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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天宫不似塞北时那般漆黑寒冷,反而更像是一座华美精致的不夜城。各处的宫殿角楼亭榭都点着琉璃灯,或是亮着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偶尔也有微弱的光亮穿梭在冗长曲折的宫道里,还伴随着一阵细密轻柔的巡夜宫娥的脚步声。
怀渊和容韫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几步之遥闪烁着的火光照亮了两张美好而又怅然的脸庞。
“师父。”良久的沉默最终被容韫打破,“其实我能看得出来,千桦看你的眼神是不同的。”
怀渊眼波微颤,不自觉地把呼吸放慢了几分。她侧过脸去看边上那个静默的青年,有些不明所以。
容韫轻声笑了,不似往日那般灿烂干净,而是参杂了些怀渊看不明白的东西,像是想起美好回忆时的满足,又像是错过所爱的悲切,或者两者均有,又或者两者都不是。她不明白,爱情带给容韫的的究竟是幸福,还是苦痛。
“千桦的眼神,就和之前万荣的一模一样。我原先也看不透彻,现在想来,只觉得遗憾罢了。”
“爱……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古至今,从来没有一本书教过我们什么是爱,可是总会在某个时刻,你自己就明白了。然后你会发现,不是书不愿意教,而是没有任何言语能表达出那样的感觉。
“就好像一杯酒,闻着觉得很香,入喉却烈的你直咳嗽,可是咳完了,回味的时候又是满嘴清甜。你一时无法分辨,这杯酒到底是香味更胜一筹,还是烈性更值得被记住,因为它们是互相交织难舍难分的。
“爱也是这样,没有爱上一个人之前,你不知道爱会给你带来快乐还是痛苦,爱过了之后才会发现,爱不是几个词就可以定义的。领会个中滋味,唯有身在其中。”
怀渊垂下头去,发丝跟着她的动作滑落胸前,遮去了铺洒在她脸上的缕缕光亮:“容韫,我还是不明白。”
容韫他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挡在怀渊的面前,轻声问她:“师父,你对千桦,是什么感觉?”
怀渊咽了口唾沫,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半晌,她轻柔地说道:“我原先只当他是个孩子,可是现在,我又分不清了。就好像心里有爪子在挠一样,不知道是痛是痒。”
容韫顿了片刻,笑了笑,转身往门口走去。他最后一句话停留在空气里,像是一片羽毛落入了平静的湖水中,荡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师父,别像我,失去了才看清自己的心。”
院子里只剩下了怀渊一个人,她静默地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色朦胧起来,像是打了一个呵欠,呼出的白雾沾湿了月华,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宁静。
第二日,天君召见怀渊。
怀渊换回了自己平常服饰,利落干脆如一柄出窍之剑。她笔挺地站在天君座下,心里却有几分忐忑。
天君脸上挂着一抹诡异的微笑,一双笑得弯弯的眼睛在怀渊身上扫来扫去,像是在欣赏一件传世佳作。
怀渊被看的有些头皮发麻,她在天君过于慈爱的目光下坚持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最终忍不住问道:“陛下今日找我来到底是什么事?”
私下里,怀渊从不在天君面前行那套虚礼,天君也喜欢她那副随性的样子,所以也不会端着架子。
他见怀渊不耐烦了,这才乐呵呵地说道:“浩浒仙君一早就来跟朕说亲了,你娘与他交好,从小就给你定了和他那嫡子的娃娃亲。虽说你没见过他儿子的面,朕可是见过,长得虽然不如你那二徒弟,不过也是仪表堂堂。这不是前些日子他儿子非要下凡历练嘛,这才错过了生辰宴引你二人相见的机会,不过掐着日子,他也快回归仙班了,你二人的婚事也是时候准备准备了。”
怀渊脑子轰的一声,半天说不出话来,天君叫了她两声,她这才回过神来。
“我被我娘卖了?”她有些难以置信,“我娘仙逝已经几百年了,怎么现在我才知道这档子事?我说昨日怎的这般反常要我打扮,原来是给我安排了场相亲!”
天君装傻一笑,生怕怀渊将气撒到他头上,连忙安慰道:“你先别气先别气,依朕看,那钟离觐蛮好的,长相数一数二不说,灵力上也是个佼佼……”
“你说什么?”怀渊突然打断他,她只觉得自己好像遭到了第二次雷劈,声音愈发颤抖起来。可是她又不死心,于是再次想要确认:“你说他叫……什么?”
“复姓钟离,单名一个觐字,字扶苍。哦对了,朕听闻,他好像投胎到凡间大梁的帝皇家,那治国之道也是不同凡响……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脸色这么苍白?”
“没事,不过是命不久矣……”
怀渊痛苦地想,自己应该是被雷劈的外焦里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