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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千里之外的洛阳,斜阳寂寂,穿窗而入,映照在那两把刀剑上。
夕影刀和血薇剑交错着被供奉在神兵阁里,在斜阳下青色和绯色交织着绽放出凛冽的光华,令刚模模糊糊有一些视觉的女总管情不自禁地闭了闭眼睛。
太耀眼了。那种锋芒,令人几乎不能直视。
赵冰洁怔怔地坐在斜阳里,看着那一对刀剑,宛如梦幻。
大风大浪过后,外面万事皆非,然而这里却还是一片寂静,似乎和十几年前没有什么两样——唯有那个在窗下写着簪花小楷的女子,却再也不见。
师父……她在心里轻轻唤了一声,不知道冥冥中那个人是否能听见。
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真的像是做了一场梦。她十几年来精心安排的脱身之局,一夕间被完全打破,朝着完全不受控制的方向飞速发展。在被那个神秘人胁迫、参与毁灭听雪楼计划的时候,她心里早就做了决定——她宁可自己坐上那一辆装满了火药的马车,代替萧停云去死,也不会如天道盟所愿!
可是,后面变乱迭起,一路激变,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洛水上那一次爆炸,火光如同一朵凄烈的花朵,残留在她模糊的视觉里。如果不是看着那一把他生前形影不离的夕影刀,她直到今天都无法相信萧停云真的已经葬身水底。这些日子以来,她甚至从未梦见过他——
那么宽的河面,那么深的水底,他此刻又会在哪一处安眠?那里深吗?冷吗?他的魂魄……找得到回来的路吗?
那些念头如同潮水涌入心里,无法控制,如同泪水一样无法控制地滑过她的脸颊。赵冰洁抬起手,似乎想要去触摸那耀眼的锋芒,却被门外奔入的下属打断。
她连忙举起袖子,飞速擦去眼角的泪痕。
事到如今,她是唯一能支撑住局面的人,决不能在下属面前示弱!
那是吹花小筑回来禀告的人,单膝跪在门外:“总管,还尚未得到任何关于苏姑娘的消息,前几路派出去的人都没有一个人返回——林羽说,如果再这样下去,他打算亲自带人沿着茶马古道去找。”
赵冰洁一震,似乎从梦境里被唤醒,道:“知道了。继续派人寻找吧。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苏姑娘找回来!”
“是!”来人迅速退去。
赵冰洁坐在空空的房间里,独自出神。
——类似的坏消息,这两个多月来已经听了不下五次了。
如今听雪楼元气大伤,在各方虎视眈眈之下,勉强只能自保。但在这样力量极其薄弱的情况下,她还是尽了最大的可能派出精锐,去往滇南寻找血薇的主人。
可奇怪的是,一拨拨的人马派出去寻觅,一拨拨的都有去无回,有的队伍甚至连个音信都不曾发回来,就仿佛蒸发一样地消失在了万里之外的苗疆密林里——不用想,也知道是有人暗中作对,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拜月教还是天道盟?
还是……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人?
她叹了口气,靠在了椅子上,只觉全身空荡得没有一丝力气。这三个月来外面黑云压城,她一个人撑着这摇摇欲坠的危局,面对着不知藏身何处的敌人,日夜呕心沥血筹划,从未有过一丝怯意和乏力。然而此刻外敌一退,她却觉得再也没有力气,只想就此倒下安眠。
虽然,她也知道暗中虎视眈眈的敌人绝不会就此罢休,下一轮的攻击已经迫在眉睫。如果真的有幸找回了苏姑娘,她肩上的担子也就轻了一半。
多么可笑……不久前,她还视对方如眼中钉肉中刺,不择手段要除之而后快。然而到了今日,她却觉得对方是自己在这个世间唯一可以托付的盟友。
如果血薇不归来,听雪楼,多半便是保不住了。
如果传承了五代人的基业在她手上毁去,那她就是死了也无颜去见公子。
赵冰洁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眼眸里一片空洞沉寂——自从服用了那个神秘人的解药后,她的视觉有了微弱的恢复,可看到却到处都是黑,黑,黑……黑到看不到前尘往事,黑到看不清如潮恩怨,黑到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明和希望。就如她生下来起的每一日。
她握紧手中的朝露之刀,手指微微颤抖。抽刀断水水更流。即便是再犀利无匹的刀锋,又怎能斩开眼前那一望无际的黑?
