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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冥冥按照自己的计划, 第二天闹钟还没响, 四点多的凌晨就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爬起来了。她匆匆穿毛衣,手脚利索, 像是要去干什么大事一样。
狗子趴在床头边的地板上,自然也警觉地醒了,赶紧爬起来跟着她冲到洗漱间。
……她怎么又这么早起来?还没到平时的起床上学时间, 还可以再多睡两个小时的呀。又是要去干什么?
狗子突然发现自己对谭冥冥的人际交往一无所知, 不止如此, 甚至连她在学校都干些什么都不知道!比如说现在,她这么反常,天还没亮就要出门, 到底是干什么?!它根本无从得知。
它所知道的, 所拥有的, 只是谭冥冥在家中的这一小段时间。
……她经过客厅时蹑手蹑脚的, 怕吵醒谭爸爸谭妈妈, 显然是害怕谭爸爸谭妈妈知道——所以,必须要瞒着家人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
谭冥冥正在刷牙,忽然感觉裤脚被咬住, 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围在自己脚边,她一边刷牙一边低头往下看, 就见一百万用疑惑而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
“又吵醒你了?抱歉,继续去睡吧。”谭冥冥哪里会知道一条狗的心思,还以为小狗又是舍不得自己出门呢, 于是抬起脚,轻轻将自己裤脚拽了回来。
狗子嘴里叼着的裤脚也失去了,忍不住围着谭冥冥的脚转,它内心有点焦灼,它觉得谭冥冥似乎有什么秘密,不仅是自己不知道,就连谭爸爸谭妈妈也不知道——能是什么秘密呢,难不成还真的,谈恋爱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狗子立刻被自己噎住,强烈的难受感比昨天更浓烈了。
也是——它抬起脑袋,仔细打量着谭冥冥,个子高挑,皮肤很白,脾气又好又善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应该都很受那些高中男生的喜欢吧!
虽然没见过她将情书什么的带回家,但是保不准在外面会收到呢,而且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大多都会青春萌动,这很正常。
是,是很正常,可是自己就是该死的心里不舒坦。
……所以,她清晨起这么早,是去约会?还是和男同学在图书馆看书……?不会还要在小树林见面吧?!
操,该死的学校,为什么要那么早开门?!
狗子怨念丛生,丝毫没注意到谭冥冥已经刷完牙,打开马桶盖了。
谭冥冥动作顿了一下,意识到小狗还在卫生间里,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是一只狗,可这只狗太聪明了、情绪太多了,搞得她有时候竟然不由自主把它当成人来看来……
于是她迅速弯下腰,将它不轻不重地扔了出去,关上洗手间的门。
平时狗子听到洗手间里传来的冲水声,都会面红耳赤地赶紧逃开回避的,但它从昨晚到现在心情都很糟糕,神情恍惚,压根没听见谭冥冥在里面做什么,一直趴在洗手间门口发呆,眼里不由自主地划过几分浓郁的悲伤……
如果自己永远变不回去,永远是只狗。
那么,自己只能陪伴它十年,可能,还不到。
她要结婚,而自己却要被绝育。
这……
谭冥冥出来时,差点被趴在地上的悲伤的思考人生的、呆毛都丧里丧气垂了下去的狗子吓了一跳,但没时间去管,揉了揉它的狗头,就拎起书包匆匆离开了家门。
她和工人约的时间很早很早,电工师傅虽然有点不耐烦,但为了挣钱,还是黑着脸色来了,谭冥冥连说了好几声抱歉,他才架着电梯开始修理了。
而谭冥冥给他打着下手,边忧伤地打开自己支付宝看了眼,过年时候收到的三千多块压岁钱只剩一半了,这段时间简直花钱如流水啊,万一彻底花光了,之后还怎么办呢,要不,自己也学杭祁打打工……
但,迅速被谭冥冥忧伤地否决了,自己要是发传单,只怕一整天都发不出去一张,因为会被所有过路的人给无视。
杭祁家这边是城市里最老的那一片小区,亟待拆迁,便宜出租,破旧的单元楼外电线横亘,虽然隔几米就有一个路灯,但是电灯泡大多都坏掉了。
谭冥冥在电工师傅挨个去修路灯的同时,百无聊赖地将那些电线杆子上乱七八糟的广告摘掉了一些。
修灯泡不算是什么特别难的活儿,不到一小时,就完成了,谭冥冥付了钱,虽然有点心疼,但背着书包飞奔上公交的时候,还是无比快乐的——
又赚了好多分!
