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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为自己挣得一份家业妻财罢了。至于书中究竟说得对与错、是与非,全无关系。这样的人读书,不是因为喜爱,而是如人存钱,只为着有一日将钱花出去,买回来一份口粮而已。好一点的人,读书只为心安。书中说什么,他便信什么。只觉得自己说的是圣人之言,行的是圣人之行,全不管圣人本意是什么,世间至理是什么。看着世间万物,不管对错是非,只管抱了书本来指手划脚。若说前者,不过是俗吏;若说后者,不过是腐儒罢了。”
孔颖达停顿了片刻,又缓缓地说:“你可知为何我初次见你,便要收你做弟子。天下英才尽多,但老夫看来,或是以书为进阶之梯,或是以书为立身之本,不是心在书外随波逐流,就是困于书中而不自知。但卢鸿你本出身范阳卢氏,又为族长之子,不须苦读,自有出头之机。难得你小小年纪,便一心向学,又不惑于书中之言,能依本心,自有见识。因此我想,天下学道,或在此子。”
就算是卢鸿听惯了夸奖,听了孔颖达这话,脸也不由一红。正要开口,孔颖达却伸手止住了卢鸿,继续说:“老夫幼时,家中管教极严,自小习学诸经,本也无甚大志。只是后来读书既广,所惑愈多。待负笈于刘师门下,眼界渐开。只是士林风气,终无儒家堂堂气象。即便以刘师之名,也不免,唉……”说到此处,孔颖达声音渐渐低沉。只是刘绰终是他座师,虽然心中有不以为然之处,但总不便对卢鸿数说自己先师。
卢鸿自然也曾闻说过,虽然孔颖达座师刘焯名声远著,但为人颇为势利,为学又好做玄虚之言,因此士林也多有讥言。只是此时未便附和,只得说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所谓暇不掩瑜,恩师何必以此为叹。”
孔颖达说:“自那时起,我便常想,若我来日,能为师时,必不做一家一派之言,不为不实不益之事。卢鸿,我曾闻你有言道,为儒者,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话深得我心,天下儒者,当以之为毕生之行范。但以何立心,以何立命,以何继绝学开太平,究其根底,不过是心中有知,体外有行。知行相合,方为得之。”
孔颖达两目中透出追忆的神色,轻轻地说:“老夫自而立之年,入前隋国子学为助教,一心寻究经中真意,传播先圣之道,提携儒生后进。流转这几十年,学业未有寸进,更只见儒生互相倾轧,士林勾心斗角。只因当年老夫论难之胜,竟有士林先辈欲行那暗中行刺之举。若非先辈爱护,只怕老夫坟上青杨,已然斗拱了吧。这些年来,虽然大唐天下太平,文风武略均立不世之基,但学苑之风,依然故我。唉,若至圣有知,这一般儒生竟如此乌烟瘴气,怕于地下也不能安心吧。”
孔颖达摇头叹息说:“老夫年近七旬,近日每觉气衰力竭。回想这一生,天资有限,终不能窥先圣至道;虽然力行,只可惜人轻言微,无法清涤尘埃。所幸者,终能收你为徒。卢鸿,我曾说过,你天资才情品性,均是不世出的天才。我当年要你闭门读易,便是希望你能探先圣绝学,明本性真心,莫要为了外务所染,随波逐流为红尘俗吏。这几年,你学业既深,修养益进,为师心中甚慰。你若愿承为师之志,为经学一探真谛,为士林一洗尘埃,为师自然高兴。你若是不愿掺杂进来,只愿独善其身,困守书房,也是为学的道理。只是不要为着艰难险阻,便迷了本性,遮了真心。” 说罢,孔颖达又轻叹一声,轻声叹道:
我心匪石,
不可转也;
我心匪席,
不可卷也;
威仪棣棣,
不可选也。
卢鸿见孔颖达的神态,竟然说不出的衰老,一时心下又是感动,又是伤怀。
孔颖达呵呵笑了两声,又说:“不说这些了,只说这读书。以你现在的见识,还有何书可读的?读书读书,书只是读的,真正的见识,哪是书本能告诉你的。这真道本在心中,总须心定,才能明道。《归藏》也好,《周易》也罢,终只是个引子。”
卢鸿心有所感,一时沉吟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