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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逼近,手猛地伸了出去,朝楚千尘逼近
“多摩。”
这时,一个温润清越的男音响起,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宛如山涧清泉淌来。
明明他说的是南昊语,这茶棚里的大部分人都听不懂,却觉得那不紧不慢的男声中透着一股能安抚人心的宁静。
虬髯胡以及周围的其他人包括楚千尘姐弟俩都看向了声音的主人。
对方身着一袭洁白如雪的僧衣,白袜白鞋,纤尘不染。
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僧人,相貌极其出众,目如朗星,眉似墨染,五官清俊,整个人如芝兰玉树般。
白色的僧衣穿在这僧人身上非但没让人觉得披麻戴孝的不适,反而非常适合他,散发着一种超然众生的高洁出尘,如月光般皎洁。
他神情温文地看着虬髯胡多摩,唇畔噙着一抹浅笑,让人观之便心生好感。
多摩指了指胸前的那滩茶渍,以南昊语对那僧人道:“他污了我的家徽,我必须让他付出代价!”
淡褐色的茶渍恰好沾在了他胸前的虎头纹上。
楚千尘心里默默叹气,为楚云沐的运气默哀,南昊人以家族为傲,弄脏了他的家徽就等于羞辱他的家族。
楚千尘看向了那虬髯胡,以汉语朗声道:“听说昊国还是遵循强者为尊,既然如此,就凭实力说话,你以为如何?”
楚千尘笃定对方能听懂汉语。
南昊人建立昊朝后,也开始汉化,学说汉语,而这几个人既然有家徽,又能出使大齐,显然是南昊的贵族。
她此话一出,茶棚里的其他茶客也是一惊。
最近京中来了不少番邦人,说的都是叽里呱拉的鸟语,茶客们也习惯了,多是以轻蔑的态度看待这些番邦蛮夷的小族小国。
可是南昊不同。
南昊一直对大齐觊觎在侧,中原的一半江山在南昊人手里,所有大齐百姓心里都有一个美梦,希望有一天大齐大军可以南下收复汉人的失地;也同时有着一个噩梦,怕有一天南昊人可能北伐。
犹如一颗石子掉入湖面,泛起阵阵涟漪,茶摊附近一些路人听说这里有南昊人,也好奇地围了过来,没一会儿,这茶摊就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虬髯胡多摩愕然地看着楚千尘。
眼前的大齐少女眉目如画,明艳无俦,身量才堪堪及他的肩头,好似那枝头的娇花般柔弱易折,自己只要一只手就可以折断她纤细的脖颈。
“你”多摩抬手指了指楚千尘,以标准的汉语反问道,“要挑战我?”
他扯了下嘴角,神情中带着几分讥诮,就仿佛在说,你这个丫头片子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楚千尘指了指被他放在一旁的弓箭,不答反问道:“你擅弓射吧?”
她的意思是要以弓射向对方挑战。
与虬髯胡同行的另外两个南昊人也听明白了,彼此对视了一眼,面露嘲讽之色。
多摩臂力惊人,虽然称不上他们大昊数一数二的神箭手,但也是各中好手,远不是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可以相提并论的。
说得难听点,就像一个大男人不可能和一个小姑娘比针线,这两者本就不该放在一起比较,蚍蜉何以撼大树!
多摩一把抓起了自己的长弓,粗声道:“小姑娘,输了可别哭鼻子!只要你和你弟弟给我磕头赔个不是,我就大人有大量,放过你们姐弟。”
“二姐。”楚云沐有些紧张地拉住了楚千尘的裙裾。
他才五岁,还从不曾遇到过这种局面,有些慌。
慌归慌,他觉得自己是男子汉,这种时候当然要站出来,最多被这头熊打两下呗!
楚千尘揉了揉楚云沐的头,对着他眨了下眼,意思是别担心,她心里有数。
楚千尘直接把楚云沐往陈嬷嬷怀里一塞,然后转头望向了茶摊外的那个杂耍班子,对着那红衣少女道:“这位姑娘,可否把你的弓箭借我一用?”
这个杂耍班子的人也有弓箭,其中一把相对其他弓箭小了一圈,很显然,这把弓箭应该是属于这个表演叠案的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连连点头,指着她的弓箭,对着那只猴子唤了一声:“花花。”
猴子立刻就明白了,动作娴熟地捞起弓箭,给楚千尘送了过去,然后又一溜烟地跑了。
楚千尘掂了掂那把羊角弓,颇为满意,这把弓虽然不是顶尖的弓,却十分适合像她这样力道不够的姑娘家。
楚千尘二话不说,搭箭,扣弦,拉弓,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弓开如秋月行天。
多摩等南昊人个个擅弓射,一看就看出了楚千尘不是花架子,应该是练过的。
“嗖!”
羽箭急速地射出,带着冷冽的破空之声,快如闪电
下一瞬,那支羽箭已经射中了百步外一片系着红绳的柳叶。
羽箭把那片柳叶钉在了柳树的树干上,那树干被这一箭震得簌簌摇曳,片片落叶如雨般纷纷扬扬地落下。
楚千尘这一箭射的是干脆利落,令得四周看热闹的路人一片哗然。
“啪啪啪!”
