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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快要到了掌灯时分,院子里忽地亮堂起来。此前柳子衿一直和沈英罗坐在屋里,屏气凝神地陪着元庆帝,此时院子里灯火辉煌,窗纸上人影幢幢,她这才发现,原来院子里站满了人。仔细一想,这也并不奇怪,皇帝出巡,如果一个院子里连人都站不满,还叫什么九五之尊呢?
不一会儿,柳子衿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小跑声音,不用看她就知道,那一对高矮二人组又来了。不过这回两人不敢进门,想是忌惮平乡侯的威严,不敢贸然进入,只是在门口异口同声地喊道:“卑职金阳县令赵文/金阳守备华武觐见平乡侯爷!”
只听里面柳子衿的声音道:“侯爷有命,请金阳县赵大人入进,华大人请在屋外略侯。”
赵、华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是一丝迟疑。末了,华武向赵文使了个眼色,赵文点点头,弓着腰趋步走入屋内。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赵文才缓缓走出,脸上一副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华武对他看了又看,稍稍一偏头,示意他走到一边。两人凑到一起,华武问赵文:“苏白尘说什么了?”
赵文摇摇头,满脸的疑惑:“没看见他,就陪着柳子衿在屋里枯坐了这么长时间。”
“柳子衿什么也没问?”
“是啊,她说侯爷在里屋,正在接待一人,让我稍等。可你看等了这么半天,苏白尘也不露面。最后柳子衿进去看了看,让我先回去。”
“这算什么?耍猴吗?”
“不知道,可能是在考验我们的定力,想让我们自己把事情说出来。”
华武又对着赵文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然后一字一句地问:“你真的就只是坐在那里,什么也没说?”
“当然,骗你我是...”赵文本来要脱口而出的,又想了想,这要是让自己八岁的儿子知道了不是要笑掉门牙,所以连忙咽了回去。
华武没说话,只是继续前后左右地看赵文,就好像在看一个远古时候的怪兽。
赵文被看得全身发毛,最后一跺脚:“姓华的,我发誓!我真是一句话都没说上!要不然,我出门去让宜春院的娘儿们把我活活累死!”
华武这才不做声了,眼里露出瘆人的凶光,冷冷地回了一句:“但愿你守口如瓶。真要有什么,你知道的...”
赵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说话,一甩袖子走了。
此时,屋内又响起了柳子衿的声音:“请华守备入见。”
华武一听,那两道瘆人的凶光嗖地收了回去,双眼瞬间放出胆小怯懦、谨小慎微的目光。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秒变为那个贪生怕死的金阳守备华武。
华武走进屋内,奇怪的是屋内只有一个人,不是柳子衿,不是苏白尘,而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文官模样的人。
华武不认识这个人,但看他官服上的品秩,大约是正四品,比自己整整大上二品,不论如何算是长官了。于是躬身施礼道:“卑职金阳守备华武,叩见...”
他顿了一顿,抬眼望望面前这位文官。
那人上前扶住华武,道:“华守备请起,某是议政处行官高殊胜,华大人不必行此大礼。”
元庆帝将咨议处改为议政处,并且扩大了其中的人数,这早已行文到各州、府、县。华武虽然是武官,可也知道议政处行官仅次于十三位议政大臣,而且往往代替大臣拟诏批文,是皇帝内阁中事实上的实权派。
想到这里,他连忙跪倒,就要大礼参拜。高殊胜双手一搀,将他扶住,连声说:“不可,不可。”
两人又谦让了一回,这才彼此落座。
华武小心翼翼地问:“高大人,不是说平乡侯要召见我们吗?怎地还不出现?”
“哦,平乡侯有些困乏,正在里屋内歇息。平乡侯吩咐,有些话,让在下来和华守备相商。”
平乡侯有些困乏,这话听起来颇为耐人寻味。是和赵文说话说得困乏了吗?不得而知。赵文这个家伙,永远不知道他那句是真话,那句是假话。虽然全盘计划他知道的不多,但是就算是说出一点点,以苏白尘的精明过人,也会推测出十之八九的。
当然,他就算是知道了也没关系,只要皇帝没知道就行了。这官场上,官官相护的生存原则恒久不变,他到不怕苏白尘有什么对自己大不利的事情,因为他的背后...
他在那儿胡思乱想着,只听高殊胜说道:“华守备,请问贵庚?”
“下官今年三十有八。”
“为官几年哪?”
“从什长开始,大约做了十五年了。”
“我朝有武举一途,不知华守备可曾参加过?
“那却不曾,家里穷,上不了武备学堂,所以也就没有资格考武举了。”
高殊胜点点头,道:“大约也是十五六年前,还是先帝在位的隆顺四年吧。那一场京师的武举可真是热闹。有个庐州的举子叫华云志的,一人独斗二十四州府的武举,五一不胜。大伙都说此人肯定就是明日殿试的武状元了。没想到打到最后一场,和徐州举子对打的时候,却从高台上失手摔了下来,还把腰胯给摔伤了,真是功亏一篑。后来大伙儿都说,那个徐州举子也不见得有多么厉害,也许是华云志前面打得太猛,力竭而败吧。”
华武在旁边听着神色木然,纹丝未动。
高殊胜又说:“我看履历,华守备也是庐州出来的,而且也姓华,不知可曾听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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