“握紧这把刀,等到痛不可当时,就以此做一个了断吧!”
很多年前,神兵阁里那一场对话言犹在耳。
池小苔。那个幽闭多年的女子,在将这把刀交付在自己手里时,眼中带着淡淡莫测的笑意——那个女子,一定在那个时候就完全看出了她内心深处真正的情愫了吧?她一定揣测着,终究有一天自己会无法忍受,要对所爱之人拔刀。
然而,她却料错了。
和池小苔不同,她野心不大,奢求不多。多年来,她一忍再忍,只望能在那个人身边安静终老——然而命运对她却太过于苛残无情,终于将她逼得无路可退。
是的,到了最后,她终究要拔刀而起!
当痛不可当时,她的确不会束手待毙,会以手里的朝露之刀来做一个了断!然而,与池小苔交付这把刀给她的初衷完全不同,她所做的并不是报复,并不是毁灭——相反的,却是不顾一切、用尽全力地去维护她所爱的人,哪怕由此身名俱裂、生不如死!
这,就是她和那个幽闭神兵阁终老的女子所不同的地方。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和另一个人完全相同——就如面对着同样的痛苦,她们却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仇恨不是天生的,而心中对温暖的向往,却是天生的。池小苔因为始终勘不破这一点,所以最后所有的人都死去了,她的禁锢却并未随之解除,一生都被困在了神兵阁里。
但她和她不同。
从童年开始,她的一生就注定黑暗冰冷,不能见光,卑微肮脏。但何其幸运,她曾在命运的急流之中与他相遇——他是照入她生命里的那道光芒,就算那一道光不会属于自己,只要遥遥地看着,也会觉得温暖。
她这一生,孤独无助,从无一丝希望。
父母之爱不可得,亲友之爱不可得,恋人之爱更不可得。普通人的情感之于她,已然几近奢侈——然而,却也正因为如此,在这个沉默的孤女心里,对爱的渴望却越发强烈。强烈到近乎于信仰。
所以,她绝不会允许有人来夺走那一道光芒!
他曾经问过她好多次:“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事实上,那个答案非常简单。可惜从始至终,她竟然没有机会对他说出来。
“呵……”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日光已经消失,赵冰洁独自仰起头,一个人在黑暗里笑起来了,抚摩着膝头的朝露,喃喃,“是啊……在痛不可当时,就可以用它来做个了断……不是吗?何必那么辛苦。”
她俯下脸去,用侧颊贴着冰冷的刀,感觉它在微微地鸣动。
是不是,只要引颈一快,便能和那些苦痛永诀呢?
她坐在黑暗里,想着失去至爱的绝望,想着漫长黑暗的前路,一时间心里软弱的情绪渐渐涌起,再也无法控制,竟是忍不住将脖子往锋利的刀锋上靠了过去,如同沙漠里饥渴垂死的人情不自禁地靠近唯一的水源。
黑暗中,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瞬间按住了那把刀!
“谁?”她大惊,握紧了刀锋,以为是那位神秘的幕后主使又悄然来临。
然而那只手稳稳地按住刀,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黑暗里,她感觉到那个人在凝视着她,不作声缓缓地俯下身来——她的视觉尚自模糊,在暗中看不到任何事物,只感到那个人身上似乎带着浓重的阴冷潮湿气息,衣衫上有水滴下,一声声落在陈年的木地板上,在空空的楼里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是我。”她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说,伴随着滴答的水声,“我回来了。”
那个熟悉的语气在瞬间令她如同坠入梦寐。仿佛心中有一道闪电掠过,她霍然仰起脸来,伸手去触摸对方的脸,失声道:“天啊!你,你……”
然而一声未毕,她便撞入一个冰冷的怀抱。仿佛在黑暗里已经看了她很久很久,那只湿润的手忽然围住了她的肩,如同猎豹攫取住了猎物,一把将她深深地拥入了怀里,用力到几乎窒息。那只手在发抖,那个人也在发抖。
“我回来了。”他再次说。
黑暗里的拥抱是如此的突如其来,她几乎在一瞬间停住了呼吸。
“是你?……这是做梦吧?”赵冰洁握刀的手一分分松开,最终啪的一声,朝露跌在了神兵阁的地面上,泛着冷冷的微光。当他松开手时,仿佛生怕那个黑暗里的幻影会忽然消失,她伸出手牢牢抓住了他的手,失声:“不!别走!”
