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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去小说网 www.airizu.com,最快更新战起1938最新章节!

神执着的可怕。

    “如果我没死,只要一天没得知你和奥古墓地所在,我就天天去寻人处找你们!我会刊登我的住处!你们也要这样做,知道吗?!战争很快就结束了!没什么熬不过去的!活着!听到没有!?你听到没有?!受苦受难那都是你该的!只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听进去没!混球!你应一声啊混蛋!”

    活下去,活下去……

    奥古知道我上东线,他只求我活下去。

    你到了这种境地,还是只要我活下去。

    秦恬,你听到我说的了吗?我,也只希望你能活下去。

    这是我们,最低的要求了……

    我忽然觉得,有些事,如果现在不做,以后,就再没机会了。

    捏住她的下巴,我着魔一样的看向她不断张合的嘴,然后,狠狠的吻了下去。

    碎石,烟尘,硝烟,和她惊讶的眼神,混合在嘴里,让我迷失了感官,唇齿相依间,我清晰的知道,我从未得到过她,但也从未失去过她。

    奥古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却是她和我一路走来,让我厌倦了种族清洗,让我厌倦了战争,让我厌倦了自己,却又期待起未来。

    我忽然什么都不怕了,因为命运并不是全知的,就像她绝对不会想到我会吻她,就像我也绝对想不到会忍不住吻她,我期待她告诉我一些事情,比如说,这场该死的战争,究竟什么时候结束。

    “一九四五年五月七日,德国无条件投降,九月二日,日本投降,战争结束!”她的嘴唇还是红艳艳的,吼声沙哑。

    我释然:“真好,没多久了,该结束了……”

    把秦恬作为受害者交给苏联是我唯一能策划完全的事,这一些完成以后,我就把自己的命,完完全全交给苏军了。

    他们检查了我的身份,确定我是国防军而不是党卫军后,把我们关进了战俘营,每天只有少量的食物和水,我有预感以后可能会更加悲剧,于是努力的保存体力,调节情绪。

    一个月后,我们被送到了莫斯科。

    这绝对是一次规模空前的游街,五万七千多个战俘在红场上慢慢的走着,我们虽然尽力整理了衣衫,但依然无法抵过差劲的卫生条件,昨晚的食物很不干净,今天有好几个人坏了肚子,在申请无果后,只能直接拉在了裤子上。后面苏联方面为显示厌恶,还安排了几十辆洒水车用肥皂水冲洗我们走过的路面。

    两边百姓朝我们吐着唾沫,咒骂声连绵不绝,甚至还有人冲出来抓住边缘的战俘就踢打,也有几个大妈露出了怜悯的表情……

    恶臭,虱子,面黄肌瘦的人,这或许就是莫斯科的平民看到的让他们国土动荡的对手,将军们从容的走在最前面,我走在队伍中间,看着周围人各色的眼神,忽然发现此时自己的心情除了麻木,更多的是轻松。

    就好像是秦恬说的,这些是我该的,我活该承受,当初朝人举枪,就该做好如今被人射击的准备。

    我准备好了,真的。

    一如所料,我们来到了西伯利亚,工作就是挖煤。

    我以为等到战争结束,就差不多能回去了,算算时间还没多久,觉得现在无论多苦,咬下牙就能回去了。

    谁知道,这一等,就是十年。

    可能每一个跟我一样十年归来的人,回想过去都会觉得跟梦一样,要我说说其中的某些具体的事情,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给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一开始的苦难是必须的,每一天都缺衣少食,在西伯利亚寒冷的冻土上步履维艰,战俘很多但工作更多,监工们不停的给我们派发着新活,刚开始很多人都没有熬过去,肺病,寒冷,饥饿和旧伤,每一样都能随意的夺取许多人的生命。

    很多人晚上躺下,第二天再没起来,也有很多人休息时坐下,十分钟后也成了尸体,我每天就摸摸自己的心跳,确定它是否还强健的跳动着,确保自己不会在下一秒就成为尸体。

    最难熬的不是等待死亡,而是在没死亡的时候等待自由。

    在这圈禁中干活时,我越来越明白当初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那群在犹太区行尸走肉一般的犹太人,相比他们的无所事事,有时候我们有苦役反而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我们没精力去想外界发生了什么,也没时间讨论什么时候才能离开,甚至听到元首自杀,德国投降,纽伦堡审判时,都没给我们太大的触动。

    我们在守卫讥讽的笑声中听到了消息,然后没等我们有所反应,下一秒,我们就不得不继续背着筐子拾取地上的煤渣。

    那时我甚至对那些自以为残忍的守卫有了一种感激的情绪,他们的强迫让我们完全没时间去消化那些消息,等到晚上躺到床上时,即使心潮澎湃也挡不住累极的疲惫,几次循环后,再大的震撼也没空去惊讶了。

    但是随着时日渐长,消息渐多,在习惯这样的生活后,我们都已经麻木了。

    这是个不可能逃出去的地方,千里冻土和冰封,缺衣少食也没有路线,什么心思都得冻结在大雪下,而随着时日渐增,我们也渐渐体现出了我们自己的优势。

    战俘营中的战俘几乎个个都是高中以上学历,军官大部分都受过高等教育,在很多工作上比原职人员更能胜任,我们几乎天生的谨慎和沉稳也让上层看到了我们更大的作用,逐渐的,我们能够领到足够的食物和薪水,甚至能与当地矿工同工同酬,更有聪明的战俘在一些领域体现出了自己的才能,成为了某些职位必不可少的人。

