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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不必细说悲喜交集,泣笑叙阔一番,丫头们取出蒲团,贾敏给贾母行完磕头见礼后,合家相互厮见完毕,贾母挽着贾敏在描金雕花弥勒榻上坐下,说话时已摆上了茶水、时鲜水果、糕点。
贾母拉着贾敏的手,眼眶有些微红,口中说道“你这丫头,真真是个狠心肠的,一别多年,未曾见面,如今哥儿有了,也长大了,你才舍得回来看我这个老婆子,亏的我见天里念叨着你,想着你,你倒是狠心的。”
贾母口中虽有些埋怨,眼中却透着慈祥的光芒,仔仔细细的端详着眼前的贾敏,梳着行云流水般的“凌云髻”,头上戴着金累丝嵌珍珠岁寒三友头梅花簪,鬓边斜插着一枝粉红色芙蓉花,将整个人衬托的愈发灵动、光彩照人却不失端庄华贵,只见她一双眸中波光潋滟,令人疼惜,肌肤胜雪、黛眉如画,穿着一身海棠色滚金边竖领对襟褙子,下身则是相映生辉的苏绣刺梅马面裙。
贾母瞧着满心欢喜,可见姑老爷带自家闺女极好,竟将女儿养的越发娇嫩,春光满面,贾母嘴里抱怨着,却丝毫不见生气,慢慢婆娑着贾敏光滑细腻的柔荑,说道“你这死丫头如今越发娇贵了,昨天就到了京城,竟然不会来家中让我好生瞧瞧,巴巴的差人送了封信过来打发我这个老婆子,老婆子我算是白白疼爱你一场。”说着说着,老泪竟流了下来。
贾敏见贾母并未真心儿生自个儿气,只是佯装抱怨,心中估摸着昨个儿母亲见侄儿未曾接到自个儿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贾敏靠着贾母,陪着笑说道“母亲你可是真真的冤枉女儿了,女儿可是比窦娥还冤,只因一路风尘仆仆,妆容憔悴,再说了又是大晚上的,唯恐到府中打扰了母亲您和一大家子老少爷们安寝,所以才在别苑休息了一夜,母亲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家姑爷脾性,那叫一个嘴拙,码头人声嘈杂,估摸着是他一时心急了未将话中意思说个清楚,才出了这么个茬儿,母亲您可得为女儿做主,怎么当年就给女儿寻了个嘴角笨拙的姑爷。”
贾母哪里不知道她那心中的小九九,在家中一向娇养惯了,口口说着姑爷不好,却不难听出小夫妻之间的恩爱甜蜜,如今姑爷又宠着,自然是再金贵不过了,定是这丫头犯懒,见面子上过不去,索性就推给了爷们完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夫妻举案齐眉,相亲相爱、贾母自然是乐见的,贾母被贾敏一副小儿女台撒娇样子逗的破涕为笑,贾敏拿着娟帕帮着贾母擦拭着泪水,贾母顺势嗔了一眼贾敏,笑道“你这个丫头也不害臊,娘们的事还推给爷们,好好的一个爷们,都让你说成那笨嘴笨舌的了,都是做娘的人了,还撒娇,定是姑爷将你宠坏了。”
贾敏被贾母一席话说得也不禁羞红起来,拿手轻轻捶了贾母一下,嗔道“这一大家子人都在呢,母亲您也不知给女儿留几分面子,这让女儿以后如何见人哟。”说完拿着娟帕半掩着面,心中却想着如何对贾母提出女儿的事情,又见前去找女儿的丫头未回来,不免又惦记几分。
贾母笑着将贾敏楼进怀里,打趣道“你们来评评理,给老婆子说道说道,看看老婆子的话在不在理。”
