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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夏末的早晨,正在睡梦中的我,被“咣咣”的铜锣声惊醒。我赶紧从床上爬起,怀揣着“突突”乱撞的好奇心,循声追到了沙河西沿增产家门口,看到俺大队的王晋选正在被游街示众——王晋选当时六十多岁,瘦长脸,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左手拎一面纯铜的鏊子一般大的锣,右手拿一个包着鲜艳红绸布的锣锤,弓腰背着一捆叶绿杆黄、还沾着露水、刚割下来的芝麻,足有一百多斤重。
他在俺大队三个持枪民兵的看押下,在乡亲乡邻嘻嘻哈哈的围观下,垂头哈腰、双脚拖地,一边慢慢走一边机械地敲锣,并拖长声音反复吆喝:“您都别学俺,俺偷芝麻——”
他就是在这时候,他的声音依然还是像平时一样抑扬顿挫、慢条斯理——识文断字,精通阴阳八卦,是俺村红白喜事的主笔,这下子“斯文”肯定是像芝麻一样撒了一地,想再一粒粒拾回来,可就难了!他怎么会偷芝麻,并被逮住呢?
那时,对于粮食作物的守护是第一要务,所以每到庄稼成熟期,俺大队、各生产小队都要派人看护庄稼。
因那时我年纪小,不知道饥饿年代是不是有“监守自盗”的潜规则,只听说那晚俺一小队是派两个人负责看守西湖二百多亩快成熟的花生、芝麻地。一个是王晋选。另一个是韩光荣,复员军人、党员。当时他虽说也年近六十,可革命斗争热情依然炙热饱满——
守夜的王晋选再一次被庄稼成熟后散发的诱人气息熏醒——听队长韩荣余说:再过三天就要割芝麻了,然后刨花生。
他用心里的小算盘默默地算了一下:就算今年的收成不错,分到他家的芝麻也只能够换二两香油,别说调菜、卷煎饼,就是一家人每人每天用筷子头点一下,也撑不过半年,还有那醇香扑鼻的芝麻盐,快有二十年没沾牙了吧,要是以前……
炒芝麻的味道越来越清晰越浓厚……他终于没能抵住诱惑,在确认韩光荣睡熟后,偷偷拿出枕头下的镰刀,走到距此较远的一块芝麻地,弯腰割了起来……此时,他并没有偷窃时的惊慌——月黑风高夜,这是他一个人的庄稼地。可他哪里知道,侦察兵出身的韩光荣,在他悄悄起身那一刻起,就紧盯住了他的一举一动,割芝麻、背回家、藏床底、回窝棚……
那时无论是在村里,还是在街上,因为什么游街,基本上可以一目了然——脖子上有挂着猪秧子、鸡鸭鹅的,还有一个又黑又胖的中年妇女挂了一双沾满黄泥的破旧解放鞋……脊梁上有背着五谷杂粮、锅碗瓢盆的……
南常大队的大队长利用职务之便将村东已干涸水库的闸板用平车拉回家,偷偷打成了双扇门。但很快就被心明眼亮的群众举报了出来。
正值三伏天,厚重的门板用大拇指粗的井绳牢牢捆在背上。
民兵严厉规定:游街时门板不能拖地,所以他只能弯腰撅腚七十多度才行。从清早到中午散集,六七个小时,他身上的混浊汗水流完就流清亮的油水,等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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