红衣少女第一个鼓掌,她身旁蹲的猴子也在啪啪鼓掌。
楚云沐怔了怔,生怕落后了,拼命鼓掌。二姐可真厉害!
“姐姐,你的箭法真好!百步穿杨!”红衣少女真挚地赞道。
那棵柳树上的柳枝上绑了十来根红绳,都是之前这杂耍班子的人绑上去的,他们本来是用来表演飞刀的。
多摩难掩惊愕地上下打量着楚千尘。
他们昊人一向尊敬强者,多摩也不觉得自己的箭法会输给楚千尘,但是这小姑娘才十几岁就有这样的箭法,确实令人惊艳。
他自认他在十三四岁的时候,箭法恐怕没有她这般精准。
直到这一刻,楚千尘才算真正地映入了他眼中,有了与他对话,或者说,谈条件的资格。
多摩撇了撇嘴,“小丫头,看在你这手箭法的份上,我就不跟你弟弟计较了。”
他要是非要跟楚千尘这么个小丫头比个高低,就算赢了,也不光彩。
另一个南昊人从袖中掏出一个碎银子,往桌上一放,以昊语道:“先回驿馆吧!”
多摩与同伴们走出了茶摊。
那白衣僧人对着楚千尘行了个单手的佛礼,微微一笑,犹如春风化雨般,眉目愈发温润。
他转身离开,步履间,僧袍的下摆微微地荡漾着,背影清瘦挺拔,宛如泠泠清风。
其他几人跟在他身后,这一行人显然是以他为尊。
“二姐,”楚云沐拔腿冲了过来,一把拉住了楚千尘的左手,两眼放光地看着她,“你太厉害了!”
“回去你教我射箭好不好?”
“我这么聪明,肯定可以青出于蓝!”
说着说着,他就吹嘘起自己来。
“那你可不能叫苦叫累!”楚千尘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把借来的弓箭给了那只叫花花的猴子,还把他们方才点的那一碟李子也给它,算是给它的奖励兼借弓箭的酬谢。
“我知道我知道。”楚云沐小大人地说道,“娘说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经历了这个小小的风波后,陈嬷嬷还有些惊魂未定,对着两位主子道:“二姑娘,四少爷,马车来了。”
她言下之意是请姐弟俩回府。
侯府的马车已经停在了茶摊外。
楚云沐看够了热闹,现在只想回府跟楚千尘学弓射,立刻就上了马车。
楚千尘跟在他身后,她扶了下琥珀的手,正要踩着脚踏上马车,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了斜对面的一家酒楼,顾玦就在酒楼的二楼凭窗而坐,神态慵懒。
当他从上而下地看来时,仿佛自九天之上俯瞰而下,睥睨间,清冷淡漠如月照寒潭。
楚千尘的眼睛微微睁大,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顾玦。
她今天的运气真好!
楚千尘嫣然一笑,笑得又乖又柔,娇娇软软。
这么开心吗?!顾玦忍不住也扯动了下嘴角,清冷的眉眼柔和了一分。
楚千尘先是高兴,跟着笑容又僵住了,闷闷地想着:今天只能走了,真可惜!可惜
她忍不住瞥了旁边的陈嬷嬷一眼,后悔了。早知道不带陈嬷嬷出来了。
如果只有她和沐哥儿,她可以带着沐哥儿去找王爷,说几句话也好。
千金难买早知道,楚千尘蔫蔫地扶着琥珀的手上了马车,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后天就是给王爷看诊的日子了,她又可以跟王爷说说话对了,她还可以给王爷带一盒核桃酥!
倚在窗口的顾玦把右拳放在唇畔,低笑了一声,似乎看着她身后的猫尾巴沮丧地垂了下来,完全不像方才她执弓箭时傲娇自信的样子。
“云展,”顾玦望着那支射在柳树树干上的羽箭道,“她的准头比你还好。”
方才楚千尘射的那一箭,顾玦和雅座中的云展、莫沉也都看到了。
云展坦然地颔首道:“确实。”
照云展看,也觉得方才那个虬髯胡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那虬髯胡如果非要和楚千尘站着比准头,很难赢她。
可如果是比骑射、比射程、比射活物,楚千尘就很难与他们相比。
然而,这一局,由楚千尘先射了这一箭,就意味着虬髯胡已经处于被动的境地,他必须在立射上赢了楚千尘,那才算赢。
顾玦端起茶盅,慢慢地喝了一口。
永定侯府的这位楚二姑娘不仅医术超凡,连弓射也相当不错,显然持之以恒地练了好几年了。
联想着她在侯府的境遇,顾玦心里越发好奇楚千尘的这一手好箭法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这丫头的身上充满了迷,偏偏对他没有丝毫的恶意,反而充满了敬重、仰慕,或者,该说是孺慕之情?
下方,永定侯府的马车沿着街道驶远了,云展的目光又移向了另一侧的一行人,望着那白衣僧人的背影忍不住道:“王爷,那一位不会是”
“不错。”顾玦点头肯定了云展的猜测,“他是迦楼。”
那白衣僧人的俗家名为乌诃迦楼,他还有一个身份,是南昊乌诃氏的大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