娘两的一席话令底下众人偷偷窃笑起来,李纨笑着亲为捧茶捧果,退到一边伺候着,下首端坐着的邢夫人,见旁边的王夫人脸色有些不自在,心中窃喜不已,她因是贾赦的续弦,出身寒微,不比那些名门望族,荣国府内最不缺少长了“富贵眼”看人的下人,明面上、暗地里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冷落,不招老太太待见,偏又摊上了个行为不检,袭了爵却不好好去做官的男人,成日里风流成性,满屋子莺莺燕燕、花红柳绿的,左一个右一个小老婆的在屋里寻欢作乐。自个儿也只能将苦水往肚子里吞咽。老太太又长了一颗偏到爪哇国的心,竟不顾脸面,不顾尊卑,一味偏袒着二房,让二房住到了正房“荣禧堂”内,反而将大方撵到小院子内挤着,多年偏居一隅,家中管事大权也落到了大房手中。
自个儿肚皮也不争气,嫁过来多年未有喜讯传来,越发不得老太太眼缘,大房儿女双全,偏偏几年前大房肚子争气,怀上了一位一落胎胞,嘴里便衔下一块五彩晶莹的玉的宝玉来,老太天将这个凤凰蛋当眼珠疼似的,整日里心肝宝贝喊个不停,大房更是在府中长了脸面,连带着那些管事都快横着爬了,老太太还亲自将这个宝贝疙瘩养在身前,宠溺有加,恨不得将整颗老心都放在那眼珠子上,邢夫人心中啐了一口“凤凰蛋?我瞧着不过是块烂石头。”更令邢夫人郁愤的是那二房不知使了什么妖法,竟说动了老太太拿了体己钱给那大姑娘铺路,将大姑娘送进宫中做了女官,唯一令邢夫人有些欣喜的是多年未有音讯传来,瞧着那二房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邢夫人心中巴不得一辈子没有消息传来,也免得受那闲气。
邢夫人暗暗瞧了一眼王夫人,心中得意,人家林府可是书香之族,姑老爷又是探花出身,听说那哥儿也是长的粉雕玉琢,几年过去了,那哥儿肯定不比那烂石头差,又打量了一眼贾敏,心中愈加开心,指不定比那酒色之徒只知在内帷厮混的烂石头强了多少倍去,素日又闻这两姑嫂子不睦,邢夫人越想越得意,大房一直被二房压着,低人一等,平日里最看不惯二房那明面上端着慈悲亲厚,实则是趾高气昂的脸孔,恨不得一爪子将那副面孔撕开看看,到底是如何长成这般摸样的,眼下这个既可以讨好老太太,又亲近小姑子、最重要的则是落了二房的面子的机会巴巴送到她面前,她岂会错过如此良机。
邢夫人斜睨了一眼王夫人,暗暗得意,腰板儿也挺的倍直,笑道“老话说的好,丈母娘看女婿那是越看越喜欢,小姑子面色红润,可见姑老爷是真真宠爱的,在媳妇看来,老太太也是慧眼识英雄,姑老爷那样真心疼老婆的如今那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姑老爷岂止是老太太半个儿子,媳妇瞧着,那就是整一个亲儿子,真真不过了。”
贾母怔了一下,瞅了一眼素日不招待见,只知一味奉承大儿子的媳妇,见她今日妆扮穿金戴银比平日里庄重了几分,倒也没落了贾府的脸面,又听她说了讨喜的话,不免多打量了几眼,贾母又瞧了一眼下首的王夫人,心下了然,笑道“这话说的在理,讨人喜欢,琥珀,将这壶龙井茶赏给大太太。”
琥珀应了声,端起案几上的银色茶壶,送到邢夫人身边的案几上,退去一边。
邢夫人起身谢过贾母,坐下,身边的小丫鬟上前,倒了一盏龙井茶给邢夫人,邢夫人接过笑颜满面的喝了口,对着王夫人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中夹了些挑衅的成分。
贾敏顺着贾母的视线看去,落到穿着秋香色撒花对襟褙子的邢夫人身上,微微笑了笑,又将目光移向穿着姜黄色暗纹镶金滚边对襟褙子的王夫人身上,扫视了一眼,刚要收回却余光瞥见王夫人余光正瞧了过来,贾敏笑了笑说道“老太太,二嫂子持家劳苦功高,老太太可得多体谅点二嫂子,既然大嫂子得了赏,老太太何不将这桂花糖糕赏给二嫂子呢,这样也不会厚此薄彼了。”
贾母拍了拍贾敏的手,让琥珀将一碟桂花糖糕端去了王夫人那边,贾母说道“敏儿,眼下你二嫂子已有了春秋,如今大不大管家,都是....”。
