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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粗又乱，扎向四面八方，下襬过膝。此外，他还戴了顶两侧耷拉着长舌样儿碎皮子的遮耳毡帽。
石胆一边儿涉雪而上，一边儿迫不及待开声高喊，「母嬷！母嬷！」让老人家早一刻知道儿子来了。深深合鹿听是石胆，循声一瞧，脸上涌现了满满笑意，随即利落起身，抛开御寒的毛毡，以少女的雀跃和老妇的徐缓半走半小跑步迎上前去。石胆狂奔到母后跟前，一把搂住她的瘦小身躯，两人紧紧相拥，亲情澎湃。石胆不忘展开披风把母后整个儿裹在自个儿怀里，殷切问道，「冷么，母嬷？这么冷的天，怎在外头坐呢？」母后高兴得不畏寒冻，直说，「习惯了，胆儿，母嬷习惯了，一点儿不觉冷。」说完，母子俩又抱了一回，想到天人永隔的爹爹石砾再也不能跟他们团聚，悲从中来，双双激动得淌下热泪。
好一会儿，石胆紧拥母后肩头，哄着她一块儿进篷帐里去，表弟石彪起身行礼，石胆反说，「表弟不要拘礼。谢谢你代我行孝道，替我照顾母嬷这么久，辛苦你了！」说毕即低头致谢。表弟石彪连说，「不敢，不敢，表哥快请坐！」边说边伸手拉过石胆来，请他上座。石胆在此搭了十多天地铺，镇日陪伴母后骑马散心、炖茶烤饼、织毯绣花，澈夜都有讲不完的话，尽情享受这难得的家常和金不换的天伦至乐。
春末夏初，山巅峭寒，冬天的叶子始终没落尽，三三两两曲皱着，摇摇坠坠悬吊枝头。这一日，石胆身穿宽松的淡土黄色长袖长裤，腰间随意扎了条束带，两脚叉得老开，分别踩上一截圆木，高高挥斧朝地上那艘独木舟砍去。一斧子下去，力道不小，利刃「剥」一声吃进舟身给牢牢锁住，带动他折弯了腰，上半身整个儿拽向前去，马尾也来回飞扫。石胆站稳脚跟，舒活舒活两掌，重新握稳把柄，使了个巧劲儿拔出斧头拖回自身方向，顺势往头顶上一挥，又一次对准独木舟砍下去。
石胆身体刚刚复元，这活儿吃重得紧，可他决心坚定，毫不拖泥带水。几番来回之后，效果不彰，遂找来厚心薄边儿比肩还宽的一块沈甸甸扁长巨石，一口气勉强举过头顶，然后肘腕一松，正正砸在舟上，终于将舟身击出一道裂痕，这才拿斧头把小舟砍成柴薪，堆成一落。埋头苦干了大半个早上，煞费周章，就是要毁舟灭迹，湮没自个儿曾来此小住的证据，以免拖累母后。
半个月光阴飞快消逝，石胆不得不辞别母后，努力前途去，母子俩都万般不舍，忍着心中割裂的痛楚，早早起床打点行囊。石胆戴着一顶灰蓝宽沿软布帽，帽缘耷拉下来遮住大半张脸，只低调露出口鼻以下的部分，穿的是白麻长袖衫裤及束带驼绒长背心，外罩灰蓝大披风。他把长发拢到后背，拿布条儿一圈一圈交迭，在后颈项处缠了刀柄样儿坚实的一截发束。为了重生的迫切和适度掩饰身分的必要，他微微蹲下身，由母后拿剪子把发束以下的长长散发全给铰了。
八十九岁高龄的母后深深合鹿灰白夹杂的长发中分，梳了俩麻花辫儿，小巧玲珑地端立白马侧边儿，仰首注视着高挺拔的儿子，依依送行。她未曾叨念，仅以铰发的具体行动支持石胆变装前往危险禁地。父丧俩月余，惯常独来独往的他决心只身前往「刺爪山脉」，向助长石心篡位大有嫌疑的庆膻国国王讨回公道。头发方铰完，石胆毅然翻身跨上马背，回首挥别母后即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