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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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怎么的她又回到了仓库。那屋子像个阴冷的停尸间，而那柳藤筐就是玉凰的尸首，使他觉得有安全感。柳藤筐和置物架之间有个空档，她就坐在那里，双手抱膝，房间里总是悉悉嗦嗦的，不知是老鼠还是蟑螂，或者是玉凰在跟她隔空对话。中间有人来扯她手臂，试图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她不懂为什么要让她走，她无处可去了呀。

    已经是傍晚了，绿萍早上就喝了碗桃胶，一天也没有吃饭，饿得七荤八素。但留香笙一个人她又不放心，虽然香笙也不哭也不闹，只是丢了魂似的坐在那里，保不齐一转头她会做出什么事来。不过干耗着也不是办法，绿萍想来想去，也只有把洵殊弄来才有可能解围。

    她吩咐程师傅回家一趟，把阿黛和洵殊接过来，自己不敢走，在门口看着香笙。渐渐这楼里的人都走光了，门房最后确认一遍所有办公室的门都上了锁，便回去吃饭了。绿萍手里提着一盏灯，她现在嫌那亮光太小，只照清她的脸，反而显得骇异，索性掐灭了，丢在门后面。她自认为天不怕地不怕，更不信什么牛鬼蛇神，这下子却莫名感到身上冷冷的，穿堂风一来，吹得那木楼梯咿呀咿呀的，像是有什么人走了上来。除了风声，就是万籁俱寂，她想着干脆走进去跟香笙呆一起好了，往里一瞧，却好像看见香笙向她瞪着一双眼睛，她吓得心脏咚咚直跳，赶紧缩了回去。

    天黑的快，又老没看见小汽车的影子。这木楼的扶手特别矮，简直不能靠着，风一吹就会给人拦腰吹下去似的。绿萍只好紧贴墙壁站着，大气也不敢喘，她怕身后有什么会吓她一跳。等到门房终于吃饭回来，她才如释重负，好像风也停了，木楼梯也不响了，香笙垂着头坐在地上，根本没有看她。

    绿萍老远就听见小孩子的哭声。洵殊一天没有喝奶了，阿黛早就急得团团转，她也一天没有吃饭，一直抱着那小毛头，手也抱酸了。程师傅领着阿黛走上来，洵殊哭得那样大声，绿萍看香笙根本还是无动于衷的，便把小孩子抱过来，走过去塞到香笙怀里。

    香笙是听见的，她的孩子在哭，但她总觉得那声音非常遥远，仿佛是从另一个空间透过来的。小孩子放在她手上，热热的，她也觉得中间隔着一层什么，她并没有真切地触碰到她，只是机械地抱着她。洵殊不住地往她怀里拱，哼哼唧唧地要吃奶，阿黛看她压根不动弹，实在忍不住了，站在门口道：“太太，你快喂点给她，她一天没吃了，再饿下去人要饿坏的。”

    绿萍把她拉到一边，悄声道：“她男人过世了，想不开。你别催她，让她缓一缓。”阿黛听了，一口气堵在咽喉，喃喃地重复着：“过世了……过世了？“她又走到门口，看进去，心里想着那位好心的罗先生走了，不在了，她就见过他一面，以后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香笙尽管还是一言不发，总算回过神来了。她应该是哭着的，但同时又竭力捺下哭声，撩起衣服喂洵殊吃奶。绿萍松了口气，一转脸却看见阿黛在那里吧嗒吧嗒掉眼泪，她本来就心烦意乱，便骂道：“你哭什么！做给谁看。”偏偏阿黛性子上来，不肯像平时那样做小伏低，回嘴道：“我就要哭，你管我！”绿萍不觉吃了一惊，反手给她一个嘴巴，谁知道阿黛竟伸出手臂挡住了。绿萍气不过，从脚底取下绣鞋，还准备抽她，香笙走了出来，把洵殊交到阿黛手里，她两个都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眼前闪过一个人影，咚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