话音未落就闻一阵笑声从外面传来,贾母笑道“瞧,真不经念叨。”转头对着贾敏说道“你不认得他,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也就是你侄儿琏哥的媳妇。”
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位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走了进来,上来便请安笑道:“见过姑妈,这千呼万唤总算是将姑妈给盼来了,姑妈您都不知道老太太可是望眼欲穿,那眼泪流的都快将偌大的院子给淹没了,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有心将老祖宗带福气的金豆子接住,只是府中没那么的缸盛,那也不能让那金豆子白白便宜了别人,索性就想了法,将金豆子倒在院子中,成了一湾泉水偌,如今院子中那些花儿、树儿、果儿的都长的都别处出彩呢。”
贾敏对着王熙凤笑了笑,吩咐身后的茯苓去叫初夏将这次带到贾府的礼物带过来,目光却紧紧的盯着随着王熙凤进来的一个女娃娃身上,满眼都是宠爱、自豪。
王熙凤脸呆愣了片刻,险些没把持住脸上的笑容,心中暗道“平日里自个儿亲姑妈没说和自个儿唠叨姑太太的事,话里话未不难听出其中的不满,昨个儿王夫人过来找自个儿合计了半宿,自己一大早装着忙碌到处安排事情,并未亲自去迎接姑太太,眼下姗姗来迟,想着自己平日也是八面玲珑,哄的老太太、王夫人对自己称赞不已,渐渐也将家中事务交给自己打理,打算说上几句好话,打个马虎眼就将此事唬弄过去,如今倒好,听了王夫人的话,倒是得罪了老太太的另一个心头肉。”
王熙凤这厢想着心事,贾敏伸手对林黛玉招了招手。
众人面面相觑的,纷纷不解,顺着贾敏的手势看过去,一个娇小的身影映入眼帘,生的端是冰雪容颜,肌若凝脂,不似凡间有,唯有天上来的小仙子。只见她梳着o发,用粉红的发绳固定着,柔顺的刘海覆盖着额头,髻中引出一小绺头发,使其自然垂下,两个小发髻上各插着一枝开的正艳的粉色芙蓉花,穿着樱草色金蕾丝镶边的交领小袄,银纹绣蝶度梅花百褶裙,登着双蝶云彩软靴,面如皎月生辉,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端的是惹人怜爱,项上琉璃璎珞,又有一耦合色丝绦,系着一块罕见的和田宝玉。
只见她对着上坐的贾敏甜甜一笑,众人似乎能闻见了春日恬淡的樱草香,用着吴侬软语,软绵悦耳的声音说道“孙女给老祖宗请安。”跪倒在地,给贾母行了个大礼,众人都处在发懵状态,完全搞不清眼前的状况,呆怔之后的贾母立即反应过来,瞪了贾敏一眼,连忙递眼色让身后的丫头去取蒲团过来,秋枫接过蒲团,垫于黛玉膝下,黛玉有板有眼的恭恭敬敬给贾母磕了三个响头。
贾敏走到林黛玉身边,一边又有人递过来一个蒲团,贾敏拉着林黛玉的小手,再次给贾母行了大礼,抬起头来,却已是梨花带雨的模样,哭泣道“不孝女儿携孙女给老祖宗请安。”
贾母在李纨、王熙凤的搀扶下来到贾敏身边,贾母连忙叫人将小包子搀扶起来,一把搂在怀中哭道“我的心肝儿肉,可委屈了宝贝,你母亲也真真狠心,竟然瞒得这般紧,害的我们祖孙今日才能见上面。”
众人又纷纷劝慰起来,贾母狠狠瞪了一眼跪在一边的贾敏,满屋的人见这架势,见她动了怒,碍着老太太面子,又不敢上前去将贾敏搀扶起来,贾母引着小包子一一厮见后,贾母楼着小包子走到榻边,将小包子抱在怀中,说道“快让外祖母好好瞧瞧我的心肝儿宝贝。”
小包子偷偷瞧了一眼贾敏,贾敏递了安心的神色过来,小包子乖巧的任凭贾母打量。
