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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拜见老师,尚不知老师大名?”
詹莱哈哈大笑:“小子,你可捡到宝了!他姓戴名公望,字仲甫,在嘉靖二十六年的同科进士中,学问最优。有他为师,可比你在学堂外听墙根强上百倍不止了!”
一旁的赵慎海和赵慎羽脸色都绿了。
他们知道,有了这个老师,赵肃的身份从此可就不一般了。
长乐县并不大,赵肃在赵氏族学外面的这番表现,很快就传遍了。
如果说在今天以前,所有人都还不知道赵肃是谁,那么今天之后,基本大半个县的人都知道有个少年被知县大人所赏识。
他们也许不认识戴公望,但却并不妨碍大家茶余饭后增加了一项谈资。
而这件事情对赵氏族人的影响,要远远大于其他人。
“你说什么?!”吴氏提高了声音,几近尖叫,她似乎也发现自己失态,深吸口气,勉强平静下来:“这消息从哪儿传出来的?”
奶娘李氏忙递上碗冰镇酸梅汤:“夫人消消气,据说当时大少……赵肃被知县大人夸赞的时候,二少爷正好在旁边瞧见了。”
“什么二少爷!这府里就一个少爷!”吴氏一拍桌子,“李妈,你去把少爷喊来!”
“诶诶,我这就去!我的好夫人,您可别动气了!”
赵谨很快被带过来。
他比赵肃小一岁,今年刚满十二,与兄长的瘦弱相比,他长得比一般同龄人还要高大些,看上去已经是身材高颀的少年模样,眉目与赵肃有几分相似,但眼角上挑,傲气横生。
“孩儿见过母亲大人。”
吴氏方才的怒气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慈爱,招手让他近前。“今日你到学堂跟夫子学了什么?”
赵谨想也不想,吐字清晰:“今日讲的是《孟子·公孙丑下》。”
“你都记下来了?”
“是,容孩儿背给您听。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
赵谨是有资格骄傲的。他出身优渥,家资宽裕,母亲亦是官宦人家出身,他读书还算认真,经常被夫子称赞天资聪颖,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
他明年就会参加县试,这是踏上科举之路的第一步,如无意外,赵谨将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直到能够金榜题名为止。
吴氏微笑着听他背完,才问:“听说今日赵肃被知县大人赏识并收为弟子了?”
赵谨脸色一变,愤愤道:“不是知县大人,只不过是知县大人的朋友罢了!”
吴氏关心道:“哦?那你可知晓他的来历?”
赵谨先是摇头,又蹙着眉:“娘,这很重要么?赵肃不过是个贱婢所出的庶子,就算知县大人再赏识他,以后也不可能帮他答卷,更何况他从来未曾念过书,大字不识一个,靠着巧言令色让知县大人夸赞几句,根本上不了台面!”
吴氏想想也是,自己的丈夫苦读多年也考不上举人,赵肃再聪明,认字读书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事,更别提写文章考科举,她实在是多虑了。
想及此,神色放松下来:“是娘想岔了,不过你也不可掉以轻心,你爹这么多年都考不上举人,你若能考上,不仅光宗耀祖,以后在赵家宗族里,谁见了你都得低半个头了!”
“孩儿谨遵慈训。”
“族长,这个戴公望究竟是何来历,他为何单凭一面之缘,便将那个婢生庶子收为弟子,未免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不止吴氏,便连赵慎羽也抱着这个疑问,此时他正坐在赵慎海的书房里,脸上犹带怒气。
赵慎海拈着胡须,慢慢道:“此人大有来历。他是嘉靖二十六年二甲十一名的进士,在同年中素有才名。”
赵慎羽大吃一惊:“庶吉士出身?”
赵慎海颔首。
在明代,科举殿试最后分三甲。后人所熟知的状元、榜眼、探花三人列为一甲,其余的都是二甲和三甲,能够在芸芸学子中考中二甲排名靠前的位置,实力自不容说。
最重要的是,二甲中名列前茅的人,会被选为庶吉士,入翰林院锻炼,过个几年再被派往六部任主事,又或者外放为官。
明英宗之后还有个规矩,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所以庶吉士又被称为储相。你被选为庶吉士,就意味着前途一片光明,甚至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内阁大臣。
赵慎羽万万没想到看似不起眼的戴公望竟有如此来头。
这样一个人,别说一个赵慎羽,就是十个赵慎羽加起来也得罪不起。
“那,那,”赵慎羽讷讷道:“他为何会来到这里?”
“说来话长,这个戴公望,原本在京城任户部员外郎,据说是因为得罪当朝首辅严大人,被停职罢官。我们这县太爷与他交情颇深,所以就先过来投靠老朋友了。”
赵慎羽略略松了口气:“这么说此人如今只是一介布衣了?”
“正是。”
“那他为何会收赵肃为弟子,总不能是一时兴起吧?”
赵慎海皱着眉头:“这我也不大清楚,或许觉得赵肃是可造之材,又或许有旁的原因吧。”
两人相对无言,坐了半晌,还是赵慎羽先开口:“幸好此人身无官职,否则我在他面前斥赵肃为庶子,怕不得罪了他?”
赵慎海道:“无须担心,我看他倒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不过话说回来,赵肃以后成为他的弟子,身份也不同了,切莫再说那样的话。先前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这孩子确有几分才智,或许将来的成就不逊于其他赵氏子弟。”
赵慎羽先是点头,后又摇头,还是有些不以为然:“他如今十三,有人在这个年纪就已取得功名,他十二岁才来读书,未免也太晚了,即便有所成,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赵慎海也不反驳,只是笑而不语。
过了会儿,赵慎羽终是有点忐忑:“那末赵肃孤儿寡母的,要不要派人接济点?”
赵慎海却道:“先不必,你说得也有道理,他如今才开始念书,也不知是龙是虫,这人情不可做晚了,也不用做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