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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骨科大夫计宜民恰好就是阮清瑶的熟人, 曾经在“黎明沙龙”里见过阿俏两回。这次他却作为大夫的身份,坐在阿俏对面, 皱着眉头,问:“你确定要这样么?”
阿俏点点头:“是的, 我确定,务请计大夫帮帮忙!”
事情发生的时候,宁淑出门看南北货去了,没在阮家。她刚刚回来,踏进阮家的大院的院门,就听到了消息。
这时候的阮家,上下早已乱作一团, 见证此事的高升荣等人已经将阿俏送去医院, 甚至无人顾得上阮家晚间的生意。如今花厅里就只有常小玉一个,惨白着一张脸,怔怔地坐在那里发着呆,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她怎么也回想不起当时的情形, 只记得自己当时满腔怨愤不平, 只想着好好教训一下阿俏,于是一伸手,就将阿俏重重推了出去。
可阿俏怎么就能撞在花架子上,伤了手臂,竟还伤得这么严重呢?
宁淑出现在花厅门口的时候,常小玉更是吓得筛糠也似地抖起来。宁淑却无暇顾及她,直接去账房取了家里的现洋和支票本子, 回头吩咐一句,命人看住常小玉,不许她随意走动,随即赶去医院。
她进了医院一打听,很快在诊室外面找到了高升荣等人。
“阿俏怎样了?”宁淑低声问。
高升荣等人都是低着头,脸色惨淡,见主母问起这话,竟都不敢回答。
“三小姐在……诊室里面。”高升荣指了指大门紧闭的诊室。诊室跟前则站着阿俏的贴身丫头余小凡。小凡一人挡在门前,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见到有人走近,也不管是什么人,就张开双臂大声说:“谁也不许进。大夫在里头给三小姐接骨,你们要是扰了他,有个什么不妥当,责任谁也担不起!”
这么说来,阿俏的右臂,真的是折了?
宁淑一听见“接骨”二字,就眼前一黑,膝头一软,险些要晕过去。旁边人赶紧将她扶住,让她坐在诊室外头的长椅上。
阮家的仆人赶紧对小凡说:“傻丫头,你也不看看,是二太太过来了,谁还想要害三小姐不成么?”
小凡迟疑片刻,却又鼓足勇气,大声说:“要是没人想害三小姐,三小姐眼下会这样?会躺在医院里让人接骨?”
站在宁淑一旁的高升荣不免汗流浃背。此刻宁淑却终于冷静下来,沉声道:“好了,小凡,医院里应当肃静,你在这里大声嚷嚷,反而容易打扰里面的大夫。”
她想了想,转身对高升荣说:“事已至此,大家全都聚在这里着急也没有用。高师傅,我今晚会留在这里陪着阿俏,家里的生意,要偏劳你了。”说着她扶着椅背起身,柔和地冲高升荣躬了躬身,“我在这里事先谢过,恐怕以后,也要偏劳高师傅好一阵。”
眼下阿俏受伤,阮家的生意,就还得靠高升荣撑着。
高升荣满脸愧色,哪里敢受宁淑这一礼,赶紧偏过身子让开。“二太太,这……这实在是不敢当。有什么我们可以做的,您请尽管吩咐。”
得了阮家的当家主母允诺,他高升荣大约可以顺理成章地留在阮家,高升荣此前的心愿可算达成。然而这位高师傅此刻,心内如排山倒海一般,始终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深处狠狠地绞着,让他一点儿也不舒服。
正在这时,诊室的门开了,主治大夫出来,招呼一声:“谁是患者亲属?”
宁淑便顾不上高升荣了,赶紧转身应了,随着大夫来到诊室门口,稍许吸了口气,稳定一下情绪,尽量让自己面上少些戚色,这才带着小凡,随大夫一起走进诊室,去探视阿俏。
宁淑从听到消息至此,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可是一进诊室,见到阿俏那只打上了石膏的右臂,便再也忍不住,珠泪纷纷,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
晚间宁淑打电话叫了阮家的车子,将阿俏从医院里接回家。
此时的阿俏,右小臂上打着厚厚的石膏,用布条系着挂在颈间。她脸色肃穆,倒也不见多少痛苦之色。宁淑与小凡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迈进阮家大院的院门。
阿俏的父亲阮茂学见状赶了出来,讪讪地招呼一声,问:“阿俏怎么样了?”
宁淑与阿俏都没有答话,小凡见状,斟酌着说:“回二老爷的话,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医生开了止痛药,要赶紧服侍三小姐服药之后卧床静养。”
阮茂学看着阿俏这副样子,心里也颇为沉重,赶紧挥挥手,让她们母女主仆三人一起去了。
宁淑在阿俏那里,直到照看着阿俏安稳睡着,才嘱咐了小凡好生照顾,自己缓缓从小楼上下来,往花厅那里过去。
这时候夜已深沉,阮家“与归堂”的生意早已结束,家里的仆佣们也已收拾停当,可是没有宁淑这个当家的二太太说话,他们谁也不敢走。
阮茂学与常小玉也都留在花厅里。常小玉坐着无聊至极,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小胖手掩在口上。阮茂学却在花厅里来回踱步,透着几分焦躁。
花厅里当初被砸的狼藉的花盆与花架子早已撤了去,如今立在阿俏受伤的地方的,依旧是一架完好的花梨木花架,上面金边吊兰开得旺盛。这座花厅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宁淑拎着盛着现洋与支票簿的手包踏进花厅的时候,眼前就是这样一副情形。
“宁淑,”阮茂学一见妻子,赶紧迎上去开口,“阿俏怎么样了?她的手……以后这还能下厨么?”
宁淑冷冷地瞥她一眼,淡淡地道:“咱们亲生的闺女,纵使比不得清瑶那样金尊玉贵的,你这个当爹的,却也不至于只想着让她下厨吧!”
阮茂学一张口就出了岔子,只能讪讪地住了口,却不知宁淑心里也正悔得难受,悔她其实从未给过阿俏足够的关爱:曾几何时,她宁淑也说过差不多类似的话。可现在细想来,难道阿俏存在的意义,就只是个帮家里打理生意,日夜操劳,忙碌厨师的厨娘闺女么?
宁淑一想到这里,就觉心口似有细小的针眼,这么两三年来其实并未痊愈,反反复复一扎一扎地痛着。
“今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宁淑提高声音,盯着坐在花厅里的常小玉。
常小玉见到宁淑进来,早已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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