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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一个单身女青年住在偏僻简陋的大队药铺(上学后改叫为卫生室)不安全不方便、俺大那段时间因在枣庄市委工作的俺大舅的关系暂时脱离教师岗位到位于市郊的各塔埠铁厂干合同制电工不常回家、家里没有大男人只有三个小男人、俺家相对于其他社员家还算比较干净……所以大队安排她住在俺们家里。最后俺娘郑重嘱咐俺们弟兄三人不要跟她捣蛋,让俺们称呼她孙姨。
她自带的蚊帐雪白,是那种晨起时打开门看到无风的外面下了一整夜后耀眼的雪白。
在此之前我从未想到蚊帐还能这样白,没有任何色彩加入的纯白!除雪之外,应该还有她抹的香气外溢、深入肺腑、曾被她嬉笑着点在鼻尖致使我七天没舍得洗脸、盛在一个酒红色塑料小瓶里的香脂膏可以跟蚊帐的白有一拼。
相比之下,俺们弟兄三人的上面被俺娘补满五颜六色补丁的灰黑色蚊帐更像一块抹布。
她上床下床脱衣穿衣睡觉醒来,总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好像那儿只有一张床一团黑影而没有人,尽管我清楚地知道孙中俊就躺在那儿。
另外,不只她一个,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俺奶奶。听俺大说:俺奶奶早在他跟俺娘订婚后、结婚前就是在孙中俊睡觉的地方,躺在杂乱的麦穰堆里、裹着破旧的棉被套,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对于俺奶奶的存在,孙中俊不知道,俺大俺娘俺哥俺弟也不知道,这是让我惊恐的秘密——早在孙中俊到来之前,我有好几次在夜幕初降时,无意中在院子里或刚进屋门时,看到一个跟俺大描述的俺奶奶一模一样的老太太:身材矮小,弓着腰,头裹一条黑色粗棉线围巾,双手叠扣背在身后,任黑色大襟棉布上衣下摆在腹前摇来晃去、扎紧裤角的大裆黑棉布裤子鼓着风,脚上是一双尖头小脚黑布鞋,无声地自西屋穿堂屋到东屋在孙中俊睡觉的地方隐藏消失……
俺奶奶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俺大说:由于俺老爷在二十九岁时被国民党抓了壮丁,为避免跟共产党的野战军在运河南岸血战,趁看押的士兵不备,不畏透彻骨髓的严寒和在身体周围“啾啾”作响的枪林弹雨,奋勇地跳进运河当了“逃兵”……
幸运的是俺老爷成功了,当初升的鲜红的太阳在东泰山和尖子山之间似驼峰的山坳处升起一半时,他沾着一身运河的黑色淤泥和红光闪闪的冰碴子撞开了自家屋门;可不幸的是他撞开屋门后,俺奶奶俺大俺姑娘还未从惊愕转换到惊喜,就扑倒在地从此再没起来——立即就病倒了,皮肤焦黄眼珠焦黄小便焦黄汗水焦黄,没过几天就英年早逝了——按现在医学分析应该是急性黄疸肝炎。
识文断字举止文雅半耕半读的俺老爷去世后,更加贫苦的生活让俺奶奶对自家的蝇头小利也非常较真——逢阴历二、四、七、九,俺奶奶就会挎着用高粱秸编成的篮子到周营集卖鸡蛋,一个鸡蛋如能卖一分一厘,少给她半厘也不卖,哪怕从大清早等靠到夕阳西下西沙河后,周营街人稀集散,一整天不吃不喝虚弱疲惫的她还是宁愿选择挎回七里外的高架子,也绝不降价……等到下一个集,还是这个价,不买拉倒!
俺大还说:俺娘第一次来看家时,自尊心极强的俺奶奶躲进前院大奶奶家不肯回来,说人家是洋学生(峄城师范学校在读),俺一个土里土气的农村病老太太还是不见了好!可谁也没想到,俺奶奶深深的自卑让她错失了跟俺娘唯一的一次见面机会。不久以后,俺奶奶就全身浮肿、脏器衰竭而死……
我还知道,俺老老爷、俺老奶奶和不过三十岁的俺老爷都是在这屋里过世的。他们也许是因过世的时间太久了,我已无法看到。
每次看到俺奶奶,我都非常害怕,害怕她带我去又冷又饿又黑的阴间。
看到害怕,可明知道她在那儿又看不到,这让我更加恐惧。如果打火石冒出的火星不那么快熄灭,能像萤火虫一样,可以收集起来就好了。
如真能那样,我就在门前水沟里拾一大堆下雨时冲刷出来的、不沾一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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