因为必须卡在杭祁出门之前溜走,所以谭冥冥才起得比鸡早,直到修完灯泡,也才五点五十分,这比她平时到学校的时间早多了。
刚走到教学楼底下,就见公告栏那边一群学生围着,不知道在激动地议论什么。谭冥冥爱瞧热闹,忍不住也兴奋地挤过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
“元旦晚会?”她踮起脚尖,瞥见了几个字。怪不得同学们这么兴奋,每年元旦晚会都是很热闹的日子,学校张灯结彩的,晚会上也会有各种舞蹈歌唱节目演出。
当然,参与节目这种事是和谭冥冥无缘的。
但这并不妨碍她替大家兴奋,她眼睛贼亮地继续往前挤,想看看贴出的通知上元旦晚会到底安排了哪些节目,有自己班上的入选吗?
……
杭祁迎着清晨的寒风,将自行车放在车棚里,转过身来,摸了摸脖子上的创可贴,眼底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青黑。
他昨晚并没睡好,除了被殷家的人来找之外,更多是因为在意白天那件事。
昨天一整天,她好像都没有看自己,视线划过自己身上,很快就移开了,还和任栗说说笑笑,因为不能借任栗试卷而感到失落。
而且,杯子是空的,没有开水,自行车也原地放着,没有被动过,她没有像以往一样悄悄做些小动作……为什么?是突然,觉得没意思了吗?
杭祁抿起唇,漆黑眼睫半垂,心不在焉地逆着寒流,朝着教学楼走,情绪有点低沉。
少年的心情总是多变,会因为升旗仪式下短暂的一句对话而内心波澜,也会因为看见别人拽她衣服、亲密打闹而迅速变得乌云蔽日。
他本不该如此患得患失的,只是,他的世界本来就只有她一个人,所有的孤寂和冰冷,也是由她驱赶而走,可她——
可她并不只是有自己一个。
她是不是只是出于善良和温柔,才悄悄对自己好的?就像是帮助街边一只流浪的小狗一样……会对脏兮兮的孤单的小狗生出同情,悄悄去帮助,可并不会生出半点、半点喜欢的意思……
……
杭祁心情沉郁,所以,自己生出那么多嫉妒、占有欲,是不是过于太贪婪?
杭祁知道,人越是贪婪,越是会血本无归、一无所有,但他就是这样贪婪的人,触碰到一点温暖,就再也不想重回黑暗,只想不顾一切地攥在手心里。
他控焦灼而卑微地希望着,她对自己,不止是帮助……
杭祁心中情绪纷涌,快到教学楼时,止住脚步,漆黑不见底的眼睛抬起来。
突然注意到她正挤在公告栏下的人群里。
……
谭冥冥刚挤进去的时候,人并不算很多的,但没想到越来越多同学注意到这里有新的通知,都兴奋地围过来了。要是换作别的女生挤在中间,男生们都会笑着照顾着些,不会刻意去挤,就会是这个场景——
人人人人人人女生人人人人人人
但变成谭冥冥被挤在中间,就变成了——
从从从从从谭冥冥从从从从从
根本没人会在意她是不是会被挤坏啊!全都宛如挤沙丁鱼罐头一般往她身上挤,把她当成透明的一般,推推搡搡,谭冥冥差点被挤得吐出一口血,后悔没早点趁着人不多的时候离开了。
她艰难地吸了口气,两只手撑着周围的人群,努力想要挤出去,可,前面一个女生突然兴奋地大叫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节目被选上了,然后就激动地跳起来,谭冥冥猝不及防被她一胳膊肘往后一捅,顿时朝后猛然摔去。
谭冥冥吐血三尺,自己已经吃过这种教训了,怎么还不长记性?她慌忙试图抓住什么让自己稳住。
而就在这时。
她后背重重抵上一个男孩子气息的胸膛,浅浅的呼吸落在自己耳畔,不知道为什么,淡淡洗衣服的干净的味道有点熟悉……
接着,没有如想象中的身后的同学全都让开,无视自己后脑勺着地,而是,她被挡了一把。
在后面这人身体的借力之下,她才好不容易站稳,眼中的惊慌也退去……
卧槽,没摔跤,居然撞上了谁,谭冥冥松了口气,赶紧转身回过头来。
……杭祁让了让,迅速挤入人群中,眼睛阖黑,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谭冥冥看清了身后被自己撞到、正捂着手、一脸怒容的男生,个子不高不矮,相貌比较普通,但谭冥冥好像对他有印象,是不是同一层走廊十一班的数学课代表?谭冥冥去办公室找卷子的时候经常看见他抱着作业本从办公室出来。
谭冥冥吁了口气,随口笑着谢道:“同学,谢谢你啊。”
——反正她道谢,这人可能也听不见。
但没想到,这男生听到了,视线落在她脸上,呆了一下,有几分莫名奇妙:“啊?谢什么啊?”
