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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北齐人也跟着一起捧场,顾香生先前出的丑,仿佛突然就变成了好事似的。
若说方才还有人在幸灾乐祸,此时却反而希望自己就是顾香生了。
但顾香生却眼尖地瞧见魏善脸色微微一变。
“明显不是。”她忽然福至心灵,隐约明白了其中奥妙,压低声音对魏初道:“你想想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有那北齐人的身份。”
大魏才刚刚废了太子,三皇子则被流放,如今皇位的有力竞争者,再一次变得悬念重重。
皇帝到底属意谁?
是看似身处绝境,却犹有余地的思王魏临,还是一直恩宠有加,但还差半步的益阳王魏善?
不单魏国人自己在观望,他国也在观望,其中又以齐国最为关切。
论实力,齐魏两国旗鼓相当,差距不大,魏临重文敬儒之名远扬,魏善喜爱兵事武功,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
若是魏国能因皇位而内耗,齐国人自然乐享其成。
那使臣明着选了顾香生附和魏临,实际上无非是在将要沸腾起来的油锅下面再添上一把柴火。
魏初恍然大悟。
但她一点就明,不意味着在场所有人都能看明白。
许多人暗暗羡慕顾香生的好运,心道今天就算她最后没有拿到三甲,也已经大大出了一把风头了。
谁会想到,没了益阳王追捧的顾家四娘子,反倒引来思王和徐澈的青眼呢?
一炷香燃完,在场男宾都将手中牙牌投了出去,公主府的下人开始计算每件物品得到的牙牌。
不出所料,最后三甲统计出来,宣布名次,以程翡第一,胡维容第二,同安公主第三的结果告终。
程翡原本便容色倾国,才情出众,如今又得了香中状元,当即就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即便如此,她仍旧一派从容,面上微微笑着,单是那份娴雅大方,不亢不卑的行止,足以令那些原本就暗暗倾慕于她的人越发心生情愫,就连女子这边,也有许多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她身上。
爱妍憎媸,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想来今日之后上程家提亲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而胡维容虽然容貌上略逊一筹,但自*庄那夜之后,她的才名早就传遍京城,甚至连别国使臣听见胡维容的名字,都会说一句“原来就是鼎鼎大名的魏国文姬胡氏娘子啊”。
相比之下,同安公主这个“探花”就有些黯然失色了,不过因着公主身份,大家倒也不至于冷落她,还有一些人趋奉跟前,挑着些好听话哄她开心,但京城世家子弟,没有人不知道这位公主不好相处的,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徐澈就没有这般幸运了。
同安公主逮着一个机会拉住他说话,可怜他有心想走,奈何脱不开身,只好陪着对方聊天,一面用眼角余光搜寻顾香生的踪迹,却愕然发现自己想找的人不见了。
顾香生自然不是不见了。
品香之后,嘉善公主请诸位入座,命人摆上佳肴美酒,又以歌舞助兴,这原本应该是顾香生喜欢的环节,但她刚才被同安公主和嘉善公主联手坑了一把,连这里的东西也不想吃,就寻了个更衣的机会,跟魏初到附近溜达去了。
公主府的景色的确很漂亮,嘉善公主命人在每个院落种上一种花树,桐花院那边是桃树,露华院则是紫藤,容易种植存活的紫藤爬上竹篱,院墙,檐柱,又垂下一穗穗的紫色,颜色明亮美丽。
魏初道:“我那小姑姑素来是会享受的,据说此处原本是前朝国舅的宅子,前朝城破之后,那国舅在这里上吊死了,别人嫌晦气,一直荒废着,小姑姑却看中这里的布局,特意去求了陛下,将此处赐给她的,这样一看,眼光果然不错。”
顾香生问:“嘉善公主和同安公主的交情很好么,我以前怎么不曾听说?”
魏初嗤笑:“哪里很好,不过是我小姑姑善于见风使舵,看益阳王兄妹如此得宠便跟着捧罢了,若换了个不得宠的公主试试,你看她搭理不搭理……”
她的语气立时为之一转,扯住顾香生的袖子就往回走:“走走走,我们去别处逛!”
顾香生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看见一名年轻人从那边走过来,对着她们拱手一礼:“灵寿县主,顾四娘子安好。”
这人看着眼熟,顾香生诶了一声:“你是方才给十娘投牙牌的那个……哎哟!”
话没说完,袖子又被魏初狠狠扯了一下。
对方也是一愣,看向魏初:“原来那是你的香露。”
方才除了三甲之外,其它香露香牌都没有公布主人,若是男女双方有意,自然会私下设法联系,若是无意,也可免了困扰。
魏初恶狠狠:“是我的又怎样?”