    我在干过矿工,锅炉工,厨房帮工等各种工种后,很快也找到了一个悠闲的差事,矿场调度员,这是个活少又舒适的工作,能有一张自己的办公桌和小凳子,还能时常得到一些小零食。

    但是战俘毕竟是战俘,我们的生活条件依然很差,个人卫生和食物都总是得不到解决,在附近的小镇上,即使有钱也买不到好吃的东西,而战俘营中给战俘的配比一向苛刻,让我们在进行平等的工作时依然能感到低人一等的滋味。

    不过比起很久以前的生活,这已经是足够好的了,就像某位长官安慰我时说过的:当情况不能再差时,就是它渐渐变好的时候。

    那时,我刚刚失掉了一只眼睛,就算治疗及时,这样的卫生条件下,也保不住。

    我在战场上没有缺胳膊少腿,却在被俘虏后被一个杂种踢废了眼睛,是个男人遇到这样的事,都无法淡定。

    可我依然忍下来了,这种忍耐一直伴随了我十年。

    开始几年很多人都拿自己的家人作为慰藉,他们相互展示着妻子和孩子的照片,低声说着过往的美好的回忆。

    可是等到没什么可说的,等到时间长远的什么都回忆不起来时,他们也都沉默了,我不知道在说得大家都能相互背出美好回忆的时候,还有什么值得作为心灵支柱。

    我想妈妈,但她已经去了天堂,我想过去的战友,但他们现在也都客死异乡,我想奥古和凯泽尔,但我不知道作为士兵他们是否还活着,历数之下,我能够想的,竟然只剩下一个活人。

    秦恬,但愿你没有白白俘虏我,以你那点小聪明,现在应该好好的活下来了吧。

    就在我以为有可能一辈子都要在西伯利亚度过时,几个交好的苏联守卫忽然传来消息,在其他国家的压力下,苏联终于要放人了。

    而我们,已经是最后一批被放还的俘虏,距离我们被俘,已经整整十年。

    当绝望过后希望再来时,所有人都懵住了,每一夜每一夜脑中魂牵梦萦的家乡就在眼前,我们激动的几乎连呼吸就要停止,每个人都满面红光,仿佛下一秒我们就将登上回德国的火车。

    在此前,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一个中途被调来的女看守忽然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她是我的直接上司,叫什么我已经忘了,只记得她在单独面对我时,忽然语出惊人:“你能留下来吗?”

    我不觉得这种笑话一样的问题有回答的必要。

    “海因茨,你很快就要是自由人了,你能在这儿成家立业,我,我们可以结婚,我在莫斯科近郊就有房子……”

    饶是十年压迫,我也不由得一惊,看向这个自己连名字都没记住的上司。

    她显得很激动,脸庞发红:“为了你,我一直不肯调离,其实我早就可以去莫斯科政府部门发展了,但是我……海因茨……你懂的,我想,我想……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能处理一切,我,我想和你在一起。”

    一把年纪了还能以战俘的身份获得美人芳心,这一点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摇头:“不……有人等我回去。”

    “是谁?你的妻子吗?”

    “不,她不是我妻子……也不是我的情人。”说完这话,我忽然有种恍惚感,似乎就在不久以前,有人跟我说过几乎一样的话。

    “那她为什么等你,她不可能等你那么久的,十年了,她肯定已经结婚了,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对,如果她还活着,她肯定已经嫁人了。”我忽然有种自嘲的感觉,“因为她本来就不是等我跟她结婚。”

    “那你还……”

    “她等我干什么我不管,我只要知道,她在等我……就行了。”

    这是爱情吗?

    我不知道。

    她是唯一一个抓着我的领口告诉我活该遭报应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在骂我时让我想拥她入怀的人。

    我没有对她刻骨思念,想到她的反抗我咬牙却又愉悦,她和奥古在一起几乎是命定的,我本来就在他们两人的戏外。

    小说中总有男人说他如果早一点就可以如何如何。

    我迟了吗?没有。

    这罪恶的一生中,一个拥抱,一个没有被抗拒的吻,我已经得到了远超我该得到的。

    我所做的一切,我丝毫不悔,这一生的信念已经被我用最决绝和灿烂的方式燃烧殆尽,再没有一代人能够像我们这样义无反顾的奔向信仰与毁灭。

    没错,我们受到了错误的引领,可是那个人们眼中的魔鬼给了我们别人不曾给我的希望,如果没有他,我们的绝望将会十年二十年的绵延下去,直到我垂垂老矣,我都不会知道肆意的活着是什么滋味。

    最惨烈的失败就是最大的胜利,胜利者书写的历史中有他们的血也有我们的泪,即使作为历史的阴暗面,即使都是错的,如果再回到过去,我也不会停手,就像痛恨战争的凯泽尔,和早已知道历史的奥古,他们心中早有厌恶,于是比我更早有了觉悟。战俘营中曾有研究我们的人说我们别无选择,不,我们并非别无选择,那时摆在我们的面前有两条路:一是抛弃苦难的父母同胞逃离祖国,到别的国家受尽白眼;二就是拿起武器,指向一切无休止压迫我们的人!

    我最大的幸运在于,我选择了我觉得对的,对别人来说错误的选择,可是在我选择的道路上,我遇到了对的人。

    当奥古也卷入漩涡时,会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她不像别人那样让我们向着胜利建功立业,她没有拿起武器的勇气也不会鼓舞什么,她只会一遍遍的说,活下去。

    在这个年代,活下去,就是胜利。

    我半途觉悟,纵使已经满身风尘,半生血泪,终是笑到了最后。

    此生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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