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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开疆扩土,世代忠良……何来逆贼?!”听闻陆康已死,陆萦心里霎时凉下半截。
刀尖直逼陆萦脖颈,陆康的项首滚落在她的脚边,同梦境如出一辙,她甚至怀疑是不是仍处梦境?如是做梦,可为何怎么也醒不过来?绝望与恐惧,她死咬的下唇渗出鲜血,一股铁锈般的腥味在嘴里弥散开来,疼痛让她意识到,这一次,她真的是处在死亡边缘。
“哥哥……为什么……呃……”
话音未尽,冰冷的刀刃直没入她的身体,穿透她的心脏,唯有流泪,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悔恨。十八年,她只想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也许她这一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清醒过,她曾经问陆元绍,为何不卸甲归田,远离纷扰?陆元绍告诉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乱世之中,何谈安身立命,骑虎难下,不得不为。
陆萦原以为这只是父亲对权势的过度迷恋,而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才明白,骑虎难下是怎样的无奈。你淡泊一切,不意味着他人也淡泊一切;你无心算计,不意味着他人无心算计你;你与世无争,不意味着他人不会争到你的头上。
或许,一切苦果在于她太相信命运,顺其自然躲不过乱世纷争。闭眼瞬间,陆萦眼角划过最后一道泪,如果有来世,她……可还会有来世么?
史书记载,大郑建平元年,旱灾洪涝,藩王割据,秋,齐王郑羽与上将军陆康结党营私,共谋逆反,昭王镇之,勿念手足,大义凛然,平齐王建平之乱,齐王府焚之,火势绵延三日,哀鸿一片。
身处一片黑暗,原来死亡是这样。似乎是置身于一条长长的甬道,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光点儿,陆萦漫无目的地走着,此时的她是孤魂野鬼,甬道的那头会是什么?
也不知走了多久,整个人轻飘飘的,毫不疲惫,她曾在野史奇闻上看过,人死后确有化身游魂徘徊在天地间的……光点越来越大,倏尔迎来的是一片光明,白得刺眼,陆萦久居黑暗,无所适从,只觉双目一阵刺痛,便晕厥了过去。
睁眼,是一片朦胧,陆萦用力闭上眼,休息片刻,再睁眼,模糊的青纱帐变得清晰分明,身下是柔软的卧榻,她……她如何躺在了床上?
“小姐!小姐您可算是醒了!”碧落手托茶盘,弄了几式陆萦平日吃的点心,时刻备着,怕陆萦醒时想吃却吃不上。
一张素净清秀的脸蛋映入陆萦眼中,昔日的刀光剑影还历历在目,碧落那样直直地倒在她面前,如今看来,死才是一种解脱吗……陆萦觉得鼻头一酸,眸子里泛着泪光,“碧落……这些年跟着我,也是苦了你…我早该给你许个好人家嫁了,何苦你现如今陪我命丧黄泉。”
听到命丧黄泉四字碧落给吓坏了,“小姐,好生生的,您说什么呢?”碧落盯着陆萦那张苍白无血的脸,心想着,许是小姐大病初醒,才说出些这样没头脑的话,又听陆萦要给她许人家,脸上飞过两道红晕,“小姐总拿奴婢说笑,您尚待字闺中,奴婢怎好……再说,碧落哪也不去,是要陪小姐一辈子的。”
待字闺中?碧落的一番话却让陆萦不解,她掀开被子,环顾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格局布置如此熟悉,抬头看见墙上的山水画,是母亲楚氏遗笔……这里是将军府?她怎么会出现在将军府……
“小姐,您好好躺着吧!上次从马背上摔下来,足足昏迷了半月,您不心疼自己的身子,好歹也为将军想想……”
从马背摔下昏迷半月?陆萦好似没有听见碧落的话一般,着单薄衣裳在屋内走了一圈又一圈,嘴中还念念有词,“不可能……不可能……明明已经……”明明是死在了罗东刀下。
“小姐……小姐你莫要吓唬奴婢……”碧落带着哭腔,见陆萦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莫非是这一摔摔走了小姐心智?
“难道?难道……”陆萦赤着脚推门而出,一阵寒风刺骨,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天地间银装素裹,若那只是一场梦魇,她如何会突然出现在将军府,不到深秋如何会这般寒冷,一片冰天雪地?
碧落急急忙忙从屋内取了兔毛大氅将陆萦单薄的身躯裹上,低头只见陆萦一双纤足踩在青石地板上,已冻得通红,还以为陆萦是真疯了,干脆撕心裂肺放声哭了起来,“……小姐,您…您究竟怎么了……”
“如今……如今是何年月?!”陆萦圆睁着眼,双手掐着碧落瘦削的肩,直直逼问。
“小姐……”碧落被陆萦的眼神所惊吓,仿佛是换了个人一般。
“告诉我……是何年月?”
碧落颤抖着声音回答,“如今…如今是宁宣二十七年元月。”
“胡说!如今不是建平元年?!”陆萦斥她。
碧落跪倒在地,满面潸然,“奴婢岂敢胡说,小姐还是先回屋去,您大病初愈身子本来便虚,可吹不得风……小青,快去禀报将军小姐醒了……”
宁宣二十七年,她是因从马背摔落而昏迷半月,那年她十五岁,犹记得这场大雪。
回到了……三年前?
直到陆萦再见自己记忆中的那张脸,才知晓所有的荒唐都成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