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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梦娴带着齐妈,还有一大车的衣服器皿,食物药材,来到云飞那塘口的新家。最让云飞和萧家姐妹意外的,是还有一个人同来,那人竟是天虹!
云飞和雨凤双双奔到门口来迎接,云飞看着母亲,激动不已,看到天虹,惊奇不已,一迭连声地说:
“真是太意外了!天虹,你怎么也来了?”
“我知道大娘要来看你们,就苦苦哀求她带我来,她没办法,只好带我来了!”天虹说,眼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雨凤。
“伯母!”雨凤忙对梦娴行礼。
云飞介绍着:
“雨凤,这就是天虹!”又对天虹说,“这是雨凤!”
天虹和雨凤,彼此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一眼,只有她们两个,才知道里面有多少的含意,超过了语言,超过了任何交会。
大家进到客厅,客厅里已经布置得喜气洋洋,所有的墙角,都挂着红色的彩球。所有的窗棂,都挂满彩带。到处悬着红色的剪纸,贴着“囍”字。梦娴和天虹看着,不能不深刻地感染了那份喜气。
雨鹃带着两个妹妹忙着奉茶。
大家一坐定,云飞就忍不住,急急地说:
“娘!你来得正好!我和雨凤,下个月初六结婚。新房就在这里,待月楼算是雨凤的娘家,我去待月楼迎娶。我希望,你能够来一趟,让我们拜见高堂。”
梦娴震动极了。
“初六结婚?太好了!”她看着两人问,“我可以来吗?”
“娘!你说的什么话?”
“我看到你们门口,挂着‘苏寓’的牌子,不知道你们要不要我来?”
云飞激动地说:
“不管我姓什么,你都是我的娘!你如果不来,我和雨凤都会很难过很失望,我们全心全意祈求你来!我就怕你有顾虑,不愿意来!或者,有人不让你来!”
“不管别人让不让我来,儿子总是儿子!媳妇总是媳妇!”
雨凤听到梦娴这样一说,眼眶里立刻盛满了泪,对梦娴歉然地说:
“我好抱歉,把状况弄得这么复杂!我知道,一个有教养的媳妇,绝对不应该造成丈夫跟家庭的对立,可是,我就造成了!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命运,我注定是个不孝的媳妇!请您原谅我!”
梦娴把她的手紧紧一握,热情奔放地喊:
“雨凤!别这样说,你已经够苦了!想到你的种种委屈,我心痛都来不及,你还这样说!”
雨凤一听,眼泪就落了下来。雨凤一落泪,梦娴就跟着落泪了。她们两个这样一落泪,云飞、齐妈、天虹、雨鹃都感动得一塌糊涂。
这时,阿超走进来,说:
“东西搬完了!赫,那么多,够我们吃一年,用一年!”
云飞就对梦娴正色地说:
“娘,以后不要再给我送东西来,已经被赶出家门,不能再用家里的东西,免得别人说闲话!”
梦娴几乎是哀恳地看着他。
“你有你的骄傲,我有我的情不自禁呀!”
云飞无语了。
天虹看到阿超进来,就站起身子,对云飞和阿超深深一鞠躬。
“云飞,阿超,我特地来道谢!谢谢你们那天的仁慈!”她看雨凤,看雨鹃,忽然对大家跪下,诚挚已极地说,“今天,我是一个不速之客,带着一百万个歉意和谢意来这里!我知道自己可能不受欢迎,可是,不来一趟,我睡都睡不安稳……”
雨凤大惊失色,急忙喊:
“起来,请起来!你是有喜的人,不要跪!”
云飞也急喊:
“天虹,这是干吗?你不需要为别人的过失,动不动就下跪道歉!”雨鹃忍不住插嘴了:
“我听阿超说过你怎样冒险救他,你的名字,在我们这儿,老早就是个熟悉的名字了!今天,展夜枭的太太来我家,我会倒茶给你喝,把你当成朋友,是因为……所有‘受害人’里,可能,你是最大的一个!”
天虹一个震动,深深地看了雨鹃一眼,低低地说:
“你们已经这么了解了,我相信,我要说的话,你们也都体会了!我不敢要求你们放下所有的仇恨,只希望,给他一个改过迁善的机会!以后,大家碰面的机会还很多……”她转头看云飞,看阿超,“还要请你们慈悲为怀!”
云飞叹了口气。
“天虹,你放心吧!只要他不再犯我们,我们也不会犯他了!你起来吧,好不好?”
齐妈走过去,扶起她。云飞看着她。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非问你不可,他怎么会伤得那么严重?”
“哪有什么伤,那是骗爹的!”天虹坦白地回答。
“我就说有诈吧!那天,应该把他的绷带撕开的!”阿超击掌。
“总之,过去了,也就算了!天虹,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吧!”云飞说。
天虹点点头,转眼看雨凤,忽然问:
“我可不可以单独跟你谈几句话?”
雨凤好惊讶。
“当然可以!”
