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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雷德因出色完成任务,而受到了上头的提拔,被派往德波边境的城镇克洛伊堡。克洛伊堡地势唯妙,属于德国的领土,南方与捷克的奥斯特拉瓦相连,而东方与波兰的格列维茨接壤。

    搬过来的时候才初夏,可转眼又是两个月飞逝,已是8月底了。天气闷热无比,眼见战争的帷幕一寸寸被拉开,林微微心情沉重,窝在家里都不想动。她很郁闷,欧洲马上要大乱了,美国去不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去瑞士避一避最现实。三番几次地和弗雷德提起,可是都没被批准。

    只有我能保你周全。他如是说道,声音铿锵。

    于他,这一个承诺重若泰山;于她,这一个承诺却轻若浮云。

    弗雷德的自信不是没有道理的,自从捷克告捷之后,便一路官运亨通,从警察局局长晋升到上校,不过短短几个月。可是,即便是当了上校又如何呢?凭他的一己之力,真的可以保她平安吗?

    唉~~~只可惜,这些话有口难开,而他也是铁了心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事到如今,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只希望弗雷德不会被派去前线。可无论是前线还是驻守柏林、或是集中营看守,结局都一样。不是战死、战俘,就是被判刑,总之,纳粹……在历史上就是一个败笔啊!

    见她精神不济,整日病怏怏地躺在床上,逢人就唉声叹气地摇头,一脸世界末日的模样。终于,好修养的弗雷德也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拖起来,塞进车子里。不知道他和开车的小哥说了些啥,汽车一路驰聘,两边景物飞快地向后倒去。

    林微微懒散地靠在座椅上,仰头看着窗外的天边,随口胡诌道,“你要带我去找鲁道夫吗?”

    “……”

    沉默了一会儿,他问,“你的心里难道只有他?”

    “是啊,我……”

    “简妮,”他打断她的话,道,“如果这一辈子你都见不到他了,你该怎么办?”

    林微微一愣,原本弯着的嘴角顿时垂了下去,大哥,战争和现实的残酷,我已经亲身领教了,你用不着这样打击我!

    见她不答,他又道,“珍惜眼前人吧。”

    眼前人?这是在说谁啊?你吗?

    可是看他神情凝重,到了嘴边的玩笑话便又吞了下去。车子行驶了一会儿,终于停在山脚下,茂密的山林前是一座半大不小的庄园。一抬头,满山遍野是牛羊啊。

    这里曾是捷克的领地,可现在属于德国,所以农场上也插着鲜红的万字旗。远远地看见他们车子过来,便有人迎过来,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约莫六十来岁,大概是这里的负责人。

    两人握手寒暄了几句,就听弗雷德转头问她,“会骑马吗?”

    “会一点儿。”以前和鲁道夫他们去夏令营的时候学过,就是水平欠佳。

    “那就好。”他向庄园的负责人点点头,那人便笑眯眯地牵了一雌一雄两匹高头骏马过来。

    “这里有一座波西米亚王朝时代所建的城堡,已经近三百年历史了,我们骑马上去看看吧。”他建议。

    这么烈的太阳,能说不吗?

    当然不行!

    所以林微微只能乖乖地换好骑装,爬上马背,一路屁颠颠地向皇宫挺进。城堡被建造在山顶,其大小几乎等于一座城池了,按照17世纪的建造技术,估计要几代子孙才能筑造起如此宏伟的建筑物。光他后花园,就能相当于现代的一个小型飞机场了。宫殿从上到下有3-4层,其中房间无数,一个独立的药房、一个独立的酒窖酿酒、还有独立的宴会厅……虽然已时过境迁,还是能看出当时国王极尽奢华的享乐。

    “唉,霸权主义就是好,国王随便一句话,便能让人们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转头,瞧见他正在看自己,神情古怪,她不禁反问,“难道我说错了吗?”

    他耸肩,在这个话题上不置可否。

    两人围着这个超大的花园走了一圈,直到马儿都走累了,还没见到尽头。转角处,一大片平台突显在天地之间,从上俯视下去,可以望见整片森林和波光粼粼的河流,确实美不胜收。

    山顶的云很低,风很大,张开双手,希望自己能像一只小鸟,随时可以展翅而去。

    正胡思乱想,肩膀突然被人按住了,她回头,正好撞入弗雷德的双眼。他的眼睛就和身后的天空一样,蔚蓝无边。

    见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淡淡一笑,伸手指向东方,道,“再过去一点,就是波兰了。”

    波兰,唉,可怜的波兰啊~~~~

    要说纳粹攻打波兰也是必然,谁让波兰的地理位置这么尴尬,镶嵌在东西普鲁士之间,硬生生的将德国一分为二。德国以收复波兰走廊为由,开始了战争,但即便波兰态度缓和,同捷、奥一样愿意归顺,二战的硝烟也在所难免,因为希特勒在乎的根本不是一个小小的波兰。将犹太人赶出欧洲大陆,为日耳曼人创造更大的生存空间,让德意志人民回归帝国,这才是他的终极目标。

