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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慢道:“不错,当时是无解。不过如今世间多出了一个贾瑚,一切便有了转机。”
太子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懂,不过一听主持说涂渊的早夭命格有转机,立刻端正了神色。“主持何意?”
主持放下手中的佛珠,正目望向太子,神情认真地说:“老衲说了,那孩子福缘深厚,受诸天神佛钟爱。与之一起,若有幸沾上了他的几分福运,莫说是十三皇子的早夭命格,便是别的……”
他意有所指,却又只透露了一个开头,就不说下去了。
狂喜袭来,笼罩心头,太子愕然抬头道:“您说,只要和贾家那孩子待在一块儿,十三就能活过十六岁,寿命长久?”
“不错。”主持点头给予了肯定的答案,还补充了一句。“十三皇子和贾家小公子接触的时间越长久越有益,最好让他们时常相处,加深彼此的羁绊。”
太子脑筋一转弯,眨眼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这事儿简单,待二人平安归来,我求父皇准许贾瑚进宫做十三的伴读便是。两人日日一同读书习字,这般还怕相处时间不够、感情不坚固?”
“对了,您先前未说尽的那句话是何意?别的?什么别的?”
获悉涂渊命格有法可破,太子心绪激动,一时之间满脑子都是弟弟有救的狂喜,因而起初并未留意到主持后半段话。
这会子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他方记起了主持还有一句没有说完的话。
主持大师掀了掀眼皮子,目光自下向上,停留在了太子的眉之间。“十三皇子遇劫的这两日,老衲瞧着太子殿下身上的紫薇之气,倒是浓郁了不少。”
垂目品味出了主持话中深意,瞬息之间,太子的呼吸声急促而响重。激动之下,他双手一抖,竟是不小心拂落了桌上的茶盏。
青瓷落地声清脆,但是太子根本听不见,他满脑子都在回响着主持的那句话。
不自觉捏紧桌角,手背上青筋纵横交错,太子嗓音沙哑道:“大师的意思是说……孤……”
当年太子带涂渊来护国寺给主持相面,也让主持相看他的未来。
因此,太子听到涂渊早夭短命的同时,亦知悉了自己无缘大位,并且他这一脉还会因他的倒台日后被新皇杀尽,继而绝嗣。
这一消息对于太子来说等同于惊天噩耗,忍不住几次三番追问主持日后继承大统的是哪位皇子。
偏生此等泄露天机的大事轻易透露出口,会给护国寺带来灭顶之灾,是以主持从来不肯透露只字片语口风。
太子念在他帮助自己兄弟良多,不忍心用其他手段逼迫,便将此事埋在了心底深处,多年来权当做从来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
直至不久前,皇帝下令废除他的太子之位,他的脑海中才浮现出了当年的相面结果。
太子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眼睛微红,双唇颤颤。“贾瑚能让孤的储君之位安稳,不用绝嗣?所以,充儿那几个孩子都不用死了,是不是?”
主持没有正面回答太子的问题,只言:“于两位殿下而言,贾家小公子乃上天赠送之绝世大礼。万望殿下厚待之,切勿因其稚小而小看之。”
太子懂得分寸,适可而止地停下了追问。
他弯腰躬身,恭恭敬敬地向主持行了一礼,诚挚地说道:“孤明白了,多谢主持提点。”
主持手执佛礼赶人,“阿弥陀佛,若无他事太子可回宫了,老衲尚有晚课未做。”
“不打扰大师了。”太子退出了禅房,还细心地为其关上了房门。
主持瞥向那扇关紧的门,失落地叹了一口气。
若是有可能,他真想拐了贾瑚来寺里当自己的徒弟,造福护国寺。可惜啊可惜,他没那个好命……
荒山野外,母老虎驮着贾瑚在丛林里慢慢移动,涂渊、贾赦和一匹马亦步亦趋地跟在一虎一人后头。
待到这支特殊而古怪的队伍抵达了猛虎的巢穴,马和人都已经蔫了,便如同烈日暴晒过的花朵,失去了水分,没精打采。
贾赦目见母老虎把贾瑚当做虎崽子似的,安置在了巢穴最温暖舒服的位置,还用虎头蹭了蹭他,精神恍惚地道:“这头母老虎莫不是将瑚儿当成了自个儿崽子?”
“是挺像的。”涂渊席地而坐,闻言抬头望了一望,很快又无力地垂下了脑袋。
今天不是一般的累,而且好饿,感觉身体要碎掉了。
贾赦怨念不已地盯着母老虎,嘀嘀咕咕:“这是我儿子,不是你的崽子。抢我儿子当你崽子,你这种行为在我们那儿是要坐牢的。”
老虎转身低吼,吓得贾赦心跳一顿,连忙闭嘴装死。
它昂着头颅环绕贾赦走到了一圈,得意地甩了甩尾巴,纵身跳出了巢穴之外。
贾赦摸了摸扑通扑通跳的心脏,擦掉额头上的虚汗。“吓死个人了,刚才还以为它要吃了我。”
贾瑚拍拍自己的位置,往涂渊方向招手。“这里暖和,小哥哥快来瑚儿身边坐。”
涂渊强忍不适,挪动酸软的双腿步行到贾瑚身侧坐下,和小团子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
“半天下来,瑚儿的肚子又空了。”他捏着扁扁的肚子,小脸鼓鼓,瞧起来甚是可怜兮兮。
“我也是。”涂渊视线不受控制地粘在贾瑚白嫩嫩的包子脸上,挪不开。“我好饿,你的脸看起来很是吃,予我可以咬一口可好?”