回过神来的王熙凤正想着如何将功补过,也未管看没看清林黛玉模样,说道“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象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姑妈瞒的这般严实了,这年拐子骗子到处都是。”
王夫人放在案几下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过长的指甲直直陷进肉中,本想借接风之时,故意不安排正经主子,只吩咐了些有头有脸的管事却相迎,落一落贾敏的面子,依着贾敏那性格必然会置气,对老太太发泄心中不满,到时候自个儿再编排个理由,搪塞老太太,将事情就此揭过,让阖府上下都知姑太太爱使小性子,却未曾料到,她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丝毫不在意,反而在自个儿被邢夫人下了脸面之后,还打了圆场,原来事情起因在这小丫头片子这里呢,她心愧疚,故而今日才会出现这反常的样子,王夫人冷眼瞧着小包子那模样,简直就是贾敏的翻版,越看心中越是火冒三丈,不是不能生养么?不是一直病歪歪的,如今倒好,儿子有了,这会儿又蹦q出个丫头片子。
王夫人在无人看见的时候狠狠的瞪了一眼周瑞家的,周瑞家的缩了缩脑袋,心下委屈“我也不知道,每次从扬州来的信中也未曾提及此事。”
邢夫人拿眼瞧着王夫人越发不自然的脸孔,恨不得跳起来,大笑几声,一解心中怨气,笑道“哎哟,老祖宗这孙女真真好看,瞧这小模小样,就跟姑太太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眼瞧着,就让人心生欢喜,忍不住疼爱呢,只怕对着她说一句重话,自个儿反而不忍心呢。”
王夫人恨不得将手中的茶盏直接掀到邢夫人身上,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如今倒是开了窍,长了心眼了,拐着弯的帮贾敏求情,和自己打起擂台来,还有那不争气的琏儿媳妇。
贾母瞅了瞅满屋子的人,又瞧了一眼仍然跪在地上的贾敏,低头又瞧见,小包子眸中泪光点点,好不可怜见的,心下对贾敏隐瞒孙女的事情也没那么气了,毕竟是自个儿最疼爱的小女儿,平日哪怕一句重话都未对她说过,更崩谈打骂了,惩罚了,眼下还是头一遭。瞧着她那哭得可怜兮兮的模样,越发于心不忍,暗道,等下倒要听听那丫头如何个说法,便吩咐将贾敏搀扶起来,过来对面的榻上坐下。
王夫人端着茶盏,轻轻的虚咳嗽了下,说道“老祖宗这外孙女瞧着便是好的,瞧那眉那眼的真真随了姑太太呢。”,说完将茶盏放在桌子上,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王熙凤心中一惊,细细瞧了瞧黛玉,只见她年貌虽小,举止言谈却不俗,身体面庞虽有些弱不禁风,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 便知他有不足之症,上前关心的问道“常服何药,如何不急为疗治。”
语音落地,满室寂然一片,众人纷纷将小包子打量个仔细,心中明了。
贾敏对着黛玉招了招手,黛玉走了过去,依靠贾敏怀中,贾敏摸着小包子垂下来的软发哽咽的左顾而言他“老祖宗,不是女儿不孝,不知轻重,有意隐瞒着的,黛玉可是我的心头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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