    一想到战争,心里头就涌起各种烦躁,各种压抑。无良老天爷真是太混蛋了,将她扔到这个人类史上最黑暗的20世纪,当真是步步惊心,一不留神就是尸骨无存啊。

    闷闷地看了会风景,天边突然飞来一朵乌云,挡住五光十色的太阳。渐渐起了风,原本被日光照得满头大汗的林微微,顿时觉得背脊凉飕飕的。天际云层滚动,看这样子八成是要下雷雨了。

    本来就兴致缺缺,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赶紧跟在弗雷德身后晃下山。两匹马一前一后,谁知刚下到半山腰上,就见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不要站到树下,会被雷劈到的。”弗雷德的话音才落下,只见一条银蛇张牙舞爪地从滚滚阴云中钻出,伴随着鞭炮似的一连串的打雷声,瞬间点亮了阴暗的天空。

    林微微吓了一跳,赶紧驱马从树荫下跑了出来,走了没几步,豆大的雨点便无情地砸向大地。

    被雨打湿的山道满是泥泞,而下坡又蜿蜒崎岖,林微微骑术不精,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弗雷德见她东倒西歪,一颗心也跟着砰砰直跳,不敢冒险,索性找了个山间小亭先躲过这场雨再说。

    “都你都你!非要拖我来这里,还遇上这种鬼天气。”不满的声音刚出口,就被狂风吹散。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里。”他看了她一眼,道,“我看你整天无精打采,原本想带你来这里散心。”

    “我心情不好是因为……”

    见她话说一半,没有了下文,他不禁追问,“因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坐牢。”

    闻言,他眼中的光芒一敛,道,“你在怪我不让去瑞士?你知道,我其实是为你好。”

    “那如果说,我让你和我一起去瑞士,也是为你好,你信不信呢?”

    他看着她沉默半晌,那目光深邃而精锐,“简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想救你们的命,你,鲁道夫、海因里希,还有埃里希。”她望向亭外密密麻麻的雨帘,无奈地道,“可惜你们一个个都不领情。”

    “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死?在首领领导下的第三帝国是如此强大,为什么你不愿去相信,有一天我们可以征服世界?”

    “征服世界?”她笑了笑,暗忖,是的,你们差一点儿就做到了,真的就只差那么一点点。不过,成王败寇,胜者谱写历史。

    她的笑容有些刺眼,他不喜欢,于是冷冷地道,“我们有最先进的武器、最有效的战略、最坚贞的战士……”

    “还有最冷血、最疯狂的首领。”她接嘴。

    “他是我见过最有说服力、最有能力的首领。”他补充,“是他一统德意志民族,是他带领我们走出金融危机,是他让我们一洗战败耻辱,没有人比他更值得我们效忠和敬佩。”

    “即便他让你们毫无意义地去送死?”

    他沉默了半晌,然后说了一句和鲁道夫一样的话,“吾之荣誉即忠诚,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不会后悔这个选择。”

    弗雷德在说这话时,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向来阴柔的脸庞显出了无比的刚毅和坚韧。

    林微微望着他的侧脸,不禁一声叹息,唉,真是元首虐我千万遍,我爱元首如初恋啊……希特勒,丫的你洗脑的手段真是太高明了,能让你后宫三百万佳丽个个对你死心塌地。

    一阵暴风雨过去后,雨势渐小,天边渐渐亮了起来,露出了一道七色彩虹。又雨又太阳,山上起了一阵淡淡的云雾,被阳光一照,真是美丽非凡。可惜,两只落汤鸡粘着一身湿嗒嗒的衣服,实在无心欣赏半路上的风景,只求尽快赶到农庄,换回干净衣服。

    雨停后,两人在农庄里用了餐,可弗雷德还是不急着回家,拿着鱼竿索性坐在河边钓鱼。他不走,林微微自然也走不了,只能靠在他旁边的躺椅上,打瞌睡。正在梦中会帅锅,突然听见后方的林子里传来几声尖锐的响声,林微微一下子惊醒了,反射性地跳了起来。

    “打雷了?”她问。

    “没有。”

    “打仗了?”

    “没有。”

    “那刚才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都没有,你听错了。”弗雷德还是一脸淡定地回答。

    听错了?林微微以为是自己做梦,所以也没多想,扯了扯他的鱼线,好奇地问,“你钓到鱼了吗?”

    “没有。”

    “一下午连一条都没有?”

    “你的呼噜声太响,把鱼给惊走了。”他无奈地耸肩。

    “……”

    弗雷德低头看了眼手表,道,“时间差不多了。”

    “什么?”

    “我们回家吧。”

    他又换回了一身军装,在为她拉开车门后,自己也坐到了她身边。车子沿着河边行驶,而河的对岸是波兰,一座桥连接着德国和波兰。在桥的这一段设有海关的关卡,房子外面站着几个德军做为岗哨。当他们的车子路过时,站岗的士兵举手行了个军礼。

    “咦,我们为什么不走来时的路?”