贾瑚惊恐抱住自己,“你想吃瑚儿?!”
“不是。”瞧他一副被吓坏的样子,涂渊心中生出了几分罪恶感,赶忙摆手解释:“望梅止渴、画饼充饥的道理懂不懂?我看你的脸肉圆白嫩,像包子,便想尝一尝用来止饿。”
贾瑚果断利落地摇头,“我读书少,不懂。”
涂渊默默咽下一口老血,“……你厉害。”
贾赦嘴里噗嗤噗嗤,发出微小的笑声。
涂渊无视传入耳旁的笑声,问贾瑚:“你怎么总害怕有人吃你?要知道,一般而言,人是不会吃人的。”
贾瑚摸摸脸,毫不迟疑地抛出了答案。“因为瑚儿好吃。”
“……”涂渊闭眼深呼吸吐气,“我竟无话可说。”
贾赦继续噗嗤噗嗤笑。
涂渊忍无可忍,低喝一声:“贾赦!”
“对不住殿下,我错了。”贾赦从速认错,两手捏密实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再发出笑声。
贾瑚拉扯了两下涂渊的袖子,引他看向自己。
“小哥哥,瑚儿可以捏捏你的头发丸子吗?”两颗黑眼珠一动不动紧盯涂渊发顶,贾瑚毫不掩饰自己的觊觎。
想了想,他添加了一个条件。“只要你答应了,瑚儿就让你咬一口脸。但是你要轻轻的,不能咬疼瑚儿哦。”
贾赦简直无力吐槽,“你那什么怪喜好。”
两只小的都不搭理他。
贾瑚提出的条件很简单,涂渊不假思索就同意了。“可以,你捏吧。”
涂渊甫一点头,贾瑚立刻扑到他身上,两只肉乎乎的手抓着他丸子形状的发髻玩捏,大方许诺道:“你真好,等一会瑚儿的另一边脸也可以给你咬一口。”
少焉,贾瑚满足罢手,涂渊分别在他两边脸颊轻咬了一口。
“好吃吗?”贾瑚捏住自己的肉脸蛋,好奇问。
涂渊一本正经地点头,“软绵绵的,还很热乎。果然很像包子,而且还是刚出炉的那种。”
贾赦遮盖自己的耳朵,受不了道:“二位祖宗,求你们别说了。我饿得肠子都痛了,就别再勾引我肚子里的馋虫闹腾了,行否?”
“趁着母老虎不在,咱们赶紧逃吧。别看它一路走来没有下嘴,说不定明儿就拿我们当盘中餐了。”
念叨半天,无人回应,贾赦炸毛了。“喂!你们两个别无视我行不行?”
突然,涂渊脸色微变,弯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贾瑚站起,模仿平时别人照顾自己的作法,轻轻拍打他的背部。“小哥哥怎么了?生病了吗?”
顷刻后,涂渊止住了咳嗽,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继而瞟了贾赦一眼,淡淡道:“我相信你儿子的力量。”
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一拇指大小的瓷瓶,倒出了两颗米粒大小的黑药丸,干吃吞咽下肚。
贾瑚动鼻头嗅了嗅,可人的小模样宛如一只没断奶的小奶狗。“味道苦苦的,是药。”
胸腔隐隐作痛,涂渊皱眉道:“一天一次,每天晚膳后要服药。昨天忙着逃跑,却是忘了。”
贾瑚抱住涂渊,跟他脸蛋蹭脸蛋。“瑚儿蹭一蹭,给你好运气,很快就不难受了。”
一股暖流流入心间,涂渊暖暖一笑说:“多谢你的好意。”
半柱香不到,老虎叼着一只刚咽气的幼鹿回到了巢穴,丢到了贾瑚面前,用吼声示意他吃。
贾赦一脸懵逼,“它它它……它之前出去,是特地为我儿子猎食?”
因为内心难以置信,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可能还要加上顺便吃晚餐。”涂渊内心毫无波动,“有什么好奇怪的?白天不是经历过一群鱼送东西给他吃了吗?”
“早说过要相信你儿子神奇的体质,相信把他丢在任何一处荒山,都有无数动物抢着当亲儿子养。”
贾赦望望贾瑚,瞧瞧母老虎,看看地上的礼物,咂舌不已。
福娃是真福娃,神佛宠爱,老天爷疼爱,连猛兽也喜欢,了不得了。
老虎:“吼——!”
贾瑚听明白了吼声中的催促之意,笑眯眯摸老虎毛毛,软糯糯道:“知道了,谢谢你,瑚儿会吃的。”
涂渊指向马儿说:“我看过了,绑在马儿身上的箭筒里还留有两支箭,以及一火折子。贾大人你处理一下猎物,生火烤了。”
贾赦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脸,“我?!”
