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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怎么一个人来了?”铸剑台前,一个老翁急急忙忙地要把满身落雪的年轻人迎进来,却被年轻人制止了:“我爹呢?”
“在呢,刚在谈生意,少爷,我们又卖出一批火铳法器,老爷说专为您留了一把最好的,供您往后上学修行用……”
雪怀笑了笑:“好。叫爹早些回去,下回别一个人来忙了,我和他一起。”
以他的修为,不用开启灵视便能看见他父亲在楼上谈好了生意,开怀之下喝了许多酒,正流着哈喇子昏昏欲睡。
他这时候过去,也说不了几句话——他真的只是过来看一眼而已,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老翁先是一愣,再是一喜,连声应道:“好,好,少爷真不上去了?”
“不去了。”雪怀说,“您不必送我,看好我爹吧。”
上辈子他不孝,执意逃家追随云错,不肯接管家业,一去就是十年,连父亲生了病都不知道。
他死后,雪宗更是伤心过度,就这样大病不起,连儿子的葬礼都操持不了,终日在榻上念着雪怀和雪怀母亲的名字,眼看着也时日无多。
他娘亲去得早,小时候雪怀天天听这两个人腻歪,说对方是彼此的一生挚爱。等他娘亲下葬后,他爹当着他的面立誓不会再娶,然而几年后,柳氏便带着一个小男孩进了雪家的大门。
雪怀倒是觉得没什么,大抵他父亲一个人扛起整个雪氏的担子,累了倦了的时候都有,需要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可雪宗却因此觉得十分对不起他,简直要把他宠上天去,怕他难受,一开始甚至不同意雪何跟着他姓。
现在一想,柳氏和雪何对自己的嫌隙,大抵从这个不靠谱的爹就开始了。
雪怀慢慢地踏着雪,往他从小长大的家中走去。
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雪怀。”
风声渐渐平静下来,安静得能听见落雪的声音。
他停下步子。走着神,反应也比平常慢,来不及去看来人是谁。
等到眉间带着血色佛印的黑衣少年在自己面前站定,堵住他去路时,他方才觉得大事不好——
云错居然一路追着他,追到了这里?
雪怀警惕地看着他,往后退了一两步。
云错没有动,但这人天生阴戾克杀,别说还有个血佛印,他单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很吓人了,如果换了别人被他这样连着拦下两次,估计魂都要被吓飞。
可能是少仙主的青睐之喜,也可能是杀身之祸。
云错道:“别怕,我看你直接冲了出来,怕你招惹上那些鬼怪,所以一路跟到了这里。”
雪怀信他才有鬼。他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就没见云错扶过贫。
雪怀看了他半晌:“我快到家了,谢谢你,你可以回去了,你的伙伴应该在等你。”
礼貌又疏离的语气,好像在催他,你快点走,好不好?
云错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些什么,可是什么都没说。
雪怀立刻决定敌不动我动,然而没等他迈出步子,云错却突然出声了:“你没穿鞋。”
雪怀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望见了自己在雪里冻得通红的一双脚,藏在锦绣长衫下,连老翁都没发现。
他刚刚思绪混乱,根本没觉得冷。仙界向来没有凡间那些迂腐的规矩,他素日任性洒脱惯了,也不觉得这样不成体统,只是云错的话让他生出了一些微妙的愠怒:“我似乎没有碍着云公子,我这个人偏好不穿鞋。”
“为什么?”云错问他。
他似乎没听出这是一句搪塞的话,反而认认真真地想要知道答案。
“……”雪怀对上云错那双暗沉的眼睛,卡了壳。
云错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他忽而凑近,雪怀来不及躲,便被他一把抱起来,放在了路边的石凳上。
怀抱很稳,动作很轻,可那个态度是强硬让人无法拒绝的,连挣扎的空间都没有。
少年人远比他想的有力气得多。雪怀听见一句话低声擦过自己耳畔:“别动,我手劲大,你会疼。”
雪怀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他向来不做无用之功,故而安安生生地没有动。
云错蹲下来,伸手握住他的脚踝。绒毛短靴过了一道热气套上来,暖洋洋的。
这式样相当土气,颜色也不好看,是能把雪怀最喜欢的暗青色做得丑不拉几的那种土气,一看即知是他的父辈流行的仙界款式。银狼的绒毛,价格肯定不菲,唯一的优点大约只有“实在”两个字,须臾间就能保藏近乎于烫的热度。
雪怀不是没被人这么伺候过穿鞋,但让他觉得难以置信的是,帮他穿鞋的人居然是素日孤高傲岸的云错。
低着头的模样,认认真真地给他紧着翻开的绒毛口。少年人的声音有些低沉:“我的你穿不了,随手买的,若是不喜欢,回去丢了便是。”
雪怀怔住了,皱着眉制止他的动作:“你这个人,为什……”
云错道:“这样就不冷了。”
他站起身来,身影顿了顿,似乎是想回头看他,但是最终没有,只是淡声道:“我走了,没有别的意思,顺手一帮而已。现在你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