雨凤就带着天虹走进卧室。
房门一关,两个女人就深深互视,彼此打量。然后,天虹就好诚好恳诚恳地说:
“我老早就想见你一面,一直没有机会。我出门不容易,今天见这一面,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有一句心里的话,要跟你说!”
“请说!”
天虹的眼光诚挚温柔,声音真切,字字句句,充满感情。
“雨凤,你嫁了一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他值得你终身付出,值得你依赖,你好好珍惜啊!”
“我会的!”雨凤十分震动,她盯着天虹,见她温婉美丽,高雅脱俗,不禁看呆了。“我听阿超说……”她停住,觉得有些碍口,改变了原先要说的话,“你们几个,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阿超说,我喜欢云飞?”天虹坦率地接了口。
雨凤一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错!我好喜欢他!”天虹说,“我对他的感情,在展家不是秘密,几乎人尽皆知!今天坦白告诉你,只因为我好羡慕你!诚心诚意地恭喜你!他的一生,为感情受够了苦,我好高兴,这些苦难终于结束了!好高兴他在人海中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你!我想,我大概没有办法参加你们的婚礼,所以,请你接受我最诚恳的祝福!”
雨凤又惊讶、又感动,不能不用另一种眼光看她。
“谢谢你!”
“如果是正常状态,我们算是妯娌。但是,现在,我是你们仇人的老婆!这种关系一天不结束,我们就不能往来。所以,虽然是第一次见面,我也不怕你笑我,我就把内心深处的话,全体说出来了!雨凤,好好爱他,好好照顾他,他在感情上,其实是很脆弱的!”
雨凤震撼极了,深深地凝视着她。
“你今天来对我说这些,我知道你鼓了多大的勇气,知道你来这一趟,有多么艰难!我更加知道,你爱他,有多么深刻!我不会辜负你的托付,不会让你白跑这一趟!慕白每次提到你,都会叹气,充满了担忧和无可奈何!你也要为了我们大家,照顾自己!你放心,不管我们多恨那个人,恨到什么程度,我们已经学会不再迁怒别人,你瞧,我连慕白都肯嫁了,不是吗?”天虹点头,仔细看雨凤。雨凤忍不住,也仔细看天虹。两个女人之间,有种奇异的感情在流转。
“雨凤,我再说一句话,不知道你会不会把我当成疯子?”
“你尽管说!”
天虹眼中闪耀着光彩和期待,带着一种梦似的温柔,说:
“若干年以后,会不会有这样一天?云翔已经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云飞和他,兄弟团圆。你,带着你的孩子,我,带着我的孩子,孩子们在花园里一起玩着,我们在一起喝茶聊天,我们可以回忆很多事!可以笑谈今日的一切!”
雨凤看了她好一会儿。
“你这个想法,确实有一点天真!因为那个人,在我们姐妹身上,犯下最不可原谅的错!几乎断绝了所有和解的可能!你说‘改头换面’,那是你的梦。不过……慕白在《生命之歌》里写了一句话:‘人生因为有爱,才变得美丽。人生因为有梦,才变得有希望。’我们,或者可以有这样的梦吧!”
天虹热切地看她,低喊着:
“我没有白来这一趟,我没有白认识你!让我们两个,为我们的下一代,努力让这个梦变为真实吧!”
雨凤不说话,带着巨大的震撼和巨大的感动,凝视着她。
当梦娴、齐妈、天虹离去以后,云飞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地问雨凤:
“你和天虹,关着房门,说些什么?”
“那是两个女人之间的谈话,不能告诉你!”
“哦?天虹骂我了吗?”
“你明知道天虹不会骂你,她那么崇拜你,你是她心目中最完美的偶像,她赞美你都来不及,怎么会骂你呢?”
“她赞美我吗?她说什么?”云飞更好奇。
雨凤看了他好一会儿,没说话。他感觉有点奇怪:
“怎么了?为什么用这样的眼光看我?”
“你跟我说了映华的故事,为什么没有说天虹?”
“天虹是云翔的太太,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觉得有点担心了。”她低低地说。
“担心什么?”
“从跟你交往以来,我都很自信,觉得自己挺了不起似的!后来听到映华的故事,知道在你生命里,曾有一个那样刻骨铭心的女人,让我深深地受到震撼。现在看到天虹,这么温婉动人,对你赞不绝口……我又震撼了!”她注视他,“你怎会让她从你生命里滑过去,让她嫁给别人,而没有把握住她?”
他认真地想了想,说:
“天虹对我的好,我不是没有感觉,起先,她对我而言,太小!后来,映华占去我整颗心,然后,我离家出走,一去四年,她和我来不及发生任何故事,就这样擦肩而过……我想,上天一定对我的际遇,另有安排。大概都是因为你吧!”
“我?”她惊愕地说,“我才认识你多久,怎么会影响到你以前的感情生活?”
“虽然我还没有遇到你,你却早已存在了!老天对我说,我必须等你长大,不能随便留情。我就这样等到今天,把好多机会,都一个个地错过了!”
“好多机会?你生命里还有其他的女人吗?你在南方的时候,有别的女人爱死你吗?”雨凤越听越惊。
他把她轻轻拥住。
“事实上,确实有。”
“哦?”