    “因为……”

    弗雷德刚想回答,前方忽然发生了突发状况。只听哒哒哒几声枪声,汽车的挡风玻璃顿时哗啦啦地碎成一片,司机在惊叫一声后,猛地一脚踩住了刹车。林微微稳不住身体,一个俯冲一头撞到了前车座上。然而,她捂着额头还来不及叫痛,就被坐在身边的弗雷德一把按下了脑袋。说时迟那时快,一颗子弹射飞快地穿了她的背后的窗户,擦着他的手而过,又直直地从另一端车窗撞了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他救了她的命。见状,素来镇定的弗雷德也有些沉不住气,脸上阴云密布。

    “倒车,快倒车!”

    事实上,不等他命令,司机已再度发动了引擎,猛踩油门,车子向后飞快地倒退。然而,他的动作再快,又如何能快过子弹?

    车前的玻璃早被击碎,再无任何遮掩,随着枪声的响起,就听司机闷哼一声,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松,车子打了个滑,冲向路边的沟渠。

    林微微受到了剧烈的撞击,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撞了出来,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新的一轮枪击再度开始……

    究竟是谁伏击?抱着何种企图?此刻已无暇顾及,两人心中所想的只是如何脱险。弗雷德伸腿踢开了两边的车门,拉着微微一起滚出了车子。不过短短一瞬,车身便被扫得面目全非。

    虽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们确实遇到了偷袭,而且是最严峻的袭击。生和死,存与亡,只是片刻间的定夺。

    他将微微扣在自己的怀里,风在背后擦过,两人沿着草地的斜坡,一起滚落到最低端。全身的骨头就像是散了架,每一处都在叫嚣,一回神才发现自己趴在弗雷德的身上,虽然是万不得已,但这姿势实在太过暧昧。忙挣扎着想起来,却被他一个翻身压在了下面。

    看她的目光逐渐深邃,他伸手撩开吹散在她脸上的头发,一点点沉低了脸。眼见他的唇就要碰到她的,那一瞬间,她的头一歪,躲开了与他的亲吻。

    枪林弹雨,生死悬一线的关键时刻,这位大哥居然还有心采花,有没有搞错啊!林微微实在做不到像他这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着,此刻她心中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外面的枪声暂停,传来了男人的叫嚷声,是她听不懂的语言,是波兰语?

    “我,我们……”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不光声音,全身都在发抖。弗雷德的手在流血,但是,如果他们不能逃出升天,恐怕流血的不光是手,而是脑袋。

    “我们受到了伏击!”他一整神情,翻身坐起,口气沉重,“还记得刚才来时的那个海关吗?”

    见她点头,他又道,“我掩护你离开,你去向他们求援。”

    “我?”闻言,林微微害怕地缩了缩身体,忙摇手,“我不行。”

    “不行也得行,难道你想死这里吗?”他按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一辈子,我会遵守我的承诺。还是,你根本就不信任我?”

    “这不是信不信任的事,是我根本做不到啊。”她哭丧着脸,从这里到海关,还有几百米的路呢。敌暗我明,这一出去岂不是要被打成马蜂窝?

    “听我说,你从树林后面绕过去,我出去引开他们的注意。”他边说,边将手枪上膛。

    “可是……”

    “没有可是。”他推了她一把,道,“记住,不管这里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回头。”

    战争中,没有退路,更不允许有恐惧,否则便是死路一条。事到如今,只有将自己的小命交付到别人的手中,而所幸,这个人是弗雷德。

    几个穿着制服的士兵拿着步枪,正慢慢地靠近那辆被打得满身是洞的汽车,像一匹匹猎食的饿狼,从四面八方围拢。

    林微微压低声音,问弗雷德,“这是捷克的制服?”

    弗雷德摇头,答道,“波兰。”

    波兰人?可是他们为什么要伏击德国的海关?为什么要偷袭弗雷德?那一瞬间电闪雷鸣,心里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一闪而过。然而,这个念头也只是飞快地在脑中划过,此时形势局促紧急,根本不容人去仔细思考。

    但不管是波兰人还是捷克人,都是他们的敌人。弗雷德扯下衬衫的一角,简略地包扎起左手,向微微指了一个相反的方向后,一马当先地向敌方所处之地窜了出去。

    他连开了三枪,有人中枪倒下,而枪战的声音很快引起了更多伏兵的注意。以寡敌众,弗雷德处境危险,林微微根本不敢耽搁,忙按照他的指示向来时的海关处跑去。可是,刚出去不久,就听见背后的汽车一声巨响,她忍不住还是回了头,只见滔天的火光直直冲上云霄,顿时吞灭了弗雷德的身影。

    那一刻,她的心都被震撼了,脚下一软,差点没摔倒。可是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咬着嘴唇,只能猫着要飞快地在草丛中穿梭。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动,每一次呼啸而过的子弹都可能让她毙命,在危险面前,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仿佛这只是一出戏一场梦。可偏偏鼻子中的血腥味,空气中的汽油味,相互交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不是噩梦,而是真实发生着的。

    弗雷德,你说过会保我一生平安的,你……一定守住你的承诺呀!

    作者有话要说:姐妹们,有木有什么好听的歌曲推荐一下啊,最近有些卡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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