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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出手没个轻重,就伤了人。
所以这次李玄策来到铺子,她其实想要将此事说一嘴,只是徐煜黏着自己师父,石柔暂时没机会开口。
只是当徐煜今天见着了师父,听着那个老妇人有些烦人的念叨。
突然之间,生气还说生气,委屈还是委屈,不过没那么多了。
尤其是徐煜又想起,有一年帮着师父给他爹娘坟头去祭奠,走回小镇的时候,半路遇见了上山的老妇人,当徐煜回头望去,老妇人好像就是在师父爹娘坟头那边站着,正弯腰将装着糯米糕、熏豆腐的盘子放在坟前。
徐煜嗑着瓜子,咧嘴一笑。
就不把糟心事说给师父听了。
再就是以后对这位师父都要喊陈姨的老婆婆,平日里多些笑脸。
出了草头铺子,李玄策没有直接把徐煜送回压岁铺子,而是带着徐煜开始逛街,沿着骑龙巷那条台阶,一直走上去,然后绕路,走过大街小巷,去了刘羡阳家的祖宅,开了门,李玄策拿起扫帚开始清扫,徐煜对这里不陌生,当年在红烛镇分开,师父给了他一串钥匙,其中就有这儿,隔三岔五,就要跟着粉裙女童,一起来打扫一遍,那次离别,师父还专门叮嘱她不许乱动屋子里边的东西,当时她还有些小伤心来着,便询问粉裙女童有没有给师父这般说过,粉裙女童一犹豫,徐煜就知道没有了,便蹲坐在门槛上,惆怅了很久,由着粉裙女童独自忙活去,徐煜说自己翻看了黄历,今天她没力气。
今儿不一样了,师父扫地,她不用翻黄历看时辰,就晓得今儿有浑身的气力,跑去灶房那边,拎了水桶抹布,从还剩下些水的水缸那边勺了水,帮着在屋子里边擦桌凳橱窗。李玄策便笑着与徐煜说了许多故事,早年是怎么跟刘羡阳上山下水的,下套子抓野物,做弹弓、做弓箭,摸鱼逮鸟捕蛇,趣事多多。
徐煜在李玄策不说话的时候,闲来无事,就念叨一篇类似公序乡约、治家祖训的东西,朗朗上口,就连李玄策都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学来的,而且背诵了下来。
“鸡鸣即起,洒扫庭院,内外整洁。关锁门户,亲自检点,君子三省……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器具质且洁,瓦罐胜金玉。施恩勿念,受恩莫忘。守分安命,顺时听天。”
李玄策听着她的背诵声,没有多问,只是看着在那儿一边劳作一边摇头晃脑的徐煜,李玄策满脸笑容。
忙完之后,一大一小,一起坐在门槛上休息。
徐煜问道:“师父,你跟刘羡阳关系这么好啊?”
李玄策点头道:“那可不,师父当年就是刘羡阳的小跟班,后来还有个小鼻涕虫,是师父屁股后头的拖油瓶,我们三个,当年关系最好。”
徐煜转头看着瘦了许多的师父,犹豫了很久,还是轻声问道:“师父,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有人说你坏话,你会生气吗?”
李玄策笑道:“当面说我坏话,就不生气。背后说我坏话……也不生气。”
徐煜疑惑道:“师父唉,不都说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吗,你咋就不生气呢?”
李玄策拍了拍徐煜的小脑袋,“因为生气没有用啊。”
徐煜递了一把瓜子给师父,李玄策接过手后,师徒二人一起嗑着瓜子,徐煜闷闷道:“那就由着别人说坏话啊?师父,这不对唉。”
李玄策慵懒坐在那儿,嗑着瓜子,望向前方,微笑道:“想听大一点的道理,还是小一些的道理?”
徐煜笑道:“都想听。”
李玄策点头道:“那就先说一个大道理。既是说给你听的,也是师父说给自己听的,所以你暂时不懂也没关系。怎么说呢,我们每天说什么话,做什么事,真的就只是几句话几件事吗?不是的,这些言语和事情,一条条线,聚拢在一起,就像西边大山里边的溪涧,最后变成了龙须河,铁符江。这条江河,就像是我们每个人最根本的立身之本,是一条藏在我们心里边的主要脉络,会决定了我们人生最大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这条脉络长河,既可以容纳很多鱼虾啊螃蟹啊,水草啊石头啊,但是有些时候,也会干涸,但是又可能会发洪水,说不准,因为太多时候,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所以你刚背诵的文章里边,说了君子三省,其实儒家还有一个说法,叫做克己复礼,师父后来阅读文人笔札的时候,还看到有位在桐叶洲被誉为千古完人的大儒,专门打造了一块匾额,题写了‘制怒’二字。我想如果做到了这些,心境上,就不会洪水滔天,遇桥冲桥,遇堤决堤,淹没两岸道路。”
徐煜问道:“那小的呢?”
李玄策笑道:“小道理啊,那就更简单了,穷的时候,被人说是非,唯有忍字可行,给人戳脊梁骨,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别给戳断了就行。若是家境富裕了,自己日子过得好了,别人眼红,还不许人家酸几句?各回各家,日子过好的那户人家,给人说几句,祖荫福气,不减半点,穷的那家,说不定还要亏减了自家阴德,雪上加霜。你这么一想,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徐煜双臂环胸,皱紧眉头,使劲思考这个小道理,最后点点头,“没那么生气了,气还是气的。”
李玄策笑道:“生气是人之常情,但是生了气,你不依仗本事动手打人,没有以大错对付别人的小错,这就很好了。”
徐煜雀跃道:“师父,我听了那么多坏话,就没有动手打人!一次都没有!”
李玄策点头道:“那师父对你口头嘉奖一次。”
徐煜笑嘻嘻道:“师父,给几颗铜钱,打赏一颗也行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