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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欺凌弱小的人改变。”

    我:“你就一直在欺凌我们这些弱小。”

    死啦死啦:“我只想你们变上那么分毫。”

    我:“你说的这些东西我要问兽医有没有看得到。”我对了空中嚷嚷:“兽医,你看到了吗?”我低了头对他笑:“你瞧,做了鬼都看不到。别发浑了,起来起来。铁拐李拐起来。”

    他把自己撑了起来,这回是他跟着我,很能满足我的虚荣。我们在荒坟里觅着路。

    死啦死啦:“我很清醒。”

    我:“得啦得啦。清醒糊涂都不过是咱们在自以为是。”

    死啦死啦:“去哪里?”

    我:“饿啦。去吃虞师座赏的饭。去收容站。”

    死啦死啦:“干什么要去收容站?”

    我:“因为我们只有收容站。”

    死啦死啦:“收什么?收的什么?”

    我:“收我们磨成了针尖子的那点雄心。”

    死啦死啦:“容什么?”

    我:“容我们这些针尖子。谁也不服谁,永远针尖对麦芒。”

    死啦死啦:“你为什么不服我?”

    我:“因为你跟我一样糟糕,比我还糟糕…你有完没完?”

    死啦死啦:“那你干什么又要容我?”

    我:“…因为你比我还糟糕。跟我一样糟糕。因为你容下了我…还有,你再说我撕了你的嘴。”

    死啦死啦:“烦为什么要了?”

    我怪叫一声,扑了过去,形同自己找跤摔,他弯了下腰,让我冲在他肩上。然后把我抡在坟头子上。

    死啦死啦:“打不过干什么还要打?”

    我揉着我的腰。这一刻我觉得我被郝老头附了体,仅仅在腰的感觉上:“…聪明人干嘛要说蠢话?”

    死啦死啦:“禅为什么要达?”

    我爬起来在荒草间寻觅一件武器。我找到了一条树棍子:“等着啊,小太爷这就把你该得地给你。”

    死啦死啦笑着:“如果把我该得的给我,我就只好在南天门上挖一辈子的坟墓。”

    于是我便举起了树棍子挥舞:“我让你瞧瞧啥叫本来该有的样子!”

    他呀呀地叫着逃跑,两只手臂张开了如飞鸟一样。我呼啸着在后边追杀。

    我只知道事情现有的样子,搏命地时候已过,日子像是河流,什么也不须做,只要等着上流的那条船淌到你面前,好好地把它抓住——这叫苦尽甘来。虞啸卿是那条船,漂到我们从几千个死鬼中走出的十几个活人跟前。

    张立宪偷偷地推门进来,并且忙于收拢那脸怔忡的神色,他总做这种脱裤子放屁的事情。这里的瞎子都知道他每天回来时有一多半的魂还在异地。

    然后他便吓了一跳,因为所有人都坐在这屋里,看着我在一块板上拿煤灰刷刷地写。

    余治忙着拖他坐下:“有事情。有大事。”

    张立宪便心不在焉地瞄了眼我,又看看低着头给狗肉理毛地死啦死啦:“有多大?”

    余治:“正在写。”

    我把板端了过来,先扫了张立宪一眼,我的恨意还没去尽,可现在要说地不是这。我让大家看我刚写的板,老规矩,对一多半是文盲的群体你还得出声念。

    我:“我——们——吃——够——了——…”

    立刻便嘘声一片。

    克虏伯:“我吃不够。”

    丧门星:“人活一口气,有气就要吃饭。哪里吃得够?”

    我把板子调过来,接碴的话写在那边了:“——皇——粮——吗?”

    就沉默很久。一个个瞪着那块板,后来阿译开始嗫嗫嚅嚅。

    阿译:“孟烦了,你给大家解释一下好不啦?”

    于是我开始解释。我模仿着虞啸卿、死啦死啦和我自己,尽量让这看起来像一场玩闹,弟兄们也笑得很给脸,尽管他们知道这并非玩闹。

    虞啸卿这娃越来越象唐基。唐基很有数太有数,虞啸卿也越来越有数。他知道一切都已注定,我们将在后天接受授勋和授衔,没去走他搭的桥,可我们将成为这场战争中第一批被授勋的人。

    我:“…有空把你们那身皮都扒下来洗洗,后天就都不是叫化子啦。”

    他们已经不再笑了,而是满脸谨慎地听着,谨慎得就像头上顶了一碗惟恐摔下来的水。我在地上拣小石头子儿摔克虏伯的一身肥膘,因为那厮已经开始脱衣服。

    阿译:“我用完了我的肥皂…谁有肥皂?皂角子也是可以的。”

    他们窝窝囊囊地就往外拥,倒像这几年握地不是枪杆子而是锄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我在他们后边豪气干云地吵吵。

    我:“是爷们就说是或者不!别给我听娘娘腔的会意格!”

    沉默。我对着十数尊沉默的屁股,屁股们沉默,因为赧于认同。

    丧门星:“…我有皂角子。得我先使完了才给你。”

    然后他们又活了过来,嗡嗡着出去了。我最后看见的是落在最后的张立宪和余治,余治又在垂泪了,被张立宪拍打着肩。

    我:“…娘的,硬骨头是因为没得第二条道走。我们都比自个想地还贱。”

    死啦死啦往后一仰,收容站的好处就是这个。你往哪一仰。哪儿就是床。

    我:“你洗洗睡吧。”

    他蹬掉了鞋子,照我蹬了过来。那是嫌我多话。

    我:“哦,不用洗啦。

    咱们今天已经洗得转世为人啦。”

    于是我成功地挨到了另一只鞋子。

    烈日炎炎,李冰一边擦着汗一边小跑,他的目标是那支穿着军装的乐队。

    李冰:“奏乐!”

    于是咚咚咚,铿铿铿地便开始演奏起来,虞师就算七拼八凑了一点总也是个美装师,奏的就算跑调了点总也是西洋乐曲,洋洋洒洒的一首《轻骑兵进行曲》。

    我们戳在那,站了个拉稀一样的凄惨队形。死啦死啦站在我们之前,我们剩下的家伙们又站了个横队。为了让我们看起来别那么惨,虞师又调来了按整连计算的人,厉兵秣马地排在我们的身后,这让我们看起来像是那几连人地领队——或者是那几连人的俘虏。我们很热,而且洗干净的烂布穿在身上实在很显眼,我们身上都浸湿了,衣服贴在背上,汗水滴在脚下。

    站久了,已经让我们有些恍惚,我们恍惚地看着眼前的那片热闹,前边站的人比我们背后站地人更多,层层簇簇的,簇拥着新搭出来的那个台子,台子不奢华但是扎了很多青枝和鲜花,于是它看起来不像个讲话台而象给死人搭的灵台——我相信这是虞啸卿的本意,而且台额题的字居然是用白纸做底地,我想也是虞啸卿地手笔,“壮哉千秋”,就这么四个字,别人不敢象他这么简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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