力量似的,很失望地松懈下来,退回贴到墙上叹息。

    当隐身在秘密之处的蔡雨松睁大眼睛看到侦察的对象竟是体力和精神都已透支殆尽,像游魂一般的余尾生时,瞬间,心里不由得像被阴云弥漫,猛然往下一沉,很快一阵刺骨的零风接踵吹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零战。

    老天!怎么是他?

    他又怎么会如此疲惫不堪?这和他印象中的余尾生实在相差太远了。

    若不是他的注意力一直处在高度警惕的戒备之中,看到后,吃惊之余,为了安抚与纠正心中的震惊与疑惑,揉搓了几次眼睛,很难一时认出他来,也很难相信眼前的事实。

    曾经,孩子般热情洋溢,激情勃发的面容,自信、潇洒、快捷的步态是他往日风采的组合。如今,却已经被呆滞与凄怅剥夺得无影无踪。似乎全身的器官都不再听从大脑的使唤,也许,大脑本身就已经麻木了。

    零子鹿?可怕的预感使他的心一下子紧缩起来,好像突地一下掉到了南极!全身的血液仿佛被迅速地注入了冷凝剂!整个人凉了个透!

    虽然,他很不希望是如设想那样后怕的事实,但是,他第一个反应仍然是她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因为他知道,能够让曾经那么快乐有为的青年,如此颓丧的,也只有是丢失心中的最爱了!

    他从暗处冲到他的面前,竭力装出偶尔相遇热情的样子,惊喜地说:“尾生!”

    “雨松哥!……”正一门心思沉浸在无奈伤痛之中的余尾生看到从天而降出现在眼前的人,就像被猎人突然截去生路惊慌失措的兔子,本能的条件反射使他瞪大了空瞢惊诧的眼睛,又好象被重锤轰然一击,大脑犹如一张空白的纸,顿时楞住了,一动不动无神地望着眼前的身影。

    等到真正明白面临的境地,一身狼狈像*裸地暴露在熟悉的人面前,凌乱的眼神中不由得增加了深度的伤痛与委屈,泪水无声地冲上了眼眶。同时,苦心的伪装被识破后的窘迫也让神思恍惚的他一时之间难以驱赶,不知所措地无语低首。

    虽然,也知道想要隐藏心中的不安与沉痛是徒然的,但是,不管出于有意,还是下意识,仍然想着尽力遮掩。

    从前,就灵活多变而言,他绝对不输于蔡雨松。但是,如今,颠倒过来了。也许是仓促之间毫无防备,情势变化幅度太大。所以,被痛苦重压得沉在深潭之中滞重的眼神,反而跟不上蔡雨松快速的变化。时而直直地望着他。

    “来!屋里坐!”蔡雨松心里忐忑不安地热情相邀。

    余尾生感情复杂步履蹒跚地跟进屋里。

    他很想让自己的表情镇静自如一些,也很想努力给对方一个粉饰过后泰然自若礼貌的微笑。但是,整个面目表情无法不给人一种伤痛到极点的感觉。全身的肌肉细胞已经不听他的使唤,热热的泪水反而自顾自放肆地直撞眼脸,平时清脆响亮的嗓音也在关键的时候东拐西扭地走了调。

    “零子鹿没有一起来?”蔡雨松递上一杯热茶。

    本来,很想努力保持镇定,也觉得不由自主吐出的问话有些多余与残酷,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何必多此一问。而且,这样涉及的内容简直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刺到痛处。但是,他还是脱口而出,声音不能自持得有些发抖,凉意在心底渐渐浓缩起来。

    “我找不到她!”他目光呆滞而绝望。

    曾经光洁而平坦的额头,被痛苦的鳞爪抓挠出许多条愁肠百结的沟壑。失魂落魄的他狠狠地咬咬苍白干裂的嘴唇,伤痛而绝望地低下了头。

    一但触及眼下支离破碎凄凉的生活,他全身的血液就好象被抽干了一般,曾经生龙活虎风流倜傥的一代精英,突然之间,犹如衰退到了懵懂孩提,脆弱似水,面对突如其来巨大的变故,一筹莫展。

    “零子鹿?!”蔡雨松欲言又止。

    虽然,他早有预料。但是,一经被证实,仍然感到难以接受的惊讶与焦急。

    “决不会是别人!”他无力地说,言外之意,没有人可以这么让他如此地伤痛。“我很想说不是。但是,老天爷却不给我这样说的机会!”

    他伤痛又失态地用舌头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也许,目的是想舒服一点。但是,结果却适得其反。或者,因为唾液本来就已经变了滋味,涂在唇沿的伤口上,除了苦味,便只有杀伤力极大的辛辣了。

    “怎么回事?”蔡雨松努力地压着千言万语的关切与渴望。

    “我也很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我出差走的时候,她还微笑着依依相送……

    回来竟然!”他的心被揪成一团,充满血丝的眼睛几乎泪涌。“如果我知道是这样,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出这趟差!”