容俊平刚才正被右边的那男生撞了一下,正捂着手肘一肚子正要发火呢,可看到这女生,气顿时消了,他变得有点呆呆的。
眼前的女生皮肤很白,扎着精神的马尾,在雾气蒙蒙的冬日清晨,雪白的皮肤简直让人心头狂跳。
他立刻变成了一只呆头鹅,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不,不用谢。”
挤在人群中的杭祁:“…………”
谭冥冥却是愣了一下,自己怎么在这个同学面前不透明了?不会是早上刚修好的灯泡起了作用吧?!这效果也太立竿见影了!可是自己暂时不需要啊,能不能回馈在谭爸爸谭妈妈身上?!
但不管怎样,又多了一个人能正常看到自己,谭冥冥还是很激动的,顿时愉快地笑了一下:“你先让让,先让我出去。”
“啊,好。”呆头鹅涨红了脸,磕磕绊绊地退了一步,视线还从谭冥冥的脸上移不开。
——自己以前怎么从没注意到这个女生的?!
谭冥冥已经道过谢了,打算离开,可是没想到容俊平几步追了上来,挠着脑袋,羞涩地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啊?能要个手机号码吗?!”
谭冥冥虽然并没有给的意思,但仍是抑制不住的惊喜从眼角眉梢透出来,自己活了十七年,明明长得也不丑,可就是没有像别的女孩子一样遇到过这种要手机号码的事情好吗?!
她实在是太透明了,透明到许多正常人都会经历的事情,自己从来都没体验过。
谭冥冥忍不住笑得合不拢嘴,飞快掏出小本本,飞快写下一串号码:“给。”
容俊平根本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难不成,这个女孩子也对自己有意思?他这个书呆子的春天要到了吗?!他激动地伸出手,使劲儿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正要接过去——
可,就在这时,有个男生面无表情,有种难以形容的冷淡凛然,从他和谭冥冥之间挤了过去。
寒冬本来就在刮着微微的风,他带起一阵风,谭冥冥手中的小纸条一下子被风吹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容俊平愣了一下。
男生回过头来,容俊平视线先是落在男生眉骨上的疤痕上,可还没来得及产生情绪,就被男生冷冷瞪了一眼。
……容俊平莫名感到脖子一凉。
谭冥冥也愣了一下,下意识低头去找被风刮掉的小纸条。
杭祁看着她的动作,心头酸楚、又莫名有几分怒意,不动声色地将那张小纸条踩在脚底下,微微用力,摁到笔迹模糊。
谭冥冥这才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杭祁黑漆漆的视线,她吓了一跳,有点儿呆呆的,刚才还没看清楚是谁用力挤过去,原来是杭祁?!他总是放下自行车就进教室的,怎么在这里:“……杭祁同学?”
“快上课了,快回教室吧。”杭祁扭开头,看都不看她一眼,语气很冷淡。
说完,他面无表情迈开腿就走了,背影无比的冷漠与疏离……
……
上课的时候,谭冥冥十分不安,频繁暗搓搓回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为什么感觉杭祁有点讨厌自己?
他平时的确是生人勿近、冷淡疏离,但好像也不至于用那种直勾勾的视线面无表情地瞪着谁——那分明是不爽想揍一顿的表情啊。
难不成是发现了自己就是那个背地里做小动作的人?!按照他将感冒药扔掉、拒绝鸡腿的行为来看,他应该是很烦那个背后烦他的人!
一旦发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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