“不是你,难道指望我和瑚儿吗?”涂渊微笑言罢,扭头凝视贾瑚再道:“瑚儿快点头,说对。”
贾瑚照着他的话点头,道:“对啊对啊!”
贾赦:“……”
说句实在话,贾赦的手艺不是一般的差。猎物处理得马马虎虎,肉烤得焦黑一团,味道更是不怎么样。
不过说起来也情有可原,他毕竟是富贵人家出身,娇生惯养长大,累活脏活碰都没碰过,第一次动手难免缺点多多。
贾赦瞪视手中的一团难以下咽的“黑炭”,觉得没脸见人。贾瑚和涂渊却给足了他面子,半个字没说不好,吃光了他烤的肉块。
说真的,尝过了自己的手艺,再看他们,贾赦不是一般的感动。
饱餐后,贾瑚拉涂渊一起枕着老虎肚皮休息。
当然,小家伙也叫上了贾赦一同枕虎就寝。
但是吧,老虎不让,贾赦亦没那胆子,执意去和马儿作伴,说那样比较有安全感。
时间飞逝,转瞬天色已大白。
晌午时候,杳无人迹的山道间,一头猛虎背着俩年幼孩子,步伐不快不慢地向前。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猛虎的右侧有一匹马同行。
那高马背部一样驮着人,不同于猛虎的是,马只载了一人且是个成年男子。
人、虎、马三者之间相安无事,隐隐透着一股和谐感。
倘使有人经过目睹了这一幕,八成得惊掉下巴。
“前方有炊烟,隐约可见房屋影子,看来是个村落。”涂渊极目远眺,把看见的告诉贾瑚父子。
贾赦顿时喜上眉梢,“太好了,终于见到人烟,可以吃顿像样的食物了。”
贾瑚用五指给老虎梳毛,小脸喜滋滋的,玩得不亦乐乎,压根没注意听涂渊和贾赦在说什么。
今早天一亮,感谢过老虎的收留,贾瑚便与之辞别了。
谁知它竟跟了过来,怎么也不肯回去,于是乎贾瑚唯有带上了它一道归京。
涂渊摸了摸身上,摸到一块先皇后留给他的遗物玉佩一枚,之后却再摸不出其他东西,只好问别人:“你们谁身上带了银子没有,待会儿去和村民换些吃喝,咱们回家的路上就不那么难受了。”
反贼抓走他们之时没搜身,若无意外,大家之前就带在身上的东西都还在。
“逃跑的时候遗落了。”贾赦摊手道:“也别指望我家傻小子了,他荷包里装的只有糖块,前日在护国寺里全喂了锦鲤。”
“卖马行不通,卖老虎更是不行。除了咱们身上的冬衣,还有头上的绸缎发带,好像没什么东西可以拿出去同人换吃食了。”
涂渊眸光一一划过贾瑚、老虎和马,若有所思道:“还有一个办法。让瑚儿带着虎、马去村子里卖艺,不一定要收银钱,水粮也行。”
贾瑚:0.0
涂渊拍其肩道:“等一下就看你的了,让马儿与老虎来点简单的互动就好。”
贾瑚懵懵点头,“好。”
然而事情并不如涂渊脑海计划安排好的那样简单,他们一行人才到村口,附近的村民们就吓得大喊大叫,四下逃散。
“大虫!大虫进村了!”
“快跑!老人小孩躲屋子里,男人抄家伙!”
涂渊一头黑线,及时出声抢救混乱的场面。
“大家莫要害怕,我们是南边来的杂耍班子,这老虎是驯化好的,不会伤人。”
“盖因上京路途遭遇了山贼,以至于和其他成员走散,在山里转悠了两日,腹中饥饿。又兼所带银钱意外遗失,路过此地,我等便想叫马、虎表演一二。大家伙儿若是觉得好,给一些吃的喝的咱们几个上路就好。”
听完了涂渊的解释,再瞧清楚了虎背上坐着俩年纪不大的孩子,确定没有危险,村民们这才放下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村口失控的场面渐渐恢复平静。
面对猛虎,村民还是有些害怕。
好在有贾瑚和涂渊在,瞧着虎人和谐的画面,一小段时间,他们就相信这是一只经过驯服的温顺虎,迎了“杂耍班子”的成员们进村,看虎马表演。
贾瑚背后有队伍智商担当涂渊支招,顺利地指挥第一次合作的虎、马完成了表演,收获了几筐食物。
其实,几人弄出来的杂耍表演,没有一点技术含量。贾瑚也就指挥两兽抬抬脚转转圈,跳了一支丑萌丑萌的舞蹈。
奈何此地村民甚少出村,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觉得这样的表演新奇,加之其中一表演者还是走兽之王猛虎,于是便看得津津有味。
一支兽舞完毕,每家每户都送出了吃食,几乎装满了马背,险些就没有了贾赦骑乘的位置。
于村民恋恋不舍的目光中,涂贾杂耍班子离开了村落。
凭靠贾瑚神一样的直觉之路,遭劫持的第三天,这支成员奇葩的队伍,总算看到了京城熟悉的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