    “孩子呢?她也抱走了?”蔡雨松心疼地紧紧追问。

    “可能是趁孩子睡了走的,孩子的哭声把我妈叫过去的。”

    曾经滔滔不绝健谈的他,如今,问答都是言简意骇。似乎突如其来的深痛打蒙了他,也封住了他灵活的思维和嘴唇。

    声音也颓唐得没有任何音色,“我能看到的,只是哭得一塌糊涂的孩子和一张冷酷的纸条。”

    “写的什么!”关注地问。

    “不要找我,好好照顾孩子!”他痛苦地用一只手用力地来回揉搓着眉头,似乎希望能揉搓出个来龙去脉。

    “什么时候的事儿?”虽然一时也觉得束手无策,他依然非常渴望得到一丝线索。

    “五六天了!”

    虽然,千言万语顶在喉咙,非常想找个人倾诉倾诉;虽然,他曾经是一个文思泉涌口技流畅的演说家。但是,现在他的喉中如塞了苦涩的青柿子,痛苦难言得不能多说一个字。

    “为什么没有立即给我打个电话?”

    “我第一个想求助的人当然就是您!”双手从脸上拉回,他长叹一口气,“只是出于侥幸的心理。原来以为,她会来这里。但是又想,即使她来这里,肯定会躲避着我。

    我不想再把她惊吓走,就悄悄地来了。”他梦意朦胧地说,“看来,老天是狠下心来要折磨我了!不论我如何苦心经营,都躲不过这一天!”

    “折磨的何止你一个!

    ——我以为她停下了漂泊的脚步,找到了温暖的家!”蔡雨松心疼而伤感地自语。

    “雨松哥!拜托您了!”?伤痛溢于言表,余尾生郑重地递上一张卡。

    “什么”蔡雨松疑惑地瞪眼。

    “希望您能抽出点时间帮我寻找!”他哀伤地恳求道,同时,递过一打钱。

    “收起来!尾生!

    尽管,从血缘上讲,名不正,言不顺。但是,在我的内心里,我一直把她当作我的亲妹妹!

    亲情的关爱是不求报酬的!或者说,这正是其区别于其他爱的标志!”?蔡雨松长叹了一口气,“不能看到她平安无事,我同样也不会心安!

    寻找是理所当然,更是心甘情愿的。哪怕要饭,哪怕遍体鳞伤,只要还有一口气!绝不会放弃!”

    “我知道您的心意,所以我来找您。

    我只是想,或许金钱可以帮您早一刻找到她。再说,因为您的外出,会给孩子们造成很大损失。您可以刻苦自己,但是,我知道孩子们是零子鹿心中的牵挂。

    就算为了零子鹿,补偿一下孩子们吧!密码6个6,希望我们顺顺利利地尽快找到她!”

    蔡雨松没有接那张卡,转脸望着快要黑下来的天空,幽幽地说:“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她离开的原因?”

    对于余尾生,这个话题可谓恐惧而懊丧的。

    本来,身心俱伤,又扎上这根针,血流如注,如虚脱一般,瘫软地坐回原处。也许,以便增加力气,也许,以便稳定一下心神,下意识地吸了几口水。

    “我刚才说过,为了保住她,我简直挖空心思,也累得精疲力竭。

    如果天意还要我失去她,非要给我一个一无所有的结果,我真不知道何为公理!”他伤心已极。

    “尾生!我知道你对她的爱心!同样也知道现在你心里有多苦!但是,你也应该知道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比不上她能活活生生地站在咱们面前!

    如今她孤独一人,不知道她在这种心情下现在处于何种境况!所以,眼下,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更早地找到她。

    她出走的原因与她现在的状况应该有关系,也许由此多少可以推测一点寻找的目标。

    你与她朝夕相处,多少也应该觉察到一点蛛丝马迹。

    想想看!”

    “雨松哥!原本我想保住她,也许,反而弄巧成拙,反而赶走了她!”他懊丧地用尽仅有的一点气力扭捏着眉头。

    似乎这样可以多少发泄一点自己的懊悔和惩罚自己的无知,或者竭力逼自己再回到那伤心不堪回首的往事……

    “你如此的疲惫又如何地寻找。

    要不然,你在这儿休息几天,换换心境!”望着神情恍惚身心憔悴的他,蔡雨松关切地说。

    “如果转换环境能改变揪心的事实,就是你赶我,我都不会走的。

    但是,能吗?”他苍凉悲伤地苦笑,内心如北极的冰,“为什么总是希望的事儿不会发生,担心的反而不偏不斜地砸向你呢!”

    “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长途旅行?”背着行囊急冲冲出村口的蔡雨松与站在路口默默苦笑的零子鹿差点撞了个满怀。

    “零子鹿!”蔡雨松张大了嘴不能归拢。

    虽然,她神思恍惚,憔悴不堪,不能不让他泪涌眼眶,心头一阵酸疼。但是,毕竟来到眼前,本来,要千山万水去寻找的呵!

    因此,当他反应过来,确定不是在梦境,惊喜交加,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如潮水般的话语都含在无限关切的目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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