他对她微微一笑:
“好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他收起笑,“不开玩笑了!你问我天虹的事,我应该坦白答复你。天虹,是我辜负了她!如果我早知道我的辜负,会造成她嫁给云翔,造成她这么不幸的生活,当初,我大概会做其他的选择吧!总之,人没有办法战胜命运。她像是一个命定的悲剧,每次想到她的未来,我都会不寒而栗!幸好,她现在有孩子了,为了这个孩子,她变得又勇敢又坚强,她的难关大概已经渡过了!母爱,实在是一件好神奇,好伟大的东西!”
雨凤好感动,依偎着他。
“虽然我恨死了展夜枭,可是,我却好喜欢天虹!我希望展夜枭不幸,却希望天虹幸福,实在太矛盾了!”
云飞点头不语,深有同感。
雨凤想着天虹的“梦”,心里深深叹息。可怜的天虹,那个“梦”,实在太难太难实现了。怪不得有“痴人说梦”这种成语,天虹,她真的是个“痴人”。
天虹并不知道,她去了一趟塘口,家里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原来,云翔这一阵子,心情实在烂透了。在家里装病装得快要真病了,憋得快要死掉了。这天,好不容易,总算“病好了”,就穿了一件簇新的长袍,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兴匆匆准备出门去。谁知到了大门口,就被老罗拦住了。
“老爷交代,二少爷伤势还没全好,不能出门!”
云翔烦躁地挥挥手。
“我没事啦!都好了,你看!”他又动手又动脚,“哪儿有伤?好得很!你别拦着我的路,我快闷死了,出去走走!”
老罗没让,阿文过来了。
“二少爷,你还是回房休息吧!纪总管交代,要咱们保护着你!”
云翔抬眼一看,随从家丁们在面前站了一大排。他知道被软禁了,又气又无奈,跺着脚大骂:
“什么名堂嘛,简直小题大做,气死我了!”
他恨恨地折回房间,毛焦火辣地大呼小叫:
“天虹!天虹!天虹……死到哪里去了?”
丫头锦绣奔来。
“二少奶奶和太太一起去庙里上香了!她说很快就会回来!”
他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和太太一起去的吗?”
“还有齐妈。”锦绣说。
“好了,知道了,出去吧!”
锦绣一出门,云翔就一脚对桌子踹去,差点把桌子踹翻。
“什么意思嘛!谁是她婆婆,永远弄不清楚!”他一屁股坐在桌前,生闷气,“居然软禁我!纪总管,你给我记着!总有一天,连你一起算账……”
门外,有轻轻的敲门声。丫头小莲捧着一个布包袱,走了进来。一副讨好的、神秘的样子,对他说:
“我找到一件东西,不知道该不该拿给二少爷看?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二少爷说!”
“什么事情鬼鬼祟祟?要说就说!”他没好气地嚷。
“今天,纪总管要我去大少爷房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留下的单据账本……所以,太太她们出去以后,我就去了大少爷房里,结果,别的东西没找着,倒找到了这个……”她举举手里的包袱,“我想,这个不能拿去给纪总管看,就拿到您这儿来了……”
“什么东西?”云翔疑云顿起。
小莲打开包袱。
“是二少奶奶的披风,丢了好一阵子了!”
云翔一个箭步上前,抓起那件披风。是的,这是天虹的披风!他瞪大了眼睛看那件披风。
“天虹的披风!天虹的披风!居然在云飞房里!”他仰天大叫,“啊……”
小莲吓得踉跄后退。
天虹完全不知道,家里有一场暴风雨正等着她。她从塘口那个温馨的小天地,回到家里时,心里还涨满了感动和酸楚。一进大门,老罗就急匆匆地报告:
“二少奶奶,二少爷正到处找你呢!不知道干什么,急得不得了!”
天虹一听,丢下梦娴和齐妈,就急急忙忙进房来。
云翔阴沉沉地坐在桌子旁边,眼睛直直地瞪着房门口,看到她进来,那眼光就像两把锐利冰冷的利剑,对她直刺过来。她被这样的眼光逼得一退,慌张地说:
“对不起,上完香,陪大娘散散步,回来晚了!”
“你们去哪一个庙里上香?”他阴恻恻地问。
她没料到有此一问,就有些紧张起来。
“就是……就是常去的那个碧云寺。”
“碧云寺?怎么锦绣说是观音庙?”他提高了声音。
她一怔,张口结舌地说:
“观音庙?是……本来要去观音庙,后来……大娘说想去碧云寺,就……去了碧云寺。”
他瞪着她,突然之间,“砰”的一声,在桌上重重一槌。
“你为什么吞吞吐吐?你到底去了哪里?你老老实实告诉我!”
她吓了一大跳,又是心虚,又是害怕,勉强地解释:
“我跟大娘出去,能去哪里?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跳起身子,冲到她面前,大吼:
“大娘!大娘!你口口声声的大娘!你的婆婆不是‘大娘’,是‘小娘’!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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