然而,她却抓了一个空。
他的手是虚无的。她手心
里捏到的只有一只空空的袖子,湿漉漉地浸满了水,一握就从指间沁出冰冷的水来——水里,还有隐约的鲜血腥味,阴冷而又冷酷。
赵冰洁终于再也坐不住,霍然站了起来:“公子!”
她睁大了眼睛在黑暗里摸索,却是什么也看不到。那一刻,她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惶不安的神色,一手紧紧拉着那只空了的袖子,另一只手却顺着袖子摸了上去。一点点的,摸到了肩膀,脖子,脸庞……
是的,是的!黑暗里站在她身旁的,的确是那个人!
那个人,终于从冰冷的水底里归来了!
“公子!”她摸到了他的脸,还是那样的冰冷而潮湿,仿佛在水里已经浸泡了多时,完全没有活人的气息。那一瞬,再坚强的女子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公子……是你回来了吗?你……你是来看我的吗?”
那个人默默地站在她身侧,回过手拥着她的肩,沉默。他身上那种潮湿阴冷的气息逼人而来,衣服上的水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我当然要回来。水底很冷啊……”那个人在耳边轻声叹息,轻抚她的发际。那种温柔让她又是一阵恍惚——十几年的相处,从未见到过他这样亲近温柔的举动。这个归来的魂魄,似乎和生前的人完全不同。
“真的是你吗?”她不可思议地在黑暗里问,声音发抖。
“笨啊,当然是我。”那个人在身边轻声开口了,竟带着一丝笑意,“我怎么舍得不回来?这里有听雪楼,还有你……我就是葬身水底,魂魄也要回来的。”
他一开口,气息便带出了腔子里那一丝丝的热意,触及了她的肌肤。
“你……”赵冰洁仿佛被烫着一样地抬起头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说不出话来——是的,他的呼吸!他的呼吸……是热的!
“是,我活着。”那个黑暗里的人低声,“我还活着,冰洁。”
“天啊!”她发出了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呼,然后随即掩住了嘴,全身发抖。她在黑暗里睁大眼睛,想要极力看清眼前的一切,手指在桌子上摸索,想找到烛台,然而那个人却一把压住了她的手,低声:“不要点灯!我还不想让外面的人知道。”
她的手在他的手指下发抖,颓然滑落。
然而,仿佛力气用尽了一般,那个人松开了她,往椅子里便是一靠,压得花梨木的椅子发出吱呀的声音,喃喃:“真累啊……就像真的死了一趟似的。”
“你……你……”她一个踉跄跪到了地上,顺着椅子扶手一寸寸地摸索,终于再度抓住了他的袖子,嘴里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你真的……真的还活着?”
“是的,是真的。”他似是极疲倦,只是拉起她颤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你看……它还在跳动……我还活着。”
她的手指死死按着他的胸膛,感觉到了那一颗心的搏动,终于喜极而泣。
“我以为你一定是死了……一定是死了!”赵冰洁啜泣,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脆弱,“那个时候,我看到那把夕影刀,觉得你是死在水底了!”
黑暗里的人虚弱至极地喃喃:“是啊……我是该难逃一死,如果不是最后的关头石玉救了我一命的话——在我跳船的时候,他扑向火药,用身体挡住了爆炸。”
“什么?”她震惊地脱口,“石玉他到底是怎么了?”
“傀儡术。包括我们其他被派去南方的几位弟子,都被对方控制了。”萧停云半躺在椅子上,低下头用伤痕累累的左手抚摩着空了的袖管,叹息,“即便是有了石玉相助,但因为离得实在太近,我最终无法全身而退。我的右手……”
她全身一颤,摸索着握住了他的衣袖,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涌出。
“幸亏我最后一瞬还来得及侧转身子,才把左手给保了下来。但右边的身子伤得非常严重,外面形势又危险,不得不暂时蛰伏。”他的语气却是平静,“这三个月,我都藏在洛水渡口的水下密室养伤,暂时没能出来——这就是你们都会觉得我已经死了的原因。”
“密室?”她觉得不可思议。
自己再三派人在洛水旁寻觅过,上下方圆一百里,几乎是掘地三尺也不曾见到什么,相信敌方那一边的人也是如此排查过——然而,在这样严苛的搜索里,居然谁都没有找到一些些的蛛丝马迹。
“是啊……”他微笑了起来,“听雪楼在洛阳经营几十年,岂止总楼一个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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