年轻人道:“没有,我只是没想到是你的,真是有缘。”
魏初翻了个白眼:“鬼才和你有缘呢,碰见你就要倒霉,走开走开!”
年轻人郑重道:“上回的事情真是对不住,我听说今天的品香会你也会参加,所以才过来的,我这次特意带了钱的,先还给你,多谢县主仗义相助。”
说罢从怀中摸出一个银袋,双手奉上。
他越是认真,魏初就越是没好气:“谁稀罕你那点破钱,赶紧拿走,别污了我的眼睛!”
年轻人道:“那怎么行,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县主是雪中送炭,若是没有你,也没有我的今天了,请你务必要收下才是!”
魏初:“我若不收,你待如何?”
年轻人口舌笨拙,被她一问,登时结结巴巴:“我,我没如何……”
顾香生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以她对闺蜜的了解,魏初虽然表现得一脸不耐烦,可若真要是不耐烦,现在早就掉头走了,哪里还会站在这里啰嗦,这两人之间明显发生过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她也识趣,见状就道:“我先到那边去走走,两位慢聊。”
说罢不等魏初回应,直接就快步往前走到别处去了。
等到过了前方拐角处的假山,顾香生才停下脚步,站在假山后面往来处看。
这一看之下,她不由会心一笑。
只见那年轻人还一脸着急解释着什么,魏初虽然不时打断她,表情也很不耐烦,可双手的小动作却出卖了她——每回心情愉悦的时候,她总会一下一下捋着裙子玉佩上的流苏。
顾香生正看得有趣,冷不防肩膀上被人轻轻一拍,她唬了老大一跳,赶紧扭头。
魏临也正一脸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内心一大波神兽呼啸奔过,顾香生有种做坏事被抓住的心虚,只能回以尴尬一笑。
我们去另一边说?
顾香生指了指魏初他们那边,用眼神示意。
魏临看懂了,含笑点点头。
于是两人离开,又往前走了一大段话,眼看已经过了月亮门,来到一处陌生的院落。
见顾香生似乎有点茫然,魏临主动解释道:“这里是金蕊院,另有小道可以直接回露华院那边。”
旧时有诗云:争开金蕊向关河,指的就是槐花。
槐花的花期晚一些,此时还未全开,院子里零零落落,半些成白,夹杂葱郁之中,颇有初夏的感觉了。
难怪魏初要说嘉善公主选宅子的眼光好,这里的确是好,布置好,寓意也好。
公主府的下人们半数都被调到露华院去伺候了,眼下一路行来,远离主院的丝竹笑闹,幽静雅致不少。
“多得殿下援手,方才免除了困窘之境,请受奴一拜!”顾香生拜谢道。
时下以奴自称,非止女子用,男子也用。
顾香生起先还觉得怪异不适,但后来发现有些场合用这个字自称,还真是别有妙处。
譬如眼下,魏临的确帮了她一个大忙,这种时候要拜谢人家,对方的身份又比她高,如果还用“我”,就显不出感激的意思了。
魏临摇摇头:“不必客气,这事说起来,还是同安的过错,我那妹妹任性莽撞,你别与她一般见识。”
这位殿下倒也干脆,知道瞒不过她,开口就直接肯定了同安公主的责任。
但如果换了别人,事涉皇家脸面,未必会承认得这样爽快。
顾香生不由多了几分好感。
“殿下怎的不去欣赏歌舞,反与我一样在这里闲逛?”她随口问了一句。
“你为何在这里,我就为何在这里。”魏临笑道。
“……”这话说得,完全滴水不漏啊,顾香生嘴角抽了抽。
就这样圆滑的人还被废,皇帝的要求到底是得苛刻到什么程度?
金蕊院景致不错,二人脚步放慢,一时无言。
也不知怎的,魏临说话和善,刚刚还帮顾香生解了围,可面对他时,她总有几分没来由的紧张。
别说直视对方眼睛了,就是听见他的声音,顾香生也比跟徐澈说话时酝酿措辞还要紧张。
就在她有点尴尬,考虑要不要借尿遁提前告辞时,冷不防听见对方道:“现在还早了点儿,如果再过上三两天,这里的槐花会开得更漂亮些。”
顾香生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抽了什么风,那一刻偏偏鬼使神差地回了句:“对啊,用槐花作煎饼更香!”
魏临:“……”
顾香生:“……”
过了片刻,魏临噗嗤一笑。
顾香生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