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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我,我忍不下那个心。”许月知欲言又止,一声轻叹,终是说道:“不管怎样,阿爹对我总是好的。他这一世人虽然惫懒没出息,可但凡他手头宽裕点,总会想到给我买这买那,从小到大没有因为我是个女儿家,迟早是个外姓人而短过少过我半分。还记得小时候,阿娘还在的时候,有一回七夕乞巧节,他背我去逛庙会。我见那货郎担子上卖的摩诃娃娃煞是可爱便吵着要买,阿爹没有钱,愣是回家把他的冬衣找出来去当了,然后一气买了三五个各式模样的给我玩。这么多年来,我总记着他零零碎碎的这些好,念着就算他有万般不是,也总是我的阿爹。”
许月知说着苦涩的笑了笑,“大约就像庙里的姑子说的吧,我这是前世欠了他,今世还得了多少便是多少罢。”
笑歌听得心中酸楚,无颜以对。
勉强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劝慰了一下许月知,最后还是借口自己还有事要忙送走了她。
在临近成功的档口,她突然对自己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唾弃感。
许月知越是放不下许老爹,她就越难过。
可这难过有什么用呢?她甚至觉得自己很有些又当又立。
因为她十分清楚,就算再重来一遍,她也仍是要选择利用许老爹的。
若不是同熙楼听信了他们借许老爹传出去的关于当十大钱之事,也不会那么容易便放弃与对红门联合起来与金杏作对,后来也不会陷那么深。
就是现在,若没有同熙楼出逃,卖出铁钱买回铜钱,金杏抬升铜价也不会那么容易。事实上,要不是刘知州那么快便向各大兑换铺交了底,笑歌深知自己还会再利用一次许老爹,透过他的口让同熙楼知道铜钱纳贡比重增加一事。
因着官家在朝堂上问询当十大钱,横插一脚进来,金杏被迫吃尽了比预期更多的铜钱,这之后他们以一己之力炒高铜价实在太过吃力。有同熙楼认亏砍仓做帮手,自然是要事半功倍太多。
是以从她开始帮大老板操盘益州铜钱之日起,从阿诚发现许老爹帮同熙楼当细作开始,就算中途她有过犹豫有过迟疑,结果都是一样的。
笑歌越想越觉得心绪烦闷,每当她如此时,她便去看她的“钱”。
她从床下拉出她的钱罐子,她的“保命基金”。现如今里面早就装满了铜钱。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不出一个月,这些铜钱便可全部换成金叶子了。
在那些困顿不堪的日子里,里面的几枚铁钱便几乎意味着她在这古代,在这陌生的大赵朝的“信仰”与“希望”。可现如今里面全是铜钱了,甚至很快会变成更值钱的金银珠宝,她却怅然若失了。
她想起在现代时,曾经有一个很有名的女作者写过一句话,我们不过是拿我们所拥有的去换取我们所没有的。
而为了得到了那些金叶子,她失去了些什么呢?
许月知视她若亲生妹妹,可她却利用了许老爹,辜负了她的信赖。
不仅如此,她还明知许老爹去借高利贷赌铜钱下跌,也不会阻止提醒,放任他去输。因为那时金杏要吸货,不能让史老板有所察觉,不能打了许老爹这株草惊了同熙楼那条蛇。
还有,她这样操纵益州铜铁钱的比价,不仅炒卖客,就像小龙说的那样,多少普通老百姓也卷了进来。她从前在现代时,隔着电脑屏幕与网线操盘对此没有感觉。甚至有时还会自傲的觉得那是那些输家应该交的“智商税”。
但现在,因为在这大赵朝有了“亲人”,她开始觉得那些从前她眼中愚蠢贪婪的人也可能是许月知这样的普通人。他们或许不聪明,他们或许不富有,他们或许还真的就是贪婪无知,但因此就活该被她被金杏收割吗?
没错,理智告诉她,更该怪的是朝廷,是下铜钱禁令的人。但感性却第一次令她有一种自己是在为虎作伥的感觉。
笑歌对这样想着的自己感到厌弃。
在这快要成功的节骨眼上她实在不应该有这些软弱无用的想法。事情还远未到她可以彻底放松来思考同情别人的时候。
虽然刘知州上书之事还大有炒作空间,目前也一切顺利,但价位还没有拉到金杏出货的位置,当十大钱还会不会卷土重来亦都是未知之数。
她用力甩了甩头,她绝不能在此时分心。
罢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对也好错也罢,异日所有的苦果都她自己一力承担便是。
她选了这条路就会毫不后悔的走下去。
笑歌重又把她的铜钱罐子盖好,塞回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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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德三年二月二十八日
金杏楼开价十四斤一两五钱。
距离谌一淮入川还有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